小狗和坏天气

　　“你俩别闹了。”

　　温煦从书房出来，打断他们的胡闹，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个来回，最后落在宋煜祺泛红的耳尖，“再闹就都回家去。”

　　“哦。”程荫天连忙坐正，拿起笔写作业。

　　宋煜祺则像被按了暂停键，呆坐几秒才猛地低头继续做试卷。

　　接下来的时间里，宋煜祺反常地认真起来，难得坐得挺直，眉头微蹙，专注于试卷，还时不时向温煦请教几个物理题。

　　见状，程荫天不由升起紧迫感，很快收敛心思，扑到试卷上。

　　十一点半。

　　温煦出来，拉开程荫天另一边的椅子，点开外卖软件，问：“中午怎么吃？”

　　顿了顿，又想起来屋里还有个人在，转头看向正埋头计算的宋煜祺，“你呢，中午回家，还是在这吃？”

　　“在这吃？”宋煜祺正忙着计算，头也不抬地疑惑道：“能在这吃？”
　　“嗯，那就在这吃吧，一起点了。”温煦手机推到程荫天的面前，“吃什么？”

　　程荫天不情不愿地拿过，在屏幕上划拉，“外卖吃腻了。”

　　温煦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宋煜祺就突然插话，“外卖？”

　　“你这胃，还吃外卖啊？”紧接着，声音陡然拔高八度，像是难以置信。

　　程荫天狐疑道：“你怎么知道我胃不好？”

　　宋煜祺后知后觉地卡壳，不自然地别过脸，“就是王浩然说的啊。”

　　“他提过吗？”
　　“提过。”宋煜祺煞有其事点头，他总不能说是自己“无意”听到王浩然念叨她老是不好好养胃吧。

　　温煦干脆收起手机，又提议：“那出去吃？”

　　宋煜祺放下手里的笔，向后一倚靠向椅背，撩起眼皮，看向温煦，像是随口一说，但语气很欠，“老师你不会做饭啊？”

　　“不会。”温煦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语气不咸不淡。
　　而后重新问程荫天，“出去吗？”

　　程荫天撇嘴，“出去啊，好热呢。”

　　“就你事多。”温煦带着一脸无奈的表情，伸手狠狠揉了揉她的头，嫌弃道：“要么出去吃，要么外卖？”

　　“既然老师不会做饭的话。”宋煜祺慢腾腾地坐直，借着动作，撞了下温煦的手臂，继而挡住身下的程荫天，漆黑双眸里染了点挑衅，“那我来呗。”

　　“你会？”程荫天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会做饭？”

　　宋煜祺没搭理她，目光越过她，径直看向温煦。

　　温煦注意到，嘴角带着点不明的笑意，视线下移，平静地和他对上。

　　程荫天没心没肺地插进话题，好奇道：“你为什么会做饭？”

　　温煦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目光转而落在了程荫天的身上。

　　宋煜祺忍不住皱了皱眉，没好气地瞪向她，随后又将目光转向温煦，扯唇解释：“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和我外婆外公住，这老两口又不喜欢请保姆，做饭又难吃，吃够了他们单位吃饭，我就琢磨着自己做饭了。”

　　温煦视线重新放在他的身上，一秒移开，语气平和道：“那就让老师尝尝学生做的饭吧。”

　　说完，起身去往厨房，打开冰箱，让出视野，“你看着做。”

　　随即又关上冰箱，对着宋煜祺摆出请随意的姿态。

　　宋煜祺看着他离开厨房，嘴角微挑，但很快收敛，走进厨房，在冰箱上下层都翻找了会，拿出鸡翅和土豆，问程荫天：“蒜香鸡翅和干锅土豆片行吗？”

　　“行。”程荫天不会做饭，暂时也没有想学习做饭的念头，所以毫无意见。

　　她像老爷般，瘫在沙发上，摸出手机来玩。

　　温煦抽过她的手机，扣住她的胳膊，轻轻将她扯了起来，推至厨房前，“人宋煜祺做饭呢，你好意思就在旁边玩手机啊。”

　　“好意思呀。”程荫天毫无愧色地坦荡道。

　　温煦懒得理她，直接将她推进厨房，把门关上，隔着厨房的玻璃门，指着角落的大蒜说，“你就剥蒜吧。”

　　程荫天不服，“你呢？”

　　“我是你们的老师，难道你们不应该孝敬师长吗？”

　　“屁。”程荫天翻了个白眼，转身拿起一旁的蒜，蹲在垃圾桶旁，慢悠悠地剥。

　　先一点一点揪下最外面一层干巴的蒜皮，又抠一抠蒜头...
　　老半天下来，一个蒜没剥出来。

　　宋煜祺蹲她旁边，拿着刨子在削土豆皮，视线不自觉会从土豆挪到她的手上，他不由蹙眉，抿嘴，故意凶巴巴地嫌弃道：“行行行，我来就好了。”

　　他腾出一只手，想拿过蒜，但程荫天猛地缩回手，“不行，我要剥。”

　　“你看，可以了吧。”她总算是把蒜掰成了几瓣。

　　宋煜祺叹了口气，捉住她的手腕，指尖刮过她的掌心，指腹轻轻将蒜瓣抠出来，“不劳烦姑奶奶您了，你就安心地蹲在这和我讲讲话就好了。”

　　程荫天伸手要夺过，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手臂一抬就把蒜举到她够不着的高度。

　　程荫天抬眼看了下高度，觉得自己够呛，干脆靠在橱柜上，看着宋煜祺重新蹲下，利落地削着土豆皮，她问：“聊什么？”

　　回应她的只有刨子与土豆摩擦的沙沙声。

　　她疑惑地戳了戳宋煜祺因半蹲而绷紧的后背，T恤下的脊椎骨节分明，“诶？”

　　宋煜祺动作突然顿住，刨子在土豆上卡出一道深痕。

　　他低敛着眉眼，闷闷地开口：“你、和温煦怎么认识的？”

　　“诶？我们从小就住得近，一起长大。”
　　“是嘛？”

　　“嗯，我从小就觉得他好看，老死皮赖脸地跟在他后面，就是我手绘素描水彩都是他教的...”程荫天歪头陈述。

　　“哦...”

