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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四（3）
赫洛伊丝手肘撑在桌上，左手托着脸颊，右手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随意划动。前方，老师正激情澎湃讲着书本知识，她完全游离在课堂之外，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从几天前找格蕾西的姑妈科琳做过一次占卜后，她暂时没有再做那些奇怪的梦，但她整个心思都被占卜的结果紧紧地束缚住。
那个在她梦里出现的人究竟是谁？她想穿透层层迷雾去寻找答案——她真的如此深刻地爱过一个人吗？可为什么在她的记忆中，却寻不到一丝一毫的痕迹呢？她越想，心中的疑问便越多，以至于这几天上课，她都有点心不在焉。
下课铃声蓦地响起，赫洛伊丝脑中的思绪一下子被打乱。卡米拉叫她去吃饭，她迅速将桌上的书本收拾进包里，与朋友们一同前往食堂。
学校的食堂也是哥特风设计，仅需花费十五美元一张的餐券就可以享用任意一份套餐。学生们在这里就像在哈利·波特的霍格沃兹学院用餐。
格雷西凑了过来，脸上带着神神秘秘的表情问赫洛伊丝：“看你最近几天总是走神，我姑妈上次给你占卜，都跟你说了什么啊？”
赫洛伊丝原本就没打算把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情说出来，所以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
“也没说什么，她说我平时喜欢看电影，可能不小心把什么剧情记住了，潜意识里就做了一些奇怪的梦。”
“啊？姑妈的塔罗牌竟然只说了这个？”格蕾西的脸上满是失望，不禁撇了撇嘴。
坐她们对面的卡米尔满脸透着“无语”二字，“格蕾西，你还不如抓紧时间多看看书，后天上课还要小考呢。安德莉亚老师在我们这个专业可是出了名的严格，过不了考试，等着期末她给你的评分不及格吧！”
格蕾丝一听，顾不上追问赫洛伊丝塔罗牌的答案，紧闭双眼，一脸虔诚的念着祷词：“伟大仁慈的主啊，请您赐予我们三个人无穷无尽的智慧，让我们后天的小考能够顺利从安德莉亚这个女魔头手上通过吧！阿门！”
格蕾西的祷告让赫洛伊丝联想到了科琳提醒她的那句话——在基督教里，不存在转世轮回这一说法。
不知怎的，她感觉有道视线朝她们这里看过来。她转过头，眼神在餐厅中快速扫过，寻找到那道注视着她们的目光。午间用餐的学生众多，她的视线在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上掠过，左看右看也看不出是谁在看她们。
难道是她的错觉？
卡米拉的手机铃声响了，看到来电显示，她情不自禁咧开嘴笑起来。
格蕾西酸溜溜地对赫洛伊丝说：“你看她的表情，我敢笃定肯定是她亲爱的奥利弗打来的。”
奥利弗是卡米拉交往的第一任男朋友。他们相识的缘由很简单，奥利弗是话剧社的团长，在新生派对上，卡米拉对舞台上演出的奥利弗一见钟情。
卡米拉对着手机低声说了几句，挂断电话，美滋滋对自己两个姐妹说道：“我临时有个约会，先闪啦！明天见，拜拜！”
“你看，这就是让人盲目的爱情。她刚才还在提醒我要好好复习呢，结果自己跑去甜蜜约会了！”格蕾西低头瞅着自己餐盘里的牛排、烤华夫饼、草莓冰淇淋，瞬间就觉得这些美食一点儿都不香了。她看向和自己同样身为单身的赫洛伊丝，“你下午有什么计划安排？”
赫洛伊丝耸了耸肩：“后天有小考，计划就是去自修室看书。”
格蕾西说自己待在自修室不自在，选择回宿舍复习。俩人吃完饭在食堂门口分开。
赫洛伊丝在自修室待了整个下午。
复习结束，收拾东西时，她看到夹在包里的一张画纸。她把画纸抽出来，沉默地盯着纸上的内容。在她的梦里，那个人一身长袍，身型高挑修长。他微低着头，专注地凝视着某处，像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唯一没有画上去的是他那张让人充满遐想的脸。她曾用铅笔轻轻涂抹了一层，模糊的处理恰似为他的面容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增添了神秘感。
之前她对科琳的占卜结果保持怀疑态度，现在她开始有点相信了，因为在自己身上发生了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现象。她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她想要了解得更多，至少做到心中有数。
她决定在图书馆没闭馆前抓紧时间去找资料。偶尔碰碰运气，没准会有收获呢。
