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黑素

　　季来之原本低着头，眼神也黯淡，可就在她的话里准确的捕捉到自己想听的东西，也不管那些悲伤的情绪了。他眨了眨眼睛，试探地问了一句，“你说喜欢我？”

　　“是在跟我表白吗？”

　　原本沉重的氛围被他的话猝不及防地闯入，一下消失殆尽。眼前的悲惨小可怜突然变成摇着尾巴的兴奋小狗。

　　郁圆望着他在黑夜里都有些亮的眼睛，很想说不是。

　　哪有转变得这么快的，两个人刚互相诉完苦马上在一起的。

　　为啥？因为同情彼此吗？

　　不过郁圆没有去打击他的积极性，反而松开了环着他的手，脸上浮现了一丝小矜傲说：“在丽江的时候都是我追的你，还想我追你？你想的美啊。”

　　季来之听懂她意思，嘴角的弧度终于压不住地往上扬，“好，给我个机会，我来追你。”

　　他们俩关系其实一直处于一个临界点上，可攻可守，全在她的一念之间。起初是她临走前刻意的引导，到他步步跟来，愿意慢慢渗透进入她的生活，留在这里成为那个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很多事情早已明了，只差一个契机。

　　郁圆有点不好意思瞥了他一眼，小声嘟囔：“随你。”

　　得到肯定，心情倏然放晴，他眼底的笑意一层层晕开，整个人都生动起来。

　　-

　　此时，北京。

　　书房里灯光柔和，不过座上的男人多少有些威严肃穆。

　　年近六十的季文石，鬓角染上些许银白，但依旧精神矍铄。手边摆放着一叠整理整齐的文件，手上握着一台平板，屏幕的光出他微微皱起的眉心。

　　视频看到一半，他忽然停住，翻了翻底下评论，皱着的眉头更深了些。随后他将平板大剌剌地搁在桌面上，发出一声低闷的响声。

　　他偏过头，目光深沉地看向站在一旁的管家，不容置疑问道：“这就是那小子说的人？”

　　邱叔敛着眼，站在一旁，试探道：“是，季总打算帮这个忙吗？”

　　季文石“哼”了声，不屑地说：“帮什么帮，这看着不是挺好的吗？哪只眼睛看出来需要我帮忙？”

　　邱叔应了声，拿起平板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季总我调查的时候发现了些有意思的东西。”而后他又将调好的界面放在季文石面前，说：“郁小姐口中她母亲的公司是莱宣。”

　　听到那个名字，季文石原本随意倚靠的姿态顿了顿，上了些心，随即点开那段剪辑选段的视频开始看起来。片刻后，他嗤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的笑话，说：“生育排队制度？”

　　“这人还是老样子，手段还是一如既往的下作，对自己员工都这样，何况是合作朋友呢。”

　　邱叔附和：“事实证明当初季总提早与他割席也是正确的决定。”

　　季文石揉了揉眉心，“你也不用奉承我，当初是我轻信他人，差点搞得自己破产怪不得别人。不过这笔帐，是时候好好算算了。”
　　沉默良久，似乎觉得顺着这姑娘的话搞一波事情也不是不行，再次开口还带了点自嘲：“商人思维惯了，倒是没有想过从这个角度切入。”

　　两人简单对此聊了两句之后，季文石问身旁的人也是在问自己，“让那小子欠我个人情怎么样？”

　　邱叔看着这位眼前在商场上叱诧风云的男人，在家也不过是个有些大男子主义不会跟自己儿子沟通的父亲罢了。但似乎这段时间这位季总有些变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孩子们都长大了要逃离这个家往外飞的缘故，又或者是这位季总也想放慢步伐去体会一下家的感觉了。

　　邱叔知道他心中已有定数，干脆利落地点头，“行，那我去办。”

　　-

　　当晚郁圆睡得很早，因此错过了发生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季来之在公众平台上学着席蒙的方法发表了一篇文章，以一位男性的角度来看待是否能真正理解女性，其言辞十分犀利引人共鸣。
　　开篇即是一句反问，“作为一位男性我真的能够对当今女性的职场遭遇做到感同身受吗？”

　　今天这场辩论在热搜上占据了两个话题，从下午一直到晚上。在今日这场辩题的讨论度即将息鼓的时候，再次被季来之这篇文章推上舆论前沿。
　　加之他的身份，不少作家对此进行了转发和评价，一下子朝着更加权威的方向发展去了。

　　同样的CP粉们死灰复燃，端着碗开吃国宴。

　　第二件事，是原先在网络上对郁圆进行人.肉搜索的那群人，有一两个似乎“良心发现”还帮助她把她母亲那个无良前公司名字挂了出来。

　　当晚这个名叫莱宣的医疗器械上市公司股价暴跌，被网友骂道关闭官方账号评论区。据小道消息流出，当晚有相关执法部门收到举报连夜进入该公司搜证。
　　不少网友在该帖子下纷纷叫好。

　　不过知道这些事的时候已经是次日早晨。

　　窗帘拉着，屋里蒙蒙亮，郁圆窝在被子里一团，小小的屏幕照亮了她巴掌大的脸。而她有些睡眼惺忪，在看还挂在热搜上的话题，心情起伏倒也没有很大，可能是之前的经历让她成长了不少吧。
　　她截了个图发给季来之，跟他道了声谢，随即又蒙在被子里睡了会儿。

