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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薛嘉推脱道：“没事，我就随便逛逛，不进去也行。”
管家道：“在您面前，他没有秘密。”
说完，从腰间摸下一大串钥匙圈，找了半天，将一个小巧的黄铜钥匙插入锁孔，转动一圈。
门开了。
厚厚的窗帘遮蔽了阳光，屋内暗沉沉的，什么也看不清。
管家按下墙边的开关，骤然亮起的灯光将屋内照得亮亮堂堂。
薛嘉下意识地望过去，然后，呆在原地，像被定住了一样，迈不动腿。
映入眼帘的，是铺天盖地的画作，每一张的画面都一模一样：焦土、血月和乌鸦，线条扭曲，笔触潦草，只要看一眼，就感觉会被吸进画里。
所有画挂在两边的墙上，从脚底一直到天花板，足足有四五米高，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力。
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灰尘，这个房间应该很久没被使用了。
薛嘉震惊地道：“好多画……而且，内容都一样，血色的月亮，和黑色的土地。”
她走近一幅画，拂去画上的尘埃，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画画的人大概是用了太多颜料，摸上去有不规则的凸起。
明明已经干涸，可那红色仍鲜活生动，像是流动的血液。
“是小澈画的吗？”薛嘉说道，“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画下这些画的？”
没有人能回答她。
一切疑问，都要等到梵澈回来后，才能得到解答。
薛嘉走在这挂满画的房间内，粗略估计，至少有几百幅画，内容完全相同。
走着走着，她停了下来，只见房间尽头摆着一个画架，表面盖着一层白布，不知道底下的画是什么样子。
她本想揭开，又犹豫了。
“还是等他回来后，和他谈谈吧。”
几天后。
梵澈早早就发了消息，说今天回家，薛嘉站在城堡外，翘首以盼。
远远的，那辆熟悉的黑车驶来。
她站在阳光下，冲他挥手：“小澈，这里。”
一阵风挟着淡淡的玫瑰香冲进她的怀里，比飘落的羽毛还轻柔。
梵澈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
“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
书房内。
梵澈娓娓道来：“通过一些方式，我获得了那个女孩的资料，她是‘镜面’的养女，名叫安瑜，在泰兰德开了一家花店，上个月刚刚成年。”
“一开始，安瑜不愿意和我走，直到我提到‘镜面’，他的阿喀琉斯之踵，人尽皆知，留在泰兰德，只会成为他的负担，她终于同意。”
“真是太好了，原本我还想，她要是死活不走，就动用武力手段绑走。”
薛嘉吐槽道：“不要光明正大说这么可怕的话！”
梵澈接着道：“我把安瑜安置在了首都的安全屋，然后和‘镜面’取得联系，很顺利就达成了交易，他当我的线人，监视‘衔尾蛇’的一举一动，帮我安插进去的间谍打掩护，不让人起疑。”
“而我则替他照顾好安瑜，让她平安快乐地活下去，事成之后，偷偷接走他，让他们两人团聚，从此过上普通人一样平静的日子。”
“他真在乎安瑜啊……”薛嘉感慨道，忽然想起那挂满画的房间，立刻说道，“对了，小澈，你离开的那段时间，我进到了你的秘密基地，那些画……都是你画的吗？”
梵澈一怔，继而苦笑道：“你都看到了？那些红黑色的画，就像鬼画符一样，对吧……”
薛嘉没有回答，而是说道：“房间的尽头，有一个蒙着白布的画架，那底下，也是一模一样的画吗？”
“不是的，那是一副——”
梵澈忽然止住话头，拉起她的手。
“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两人来到了那个房间，只要一抬头，视野就被漫天的红黑色的画填满，像是黑云压顶，让人无法呼吸。
梵澈垂下眼睫，神色晦暗：“画这些画的时候，我刚从‘绶带鸟’回来，精神状态很差，果然，脑子里想着什么，画出来的画就是什么。”
