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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灼
也不怪鬼将军把绮妄认成她的姐姐。不仅仅是梅桉口上一直叫着姐姐,细看绮妄虽然面无表情,但是眼底里还能透出一丝极小的愉悦与宠溺。还有,谁家主子能和自家丫鬟打成一片的?甚至梅桉偶尔的越界,也能被她宽容。
梅桉眨了眨眼,做了惹主子生气时该做的:跪下来,眼角的桃红微微上挑,无辜的瞪大杏眼,挤出几滴泪,双手扒上主子的膝盖,仰着头,漏出纤细脆弱的脖颈,棕红的发丝自然垂落下来。
模样恭正卑训,好一副漂亮的皮囊,长得人见人怜,花见花开,仙见自惭愧不如。
绮妄自知她装乖,却仍旧抵不住她,节节败退,心一软放过了她,咬牙暗自沉眸,缓言:“起来吧。”
梅桉乐得命令,展颜欢笑,“谢过姐姐。”
绮妄问她:“可知犯了甚罪?”
梅桉秒答:“疏远姐姐。”
“还有?”
梅桉想了半天,“亲近他人?”
绮妄重掐梅桉手心,“你忘乎所以然,连主子的话都胆敢闭耳不闻了?”
鬼将军掏苹果的手一顿,震惊地七窍冒雾,糊住了他的面庞,声音颤抖:“……主子???”
绮妄吓了一跳,当即横起红绫枪,摆出防备的样子,差一秒就要扑上前去与他打个天昏地暗。
鬼将军竖着手掌好半天才解释通了,虎车里已满是黑雾,压的绮妄喘不过气,梅桉从上到下把她包裹的严严实实。
鬼将军沉思的重新拿起苹果狠狠啃了一大口,脸上黑雾时隐时现,梅桉从布袋里取了羽扇,借着风半天黑雾才散去。
好不容易从袍子里解放出来,绮妄借着手背擦泪花,下面有什么动静,鬼将军此时趴在栏杆上看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一只巨大的、凌乱着毛发乱七杂八的白鸟,通红着眼睛,癫狂的啄食乱窜的鬼脸阿飘。每一啄,都是气势汹汹、用尽全力,大开杀戒。
鬼将军枕靠着栏杆,随手丢掉苹果核,眼睛发亮,“太凶了。”
绮妄一激灵,扣了扣坐垫,这话咋这么耳熟呢?正是虎营长张口闭口就说的话。
掏鸟窝?绮妄脑袋炸开,小时候自己去悬崖边掏鸟窝,失手掉落,幸亏下方密集的林子托住她。
绮妄忍不住愣了愣,好像,被救下的那晚,也是她惊魂未定首次不归的那晚,那时有个小女孩送食送水,取草药替她疗伤,替她聊天解闷,还在欲伤心时送了她一捧鲜嫩欲滴、开得正当时的百合花。那个小女孩,红棕长发,头戴凤冠,长得温和灵动,眼神狡黠,身披羽衣,跂脚相望,但见羞涩,只一阵风便跑开了。
只留下一句:“寒梅会开,你我择日会相逢。”
思正欲深,梅桉搭住她的手,道:“风大。”
虎车偏离了雪国,向着一处大裂谷去的,叫万鬼谷,是暂未探明的危险区域,和风谷接壤,风速更急,宽窄不一,层层叠叠,能听到一种似鬼的、狼嚎般的哭声。
鬼将军心知肚明她们在想些什么,略微思忖便道:“要绕圈再回去,之前是我不对,我去这荒城捉些阴鬼来,顺便抓几个人手来破了诅咒,需五日久,你们游离域外久时,可以顺路回去报道,也可以帮忙。”
绮妄天性不羁,况父亲当掌朝政,政治清明,自己时有帮忙,只做了一会便被一巴掌推开,干脆全身心的放任自由了。近年来朝中也没什么麻烦事,那派捉拿妖怪的青年稳定了局势,更不用担心了。
如今灵气浓郁,天空中时有晶蓝微光闪烁,不过看得见抓不着,只能在心里干难受,尝试许久仍未果。绮妄想着,自己在外带一要好的丫鬟在外闯荡做个侠客浪荡天涯,也算的上有半个可能意外得到功法,不用靠画符来打击妖魔鬼怪了。
绮妄道,“信鹰?”
“有的。”鬼将军了然,吹响了骨哨。
一只黑翅白腹鹰停在他臂甲上。
绮妄简单的写了封信,愉快的装进信封,绑结实了,看信鹰飞远。
“将军。”绮妄唤道,“只要破了咒,城就安好了?”
