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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一定折断
他手腕一拧,王大柱痛得闷哼出声,胳膊被反剪到背后。
又是一脚,狠狠踹在他膝弯,将人掼在槐树下,鞋底碾住他后颈。
“大哥轻点!我就和冯同志开个玩笑……”王大柱脸蹭着泥地,声音发颤。
冯兰英看清来人,惊讶了一瞬,竟是崔国栋。
“玩笑?”崔国栋鞋底又压下半分,轻笑了一声,“我也和你开个玩笑好不好?”
咔嚓一声,伴着惨叫。
王大柱满脸惊恐,脸色苍白,手腕以诡异角度扭曲着,喉间嗬嗬漏风,“啊啊啊!我…我…我的手断了!”
“放心,没断。”崔国栋甩甩手腕,语气森冷,“下次,就不是脱臼了。”
“是是是,大哥您说了算!”手腕刚松,王大柱屁滚尿流地爬起来,连鞋都跑掉一只,跌跌撞撞扎进黑夜里,转眼就没了影。
很快,现场只剩下二人。
晚风微凉。
她抬头看向男人,他显然刚剪过头发,发脚极短,沿耳廓削出利落线,后颈枕骨轮廓冷硬。露出饱满额角与浓眉,眸光如淬冰刀棱,冷冽逼人。
像崔国栋,却又不太像,总感觉少了丝人味。
“谢谢你崔国栋。”冯兰英扯了扯嘴角,语气礼貌而生疏,“今晚的事……麻烦你了。”
她正对上崔国栋看过来的眼。
他不知何时收了那身骇人的戾气,眉峰软了些,连眼尾都像是被月色泡软了,正微微垂着眸看她,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浅影。
崔国栋喉间“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被夜风吹得微红的耳尖上,声音温得像浸了水:“不麻烦,碰巧遇上了。”
说完,他忽然“嘶”了一声,抬手去揉自己的手腕,动作慢得刻意。
“崔国栋,你怎么了?”冯兰英问。
“我这手疼的厉害,刚才拧他时太急,好像扭到了。”他有些可怜巴巴的抿着唇。
冯兰英瞥过去,分明看见他指节白净,连红痕都没有,可他蹙着眉,像是真疼得紧:“你别动,我去给你拿些药酒擦擦。”
“英子,不让我进去坐坐吗?”话说了半茬,崔国栋见她脸色变冷,连忙转了话头,“我的意思是…外边有些冷。”
“崔国栋,你别搞笑了,”冯兰英却只是轻笑了声,斜眼瞥着他,已经飞快进去,拿了药出来,“这点小风,难不成还冻得死你?”
“英子别这样,我想你是误会了,”崔国栋可怜兮兮的眨眨眼,“我对着这老天爷发誓,真不是特意来找你的,更不是来求和的。”他举起没受伤的那只手,指尖绷得笔直,语气诚恳得近乎郑重,“你别用这么冷的眼神看我。”
冯兰英没接话,只是看着他,眼神更冷了,眼睛里的冷淡像层薄冰。
他却像是没看见,自顾自地叹了口气,声音软得像棉花似的。
“你以前对我多好啊。冬天怕我冻着,连夜给我缝棉手套;我挖草药伤了腿,你端着药碗守了我整宿……那些好,我总不能全忘了吧?”
他往前挪了半步。
“就算做不了夫妻,做个能说句话的朋友总该行吧?你看你现在,对我比对陌生人还冷淡,我这心里……”他顿了顿,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语气里裹着点委屈,“真挺不好受的。”
冯兰英脸色更冷了。他说的那些事是真的,可那些温柔早被后来的柴米油盐磨成了刺,此刻被他翻出来,倒像是她不近人情了。
“少说这些,把药擦了就走吧。”冯兰英直接上前一步将药酒瓶塞到了他手里,“今天的事谢谢你,你也早点回去,待会儿可别怪我把你冻感冒了!”
说完她转身就朝屋内走去,随后砰的一声将门给带上了。
“其实不用的!英子!”他在身后轻声说,“过会儿就好了。”
冯兰英没回头,还搬来个木桩,将门给顶的严严实实。
月色从云层中透出点点微弱的光来。
崔国栋盯着手里的药,藏在温和面具下的情绪几乎要绷不住。胸腔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震得耳膜发响!
