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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难言说,徒惹伤悲
自那日灯会后,两人便没再遇见过,直到有一次,南星去为一王府送药材,送完离开时,却跟丢了带路的仆从,在王府中迷了路,最后走到了一处不知是何人住的小院。
他本以为没人,却突然听见其中一间房内传出东西落地的响动,还有些细微的痛苦呻吟。
他朝那屋门前走了几步,从窗子缝隙中看见一位披散着长发的女子,正扶着一旁的柜子浑身发抖,身上只有里衣和一件披风,等到对方微微抬头间,南星才发现是那晚救了他的女杀手。
对方皱着眉,面色苍白的捂着胸口,十分痛苦的样子,南星连忙推门进去,就见女子想去够面前掉在地上的一个小瓶,里面撒出了几粒暗红色药丸。
南星赶忙捡起小瓶,边扶着女子边问她需要几粒,然后依照对方比出的数字,倒出来喂给了她。
女子服了药,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恢复过来,连眼睫上都沾了冷汗,就这么抬眼看向南星。
南星心头一颤,有些慌乱的朝旁挪动了一下,不敢再靠女子太近,然后才意识到,刚才自己手掌下的轻软发丝有些潮,从柜子到屏风后的地板上也有未干的水迹,对方应是在沐浴时突然不舒服的。
之后南星才知道,女子就是这王府内豢养的杀手,小时候为了生计,就被家人卖进来了,她早已不记清自己的名字,现在只有代号——影鸢。
每个不是心甘情愿被卖进来做杀手的孩子,身体里都会被种下这王府的秘制毒药,以防他们逃跑。这毒让他们成了哑巴,并且每十日发作一次,所以需要定期领取解药,不然便会承受噬骨之痛,最后心肺破裂而死。
南星学过些医术,为影鸢诊脉,发现这毒被种下太久,想彻底拔除实在困难,但他不忍对方每十日都要受折磨,便在药铺日日研究能替她减缓疼痛的药。
为避耳目,两人见面多为夜间影鸢完成任务后的空当。他们一个口不能言,一个本就话少,碰面也只为送药。影鸢对他实在感谢,便也不时送他些先前王府赏的茶叶和药材。
有一回,影鸢在约定地点等了许久才等到南星,发现对方似乎伤了腿,走路有些跛,追问才知道他今日又去了深山中找草药,却不小心摔伤了腿,故而才会晚到。
影鸢自做杀手以来,不管受了什么苦什么伤都只能自己咽,王府只需要有用的人,不会给予怜悯。幼时她曾因为挨不过非人的训练想逃回家,却连王府的门都没出得了,就被抓回去关了起来,收了解药,让毒折磨了她两日,还用家人的性命威胁。
于是她没再逃过,也早已习惯了疼痛。
可南星却不忍她再受苦,为她配药,如今还为采药伤了腿,即便如此也不忘来赴约,是头一个这么关心她的人。
更何况,因为南星当日便拖着伤腿来送药,导致后来即便伤好了,走路也不如从前利索了。但他全不在意,影鸢却无法心安,便去寺中为他求了一枚护身玉坠,挂玉坠的绳子,也是按照特殊方式编制而成,南星收下后便一直戴着。
后来两人因为巧合,又一次在节日灯会上相遇,一起逛完了整条灯火璀璨的街道。
那晚,影鸢刚刚完成一件暗杀任务,她擦干净手和短剑上的血,然后换上了准备好的仆婢衣裙从现场离开。
没想到却在街道旁的花灯后遇见南星。
那晚南星照例去给一家医馆送药材,送完后依旧蒙着脸从街道暗处返回,这才与影鸢遇上。
这样的不期而遇也算惊喜。
南星是第一次见到对方穿除深色以外颜色的衣裙,虽简单,却也衬的她与平时不同。在花灯灯光下,还能看到她眉梢的一点红,是未擦去的血迹,却仿佛天生的一颗红痣,令她多了几分明艳。
南星有些看呆了,但很快看到对方打手语问他是不是去送药了,他点点头,随后怕她今日不便,准备告辞,却又被影鸢拦住。
他看到她指了指街上的灯,随后问他“你逛过灯会吗”。
南星往上拉了拉自己厚厚的面罩,摇摇头,没想到对方做手势说“我也没有,想一起逛一次吗”。
“我面容有损,会吓着别人…”南星第一反应是拒绝,但又见影鸢向他表示“你戴着面罩,不会吓到人的,别担心”。
看着影鸢一直望着他的样子,他终于鼓足勇气答应了。
这是南星第一次,像这样走在熙熙攘攘的灯会街道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节日的喜悦,他们都无暇注意自己,这让他原本紧张的心也放松了些。
况且身边还有影鸢。
这也是她第一次以一种轻松的心情,逛这样美而热闹的灯会。幼时家贫,父亲节日里还在上工,母亲也要去帮人浣衣,她则必须在家照顾弟弟,根本没机会去灯会上玩。
后来做了杀手,更是无法再像普通女子一样观赏这样的灯会,如果不是今日偶遇南星,她也不会突然萌生这样的想法,有种圆了心愿的感觉。
灯会上小贩们卖的其实都是些寻常物件,却因为节日的氛围而变的有所不同。影鸢如初出林间的鹿,眼神中带了些新奇,仿佛被周围的人感染,她面上也显露出一丝欣喜。
南星一直在旁边悄悄看她,见对方露出这样的表情,他不禁也跟着笑起来。
后来因为影鸢在路过一个卖发饰的小摊时多看了一眼,就被眼尖的摊主捕捉到,很热情的拦下她想跟她介绍,她却只是有些抱歉的笑笑,摆摆手就走。
南星赶上她,问她是不是喜欢那发钗,影鸢却摇摇头,她不是不喜欢,只是平时根本用不上这些饰品,王府杀手带在身上的,都只能是武器。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走完了整条街,直到分别,南星也没有把方才他偷偷买的那支发钗送出去,而是一直紧紧攥在手里。
他知道对方大概是因为平日里没机会戴这些,才婉拒摊贩的,没有女子会不喜欢这样好看的发饰的,即便用不上,他也想送给她,因为他觉得,她也应像寻常女子一样,有这么一件东西。
可他最终还是没能拿出来。
此时,他们都已对彼此逐渐暗生好感,但南星只觉自己身无长物,又面容丑陋,心中自卑,不敢言说。
而影鸢知道,自己身为杀手绝不该产生这样的感情,不能对人动心,虽然做杀手并非她所愿,但若她生了离开的念头,那她多年未见的家人必会遭牵连。
还有她身体里的毒,离开那解药是必死,即便能侥幸解毒,但那毒的种子却是在幼时就被种下,她又服药多年,解药也是毒药,身体早已落下病根,寿数无多,所以情愫何必言说,徒惹伤悲罢了。
于是两人并未来得及互通心意,他们之间的往来就被王府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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