她对这方面没啥经验,毕竟她不爱看这种血腥黑暗方面的书,父亲也不让她看,后来甚至放一把火烧干净了,有次还是逛市集看见的,看了一页就毫无兴趣的走开了。
“关键不在这……这城里有叛徒。”鬼将军扳了扳手腕,“要将这些清除出去,还要把根源除掉,那棵菩提树必铲除不可,两位老人家你带他们找个住处。”
风吹过她的发丝,绮妄搂着梅桉一块走,长椅上两位老人家枕在一起,手里捏着书页。绮妄抽过秦天贵手里的书,对视一眼。
拐过几个弯,进了一个深林子,绮妄站在四处眺望了会,前后左右上上下下都看了遍,确认这地方看不见那座荒城,才放心下来,再往前走几里,恰好有个破旧的小客栈。
门半掩着,有个老丈身上盖着报纸睡大觉,绮妄不忍打扰他,只在桌面上叠了几颗铜板,在楼上找了间还算宽敞的房间让他两住下。
“我们也可以干啊。”秦天贵丢下书,“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问我。”
真去了还不得闹上天了?
绮妄面不改色,“我们要爆破诅咒,装备不够,只能请你们待在这了,这方圆十里都可能会丢了性命。以你们身上的福缘,坐镇于此,反而能保障大家的安全。”
秦天贵身形一顿,满意的坐回去,欣欣然道:“那我便在这里坐镇好了。”
正欲跨出门,乍闻一响,忙转身,老丈起身收钱,眼神瞟她,梅桉道:“楼上梯门前的房有人暂住,还请不要嫌弃。”
老丈瞧道:“我这房开了三十五载,共来了百三十一人,如今您是百三十二人,难得光临一次,大人是否要去鬼谷那一探究竟?”
绮妄道:“并非。老人家能否给这俩提供饭食?五日左右。”
老丈道:“我这只有野菜,不过上次刚打了个野猪,挑挑拣拣只有一部分能吃,其余的发黑,闻起来没坏,不过不敢吃,都去喂狗了。”
绮妄思想道:“也行。”
——
一眼望去已经没有走尸了,不过多出了零星的疯人,眼神浑浊,张嘴不知念叨什么,横冲直撞的,一些头朝地插在泥泞里。
梅桉躲在绮妄身后捂着嘴偷笑,绮妄冷漠的避开一个个疯人,径直跟着鬼将军。
鬼将军果然在寡妇门前停下,原地眯着眼睛看了会,捏了捏手腕,抬手去拆木板。
绮妄吓得魂要从口中吐出来,眼见鬼将军拆下一木板,掰着他的胳膊硬是一毫未动,道:“将军,这房子里可至少关了个煞鬼!”
鬼将军无所谓,“把这妖孽消灭干净,这事解决大半了。”
绮妄想说什么,只见窗户飞颤,屋里爆发出掀顶的哭喊,还有花瓶撞碎的声音。
即使做好了准备,还是让她脑袋晕乎了一会儿。
在这时,窗户已经破了,从黑暗里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小手,伴随着森白的两排牙齿拽住鬼将军的手。
鬼将军双手用力,攥着鬼婴胳膊把他拉出来。鬼婴愣神片刻,尖着声音哭着,随即戛然而止。
枪尖抵在喉咙,绮妄面色冷淡,眸子里没有任何波动。
“呀!”鬼婴眼神回归清澈,嘿嘿嘿傻笑,抓住枪身,撅起嘴巴扭着身子撒娇。
梅桉开朗热烈的笑着,忽略了鬼婴的撒娇,眼睛一刻不眨的挂在绮妄身上。
寂静无声。
鬼将军强拆了门进去,绮妄拿着手帕擦手,回来时就见遍地都是桌子椅子腿,瓶瓶罐罐碎了一地,地上淌着液体,满片狼藉的连个落脚处都没有。
一片狼藉里,绮妄在角落里找到一个小小的玻璃珠子。
“是这个吗?”绮妄朝着桌椅大喊。
没回应。
绮妄正奇怪,废墟里一团黑火探出来,紧接着,整个身子从里边爬起来。
梅桉嬉笑道:“楚将军 。”
楚将军没搭理她,对着绮妄张开手掌,“给我。”
然觉不合适,黑雾一震,衣服焕然一新,又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梅桉在一旁挤眉弄眼,绮妄揉乱了她的长发,抬眼看去,绮妄眼神微微往下瞟,嘴唇轻抿。
“绮姐……”
“将军,稍等。”
耳边只一阵风,混杂着鸢尾花的香味,绮妄将梅桉抵在屋外的一个柱子旁望她,梅桉向上拢了拢衣服,紧张道:“这珠子里头锁住了鬼婴原来的精魂,能量纯净,表面还附着了许多恶鬼的贪念,这种被千千万厉鬼所觊觎的圣物,理应消灭。在不确定楚离是非是友的时候,要让他拿着了,可能我们俩都会惨死。”
绮妄思索一会,“那该怎做?”
梅桉:“既然他认为其有害,那我们便可以直接调魂。若他信不过咱俩,也可就地处置,在众目之下施行。”
又道:“有我在,他不会对我们做出什么的。”
绮妄垂首吻上她的额头,看她的眼神从从容,难免令人安心,便凑近,信任道:“但愿。”
但愿什么,已经不再重要了。她们的心,在将来,定会更加紧密的连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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