她刚才语气明明软了些,给药的时候还碰到了他的手,她心里果然还有他!
这股狂喜冲得他脑子发晕,指尖都在微微发颤。但他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点外露的兴奋已被死死按回眼底深处,只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沉。
不能急。
他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掌心。她现在还怕生,一点点惊吓都可能让她缩回壳里。
他要慢慢来。
慢慢来,像温水煮茶,一点点浸透她的日子,让她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像是想到了什么,崔国栋忽然攥紧了拳,指节泛白。刚才那个王大柱,还有她身边那些人,若不是刚才碰巧,她是不是就要被欺负了?
必须再强一点。
崔国栋眼底掠过一丝冷意,要赚更多的钱,要站得更高,高到能替她挡住所有风雨,高到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连靠近她的资格都没有。
那些碍眼的东西,迟早要一一清掉。
*
天刚泛起鱼肚白,冯兰英就轻手轻脚地起了床。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火苗映着她的侧脸,暖融融的。她搅动着锅里的粥,蒸汽在晨光里袅袅升起。
今天是文玲第一天上幼儿园的日子。
“娘!”文玲顶着一头乱蓬蓬的短发跑出来。
冯兰英放下木勺,蹲下身给她扎小辫儿。稀疏的头发勉强揪起两个小啾啾,红头绳系好,又沾了水把碎发压平。
“好看吗?”文玲仰起脸,眼睛亮晶晶的。
“好看。”冯兰英捏了捏她的脸蛋,“待会儿去了幼儿园,小朋友们肯定都羡慕你。”
文玲兴奋地转着圈:“娘,幼儿园是不是有很多小伙伴?他们会和我玩吗?”
“当然会。”冯兰英盛了碗热粥,看着她小口啜饮,嘴里还不停问着滑梯、秋千和老师的事,心里又软又涩。
黄陵幼儿园的灰砖围墙斑驳陈旧,院子里,孩子们的笑声清脆如银铃。文玲扒着铁栅栏往里看,小脸几乎贴了上去。
“走吧,先去见老师。”冯兰英牵起她的手。
办公室里,刘老师抬起头,眼角带着细纹,笑容和善。冯兰英轻轻推了推文玲:“叫人。”
“刘老师好!”文玲脆生生地喊,小手却攥紧了娘的衣角。
刘老师笑眯眯地应了,拿出登记表:“文玲是吧?六岁?”
“对,去年五月满的六岁。”冯兰英点头,犹豫了一下,“刘老师,她之前没上过学,可能学得慢些……”
刘老师摆摆手:“您放心,孩子刚来都这样,慢慢就适应了。”
冯兰英松了口气,蹲下身给文玲整了整衣领:“要听老师的话,娘下午来接你。”
刘老师牵过文玲:“来,老师带你去认识新朋友。”
冯兰英站在门口,看着女儿一步三回头,直到刘老师指着那群跳皮筋的孩子说了什么,她才终于露出笑容,小跑着跟了过去。
日头已经爬上了树梢,县文化局那边还有工作等着她。算算日子,离任务结束只剩五天了,这五天里双胞胎的照顾问题必须安排妥当。
她转身进了供销社,挑了顶藏青色毛线帽,又给阿婆上学的孙子买了十支铅笔。付完钱仔细包好,便往阿婆家去。
小院收拾得干净,晾衣绳上的旧衣裳在风里轻轻晃。“阿婆!”她站在门口喊。
阿婆从灶房探出头,脸上立刻堆起笑:“兰英来啦!快进来,粥还热乎着呢!”
“不了阿婆,我是来送点东西的。”冯兰英笑着躲开要拉她的手,从布兜里掏出东西,“这帽子给您,铅笔给铁柱。多亏您照看孩子,心里总过意不去。”
“这可使不得……”阿婆急着推辞,却被冯兰英不由分说把帽子戴在头上,还拿起铜镜递过去,“您瞧瞧,多精神!”