他取下一幅画，指尖轻轻摩挲着画的表面，忽然扬手，将画撕了个粉碎，扔进垃圾桶里。
或红或黑的碎屑，乍看上去像是碎裂的心脏碎片。
薛嘉吃了一惊。
“现在的我，已经不需要这些画了，”梵澈的声音很平静，“一会儿，我就让女仆长把它们都扔了。”
“那毕竟是你的回忆，留下一幅当纪念吧。”
梵澈摇头道：“美好的记忆，当然要留下来，不堪回首的记忆，就让它就此消散吧。”
“啊对了，还有，这幅画。”
梵澈缓缓走到画架前，毫不拖泥带水，一把掀开白色的布，只见底下赫然是一副空白的画。
薛嘉困惑地道：“什么都没有，是因为长年累月的闲置，褪色了么？”
“这幅画，本来就是空白的，”梵澈解释道，“如果说，挂在墙上的画，是我当时心镜的映射，那么这幅画，就是我憧憬的未来。”
薛嘉更加困惑了。
“那时的我，一闭上眼睛，浮现的就是血月、骸骨、乌鸦……我把它们画了下来，可脑海里的幻象没有丝毫好转，温晨说，过去是无法改变的，但未来可以。”
“我想也是，我想画出未来，可是，不知道该怎么下笔，我想象不出我的未来，最后，只得空置这张画，正因为空白，所以有无数种可能。”
薛嘉冲他笑了笑，茶色眸子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身影：“那现在，你能画出你的未来了吗？”
“当然，”梵澈牵起她的手，轻轻吻了一下，“你，就是我的未来。”
柒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了房间，爬高爬低，不停地咬着画架的木头腿，玩累了，就趴在薛嘉脚边，懒洋洋的。
梵澈摸了摸它的脑袋：“想我了没？”
柒雨喵喵叫了两声，像是在回应。
梵澈忽然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道：“小嘉，我们带它去风铃湖玩吧，我想借此机会，把这张空白的纸填满。”
薛嘉嫣然一笑：“好啊，就让我亲眼见证，你所描绘的未来。”
两人一猫来到了风铃湖。
风铃湖是这一带唯一的湖泊，碧波荡漾，清澈见底，像一面清透的镜子，映照着四周的树木。
薛嘉选了个靠近湖面的好位置，铺开红波点的野餐垫，把竹藤篮里的食物挨个往外拿，放在木制托盘上。
蔬菜沙拉，草莓大福、毛巾卷、爆米花……种类丰富，她还带了一束玫瑰花，点缀情调。
梵澈摆好了画架和画纸，正在思索着调颜料。
柒雨伸出爪子，试探性地碰了一下托盘，见没人制止，愈发大胆，把一粒爆米花扒拉到自己身边，大快朵颐。
梵澈敏锐地注意到它的小动作，呵斥道：“那是我的！坏猫！”
柒雨喵喵叫个不停，像是在跟他对骂。
薛嘉哭笑不得，走过去，把胳膊搭在他肩膀上：“别跟它计较了，都准备完了？”
“嗯，”他点了点头，“可以开始了。”
“我要干什么，摆好pose不动，坐在这儿等你画吗？”
“不用，你干你的事就好，”梵澈说道，“我不是要素描，而是要画下属于我们的未来。”
虽然他这么说，薛嘉还是有些拘谨，她从登山包里拿出平板，盘腿坐在地上，随便找了部电影看，柒雨趴在她腿边，很快睡着了。
梵澈神情专注，一笔一画，在纸上画下五彩斑斓的未来。
过了很久，太阳落山了，天空逐渐转黑。
梵澈深深吐出一口气：“总算完成了……”
薛嘉本来困得头一点一点的，听到他的话，一下子精神起来：“让我看看。”
画纸上，赫然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森林，画面最中央，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靠着树干，似乎正在熟睡，两人头抵着头，十指相扣，一只猫趴在他们的腿上，也睡着了。
“这是……你，我和柒雨？”
“嗯，”梵澈翘起嘴角，“虽然这么说不太恰当，但真的，很像一家三口呢。”
两人交谈的时候，柒雨竖起耳朵，蹦蹦跳跳，兴奋地追逐着飞舞的蝴蝶。
“小心！”
已经迟了。
它聚精会神，直挺挺地冲过来，一头打翻了颜料盒，毛发被浸染得五颜六色。
看着一下子从灰斑猫变成大花猫的柒雨，梵澈无奈地扶额。
“这下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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