赫洛伊丝来到存放历史书的区域。负责整理图书的工作人员总是会非常细心地把一本本书籍按照特定的顺序排列整齐，方便学生们翻阅查找。
太阳如一个疲倦的旅人，缓缓地落山了，离闭馆时间仅剩下半个小时。赫洛伊丝的目光在一排排图书上快速地滑过，她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
她看到一个人站在书架前。他低着头，薄唇紧紧抿着，手里捧着一本书，像是看得入迷了。
他今天穿着一件浅色底衫，臂弯随意挽着深色外套。在吊灯暖黄色光芒的照射下，他垂落在额前的那几缕浅棕色头发，泛出了一抹淡淡的、近乎梦幻的金色光芒。他就这样看着书，没有抬起头来看一眼，也并未察觉到有人在看他，完全沉浸在属于他自己的世界中。
赫洛伊丝没有想到会在这样一个偶然的时刻再次与这个人相遇。她不想打扰他看书，于是挪动着步子，悄悄往后退了几步。
艾伦翻阅完书本的最后一页，轻轻合上书本。他抬起头，一眼便看到了赫洛伊丝正准备离去的身影。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开口叫住了她。一刹那，一个似曾相识的片段倏地从他眼前闪过——他也曾对一个人做出这般完全相同的举动，在对方即将转身离去的关键时刻，出声将她叫住。
“我们是不是在耶路撒冷见过？”他说。
如果说刚才见到他还抱着会不会认错人的念头，此时此刻，赫洛伊丝可以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她的眼睛变得明亮起来，话语间也带上了一丝惊喜：“好巧是不是？”
“嗯，是挺巧的。”艾伦回着话，眼睛里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神柔和温暖，“你当时说的那些话我还记得。”
赫洛伊丝惊讶得瞪大了双眼，脸上满是不可思议，“是哪句话让你印象这么深？”
该不会是她最开始无心吐槽的那两句话吧……
艾伦对于她完全表现在脸上的惊讶并没有太过在意，他将手里的那本讲述中东史的书放回书架原位。
“你对耶路撒冷的评价。”他说，“当时你说‘虽然那里并非一直和平安宁，但每天都有这么多虔诚的信徒来访，也许这就是他们对上帝表达的无尽的爱’。”
他想起那些在哭墙边低声祈祷的人们，泪水浸湿了他们的脸颊，却依然无法阻挡他们内心的渴望。还有圣殿山上的钟声，悠扬深沉，穿越了几个世纪的时光，诉说这座城市的沧桑与辉煌。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座属于自己的耶路撒冷就足够了。
想到这，他释怀一笑，把对未知的憧憬和对过往的释然一同包容在其中。
赫洛伊丝没想到自己当时只是出于解释目的随口说的那几句话，竟然会被他一直记到今天，惊讶和欣喜的同时，也让她感到某些难为情：“没想到你还记得……”
艾伦感慨地说：“因为耶路撒冷对我来说有特殊的意义。”
也有一段很特别的经历。
实际上他并不清楚究竟是一段怎样刻骨铭心、难以磨灭的经历，能让他曾在某一刻陷入良久的思考中。更不知道自己曾经遇到过什么样难以忘怀的人或者事，一直以来像团疑影笼罩在他心头。他唯一能肯定的是，每当他尝试去探寻那个最终的结果，他的心脏就会开始隐隐作痛。那阵阵的抽痛有着一股无形、强大的力量在撕扯他，他喘不过气，萌生出想要逃避的念头，想从痛苦中挣脱出来。
赫洛伊丝的脸上原本还带着一丝暗喜的表情在此刻渐渐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尴尬和没由来的失落。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耶路撒冷……原来如此。”
她自嘲地笑了笑，又说：“像我这种没有坚定信仰的人，去圣地祈求主的庇佑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艾伦没有料到她会说出的这种话，他感到错愕，“耶路撒冷的确如你所说一直存在争议，但它欢迎、包容一切来这里的人。无论你来自世界上哪个的国家，也不分种族和信仰，是信仰耶稣还是真主。”
赫洛伊丝一怔，抬头看他时，她的眼神有些许闪烁。
“谢谢你的安慰。”
“不客气。”艾伦抬手看了眼手表，好心提醒赫洛伊丝，“还有五分钟就要闭馆了，如果你想借阅图书的话，需要抓紧时间了。”
赫洛伊丝恍然惊醒，差点忘了自己是带着任务来找书的。可惜到了闭馆时间，她只能改天再来或者到网上查资料。
她说：“算啦，今天没有时间了。我就是随便看看，找找有没有自己感兴趣的书。”
他嘴角带着浅笑：“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对历史感兴趣？”
“唔，算是吧。”赫洛伊丝带着几分心虚回应对方。