镜里的老人藏起了灰白鬓发,笑得眼睛眯成缝:“你这丫头,就会哄人。”
“是实话呢。”冯兰英帮她整了整帽檐,“文玲现在上学去了,可能俩孩子还得麻烦您几天,不过您放心,我中午晚上都会回来看看。”
阿婆拍拍她的手:“放心去工作,孩子有我呢。”
冯兰英心头一暖,又叮嘱几句才离开。
她快步往县里赶,盘算着当天任务。回到文化局办公室,就看见自己桌角摆着两个油亮的黄橘子,在灰扑扑的桌面上格外显眼。
她疑惑抬眼,发现每人桌上都有。对面周素芬正端着茶缸喝水,见她回来,立刻放下缸子故意咳嗽两声。
“哎呀,冯兰英同志回来啦。”周素芬脸上堆着笑,“橘子是我买的,这段时间大家帮了我不少忙,这点心意应该的。”
冯兰英微微挑眉。难不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周素芬今天居然破天荒地给全办公室买橘子?
隔壁黄雪莲悄悄凑过来,用手肘碰了碰她,压低声音道:“兰英姐,周素芬今天跟吃错药似的,看见每个人都是笑嘻嘻的。”
冯兰英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拿起橘子对周素芬道:“谢谢周同志。”
“客气啥!”周素芬摆摆手,脸上的笑容更盛,“咱们都是一个办公室的同志,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正说着,章主任背着手走了进来。她神情严肃,敲了敲黑板:“离交任务只剩五天了,大家要攻坚克难,坚持到最后!”
周素芬立刻接话:“主任说得对!我们一定保质保量完成任务!”
中午休息时,周素芬端着空缸子蹭到冯兰英桌边,先是假模假样夸了几句她的绣活,见左右没人,突然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兰英啊,跟你说个事儿。”
冯兰英手里的绣花针顿了顿,抬眼看向她。
周素芬搓了搓手,脸上堆着讨好的笑:“我家孩子最近生了场病,药钱实在周转不开……你看你能不能先借我点?”
冯兰英心里咯噔一下,还没来得及接话,就听她又说:“也不用多,五十块就行。等我这个月工资发了,立马就还你!”
五十块?
冯兰英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可不是笔小数目,抵得上普通工人一个多月的工资了。她看着周素芬眼里的急切,忽然明白早上那橘子的用意。
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周同志,”冯兰英放下绣花针,语气平静,“我家里还有孩子要养,实在没这么多闲钱。”
周素芬脸上的笑瞬间淡了,却还强撑着:“你再想想办法?咱们同事一场……”
“真没有。”冯兰英打断她,重新拿起针线,“抱歉。”
周素芬的脸彻底垮了,哼了一声转身就走,方才那点示好的热乎气,散得一干二净。周素芬刚走没多久,黄雪莲就端着饭盒凑了过来,一脸神秘地压低声音:“兰英姐,你猜周素芬刚才找我干啥?”
冯兰英手里的针顿了顿,抬眼看向她。
“她居然跟我借钱!”黄雪莲撇撇嘴,语气里满是不屑,“开口就要三十块,说她男人病了。我哪有那么多钱?刚回绝她,她脸就拉得老长,跟谁欠了她八吊钱似的。”
她顿了顿,又凑近了些:“不光是我,刚才我去打水,听见她跟隔壁科室的老张也念叨这事,好像也是要借钱。真不知道她到底想干啥,这阵仗也太大了。”
冯兰英心里了然,原来周素芬不是单找她一个人。
五十块的数目,恐怕是掂量着她的情况狮子大开口,对旁人或许就换了个数字。
“知道了。”她淡淡应了声,手里的针线又动了起来,“管好自己的钱袋子就行。”
黄雪莲点点头,又啐了一口:“我看她就是想空手套白狼!真当咱们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只是没想到这周素芬也只是借了这么一回,就不了了之了,可是,安生的日子没过两天,第二日午后,冯兰英刚从家里回来,忽听墙角传来尖利议论声。
“喏,就是她!冯兰英!”
“前几天是知青点小白脸送她回家,那眼神啧啧啧能拉丝儿了!”
“可不是嘛!为了勾搭城里嫩秧苗,连老实男人崔国栋都离了婚!”
“干活抢前头、见男人就笑,早跟知青勾搭上了!不然咋舍得离婚?”
“在文化局总往男同志办公室凑,指不定跟局长有一腿,差事怕是拿身子换的!”
“她孩子不是多吗?恐怕没几个是她男人的,都是外头那些野男人的。”
冯兰英皱眉,她的家庭情况只有大队的人知道,怎么会传到这里来?还一个比一个难听?
冯兰英猛地停下脚步,突然扯长了嗓子喊:“革委会李主任,您不是在抓四.害吗?这儿有好几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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