　　郁圆难得前天晚上给自己淘好米放在电饭锅中，预设了第二日早晨的粥。

　　正式睡醒后，她起床洗漱后给自己乘了碗粥，想着这段时间吃了季来之那么久的饭，既然自己早上做了早餐要不然客气一下，于是给他发了条消息。

　　不过他可能没醒或者又在外面晨跑，半碗粥就着酱菜喝完了，他还没回消息。

　　郁圆在昨日的比赛中不仅获胜还拿下mvp成功晋级决赛，比赛依然在继续，但距离定下的决赛时间还有半个多月。

　　这下她是真的能空闲下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下周她得去北京出差，定了要去高校打表演赛。该高校是个中外合办的大学，经费足，为了动员学校里的同学参与辩论，干脆和现在最火的辩论综艺签下合作。节目组这边给安排两场表演赛，其中有一场她需要参加。
　　同去的人中曹文康和历诗是她比较熟悉的，卢新柔也受到了邀请，只不过她工作原因，走不开。

　　一碗粥喝完，手机里的消息终于得到回复，对方说。

　　[想吃。]

　　郁圆今天打算回一趟家，所以得了他消息把粥用保温盒打包好，临走时敲开季来之家房门。

　　他似乎确实刚睡醒，眼角还残留着浅淡的睡痕，头发也有些凌乱。

　　等到郁圆又把保温盒往前递了递，他才后知后觉地抬手接住。与此同时，郁圆将怀里的糖豆托了托，塞到他怀里去。糖豆粘人的在他手臂上蹭了蹭，叫了一声。

　　“你要出去吗？”季来之看着她这么早已经全副武装好，连糖豆都送到他这“寄养”，看样子这一天都不会回来的样子。

　　郁圆直接跟他说了自己今天的行程，“是呀，得了空，今天回趟家，看看家里现在怎么样了。”

　　“那晚上回来吃饭吗？”

　　郁圆摸了摸鼻子，拒接了他的邀请，“应该会在自己家里吃。”

　　“好。”

　　他一手抱着糖豆，一手拎着保温盒目送她离开。不知道是不是郁圆看错，他神情似乎有些落寞。

　　-

　　这回郁圆开了车回去，上楼的时候刚好碰上汤嘉惠买菜回来，郁圆见状上前帮她分担了些。还没进家门，郁圆已经把家里事问了个遍。
　　听说都好，她也就放下心来。

　　因为前一天打了招呼，进门后地上摆着她的拖鞋。汤嘉惠一早上去买了条鲫鱼，就是因为郁圆喜欢吃。不仅有鱼还有鸡，整的跟要过年似的，郁圆看着她一个个个从塑料袋里掏出来给她介绍，有些哭笑不得。

　　今日是周四郁子墨一早上课去了，她爸坐在阳台打着石膏的腿架在凳子上，以一个扭曲的回身跟郁圆打了声招呼。

　　郁圆忙让他坐好，失笑道：“您可别折腾了，休息着吧。”

　　郁乐康端起一盘水果指了指跟她示意，“来吃。”

　　“我去帮忙。”郁圆摇了摇头，转身钻进厨房去帮忙。

　　中饭是他们三人一起吃的，吃完后家中唯二能自由活动的人将台面收拾好。汤嘉惠掏出过年时朋友送的茶叶，泡了壶茶端到阳台。

　　今天天气颇好，汤嘉惠特意将被子都拿出来翻晒。微风拂过，带来淡淡的暖意，依稀还有太阳干爽的味道。
　　三个人一边喝茶一边聊天，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

　　期间郁圆还收到季来之发来的几段视频，拍得都是拿着逗猫棒跟糖豆玩的样子。郁圆摁低了声音，有些偷偷摸摸的一个个点开看，嘴上不知不觉笑了起来。

　　郁乐康看她反常，凑过来看她手机，郁圆立马把屏幕熄了。

　　霎时间，四目相对。

　　......

　　父女俩一个懊悔自己是不是太不尊重女儿的隐私了，一个懊悔自己的掩耳盗铃行为。但是郁圆很快给自己找补，解释了句：“是朋友家养了只小猫，发给我看呢。”

　　郁乐康点点头，试探问她：“那你也想养一只吗？”

　　郁圆摆手，“不了，我目前的工作不适合养只宠物。”
　　糖豆在她家寄住了两周她就发现了，猫猫真的很粘人，是需要人陪的。不是不想养，只是之后工作稳定了之后再看有没有时间可以养一只陪陪自己。

　　两位长辈都有午睡的习惯，等晒得困意上来，郁圆扶着她爸去卧室躺下。他们一睡午觉，整个家静了下来，郁圆瞌睡也上来，拿了条毯子出来盖住肚子，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睡了一觉。

　　等再醒来，发现自己睡过了头，再往窗外已是太阳下山之际。听见外面有声响，郁圆迷迷糊糊推开门，发现郁子墨都放学回家站在客厅里跟汤嘉惠撒娇催饭吃了。

　　她原本定了闹钟想去接弟弟下课，那是汤姨去接的吗？

　　过了那段着急忙慌的日子，脑中的一些事瞬间串联起来——

　　啊......原来不是弟弟需要她，是她需要。

　　刹那间，像是拨云见日般，暖意从心底缓缓涌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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