闭馆的时间已经进入倒计时，学生们三两成群，陆陆续续从图书馆离开。
艾伦侧过头，向赫洛伊丝介绍道：“这里是世界上最大的专门为保存珍贵书籍和手稿修建的图书馆。我想，你应该会在这里找到自己喜欢、感兴趣的书。”
赫洛伊丝走在艾伦身侧，当听到他向她介绍这座图书馆时，那种奇异、难以言喻的感觉重新出现了。恍惚间，她觉得眼前的图书馆开始扭曲变幻，场景悄然转换像来到了另一个她并不陌生的地方。
她的脚步逐渐放慢，在那如梦似幻的感觉里，好像曾经也有这样一个人，用这般相似的口吻，耐心地向她讲解一本本珍贵书籍的来历与故事。那个人熟悉又很遥远，她努力回忆着，脑海只有个模糊的影子飘过，快到让她抓不住。
时光似乎在此刻交错重叠，界限变得模糊不清，让她分不清此刻究竟身处何方，又处于何时，只觉缥缈虚幻，令人怅然若失又沉醉其中。
走出图书馆大门，艾伦停下脚步。
“很抱歉，跟你聊了这么多，忘记问你的名字了。”
赫洛伊丝原本还沉浸在一场缥缈的梦境中，耳边这个人的声音却如同一道尖锐的闪电，猝不及防将她从那个虚幻的世界硬生生拽回现实。周围一座座哥特风的建筑物在夜幕中森然地矗立着，它们在冷冷地向她警示这里不是她梦境里的那个地方。她微愣了几秒，才大梦初醒般回答了艾伦的问题。
艾伦看到赫洛伊丝那出神发愣的样子，感到有点诧异，他没有打断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他在想她究竟陷入了怎样的思绪中，直到她终于回过神来说出自己的名字，他才舒展开眉头，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赫洛伊丝·贝拉维尔。然后，他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女孩。
他更像一位温文尔雅的的绅士，虽然刚才问她是不是对历史感兴趣那句话带着点调侃，但并没有让人觉得讨厌——至少赫洛伊丝此刻这样觉得。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和她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位男性都不同。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而言之就是很特别。
天空早已暗下来，初秋的微风轻柔地穿梭在校园里，树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路灯光线下，树的轮廓影影绰绰，偶尔有鸟飞过，带起几片斑驳的光点。
赫洛伊丝回到宿舍，从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快速在键盘上敲打，在网页搜索一栏依次打下“耶路撒冷”、“中世纪”、“十字军”的关键词。
网页一转，加载出了一栏“耶路撒冷王国”的页面。
她点进去，眼睛紧紧盯着屏幕，从第一行简介开始：“耶路撒冷王国，法兰克……”
房间里静谧至极，晚风穿过半开的窗户从外面溜进来，带来初秋凉爽的气息，也让人心底泛起微微的涟漪。
赫洛伊丝看了很久很久，从最初的开始一直看到基督徒屠杀穆/斯/林，成功占领耶路撒冷。
文字背后，她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血与火的时代。战士们挥舞着长剑，战马嘶鸣，高喊着为上帝为战的口号，这是历史长河中无法磨灭的痕迹。
鼠标滑到了这一页的最底下，光标稳稳地停留在那行字母上。
“1174年，阿马尔里克一世和努尔丁先后去世，阿马尔里克一世的儿子……”她轻声念着，后面的内容需要加载，她握着鼠标继续往下滑。
原本流畅滚动的页面戛然而止，无论怎样点击和滑动都毫无反应。她懊恼地拍了拍电脑，想让它快点恢复运转。
电脑卡住了，命运恶作剧似的在此刻设下了一道难以跨越的关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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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伦：我们是不是在耶路撒冷见过？
一语双关hhhh（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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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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