　　身后关于她和温煦的过往一点点传到自己的耳边，宋煜祺形容不上来此刻自己的心情是什么。

　　羡慕吗？

　　应该是羡慕，但不全是，还掺杂其他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

　　她和他从小一起长大，而她认识他才不到半年。

　　在时间维度上，他就已经输得溃败。

　　她觉得他长得好看，所以死皮赖脸缠着他。

　　宋煜祺挫败地听着，明明他长得比温煦更好，但却从没见过她粘着自己。

　　心底泛起的酸涩快淹没了他。

　　宋煜祺垂头，手里的刨子越推越快，土豆在他掌心里飞速瘦身。

　　“宋煜祺，你干嘛呢，土豆都快被你削没了。”程荫天赶紧止住他的动作。

　　少年这才如梦初醒般停下动作，他别过脸，声音闷在胸腔里，“...走神了...”

　　“哦。”程荫天莫名瞅了瞅他，接过他手里的土豆，“我洗这个，你继续削吧。”

　　“嗯...”声音里失落的藏都藏不住。

　　程荫天打开水龙头，土豆放在下面冲，她几不可查地侧头，瞟了瞟他。

　　沉默在厨房里蔓延。

　　宋煜祺一言不发地削皮，剥蒜，揪葱。

　　整个过程，他都是低垂着眼眸，唇线都抿得死紧，额前碎发遮住了他眼里的情绪。

　　没多久，菜就择好。

　　宋煜祺站起来，程荫天手疾眼快地接过他手里的菜，“我来洗。”
　　随后挪开位置，让他洗手。

　　水流哗啦啦冲过他的手指，他低着头，声音混在水声里显得格外沉闷：“等会油烟大，要不你出去等？”

　　程荫天正在沥水的动作一顿，看向他，少年垂落的睫毛轻轻颤动。

　　“不要。”她拒绝，摆出势要打下手的姿态。

　　“随你...”宋煜祺罕见地很好说话，语气低沉而顺从，接过她手里洗好的菜，又找出平底锅，“那你站远点，等会油会溅出来。”
　　“好。”程荫天稍退后两步，站在放置调料品位置的左右，时不时问要吗。

　　而宋煜祺将高冷的人设贯彻到底，平时虽说话也不多，但并不会像现在这样，勉强从嗓子眼里挤出“嗯”、“哦”等单音节字回答。

　　惜字如金。

　　宋煜祺做菜一看就熟练，不到半小时，两道菜一汤便完成了。

　　本来说是做两个菜，但听到程荫天嘀咕菜可能不够吃时，他又默默地拿出一个西红柿，迅速地做了个西红柿蛋汤。

　　他刚把汤倒进碗里，程荫天就捧着碗沿，打算端出去，却被宋煜祺一把拦住。
　　“烫，我来。”宋煜祺从旁边接过碗，端起。

　　“喂——”程荫天却突然一把扯住他衣角，“宋煜祺...”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她咬着唇，声音很轻，试探问出。

　　“嗯...”宋煜祺抬脚走出厨房。

　　中午两菜一汤，色香味俱全，生活水平还可以。

　　但餐桌上的气氛莫名古怪起来。

　　异常沉闷。

　　谁都没有说话，试图努力遵守老祖宗“食不言”的规矩。

　　*
　　还没吃完饭，温煦就接到电话，许是他朋友临时出了些意外，需要他帮忙。

　　“碗筷放洗碗机里。”他仓促吃完饭，撂下这一句便匆匆出门。

　　他人一走，程荫天和宋煜祺之间的气氛就更加沉寂。

　　空气都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尴尬。

　　程荫天试图无视那份不适，夹起一块鸡翅，放在嘴里咀嚼，一口又一口。

　　假装一切都如往常一般。

　　但就是这顿饭，吃得实在噎得慌，还时不时需要喝口汤咽下。

　　碗里的饭总算吃完，她站起来，轻轻整理了一下桌面，准备收拾面前的碗筷。

　　“我来。”见她站起来，宋煜祺几乎是下意识地放下筷子，立即站起来，接过她手里的碗筷，垂眼，异常沉默地端着碗筷，进了厨房。

　　程荫天站在一旁，望着他的忙碌身影，轻轻咬着手指，思忖片刻，走到厨房的门口。

　　宋煜祺收拾完，边甩着手上的水渍，边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拖拖拉拉走出来。

　　忽地，程荫天挡在他面前，拦住他，努力昂起头，拽住他的衣领，往下拉，试图和他平视，绷着脸，压着脾气，问：“你心情不好是不是因为我？”

　　宋煜祺猛地和她目光撞上，脸上的细小绒毛清晰可见。

　　他呼吸停滞一瞬，鼻翼微微颤动，不自然地转开了视线。

　　程荫天歪头，脸探过去，追上视线，“是不是？”

　　宋煜祺喉结滚了滚，声音沙哑地否认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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