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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奕川……
“喻……简……?”
他干裂的嘴唇翕动,发出两个极其嘶哑、几乎不成调的音节,充满了不确定和巨大的困惑。
“是我。”
喻简忍着手腕的疼痛,坚定地回视着他,用另一只沾满两人鲜血的手,轻轻覆上他抓着自己的手背,“我没死。我回来了。”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又像是一记重锤。
赵奕川眼中的黑暗和暴戾如同潮水般剧烈退去,露出了底下深不见底的疲惫、痛苦和……
一丝骤然亮起、却又因为剧毒和伤势而迅速黯淡下去的微弱光芒。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喉间只涌出一股带着暗红血沫的喘息。
他抓着她手腕的力道骤然松懈,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向前一倾,沉重的头颅无力地抵在了她的肩膀上,灼热而混乱的呼吸喷在她的颈侧。
“你……你这个……骗子……”
他含糊地、气若游丝地吐出几个字,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愤怒、委屈,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劫后余生般的脆弱。
随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高大的身躯软倒下来,将喻简压得一晃。
喻简连忙撑住他,感觉到他身体的滚烫和微弱却紊乱的心跳。
她看着怀中这个昏迷过去、却依旧眉头紧锁、脸上暗红细线狰狞的男人,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赌赢了……暂时。
但他伤势极重,中毒已深,外面可能还有追兵,这个裂缝也绝非安全之地。
她必须立刻带他离开这里,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尝试救治。
可是,以她现在的体力和这副伪装,如何带得动这样一个重伤昏迷的高大男人?
喻简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人哪有不疯……
这一次,不仅要撑住自己,还得撑住这个半死不活的麻烦精!
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那几顶破烂帐篷的残骸和散落的兵器上。
或许……可以废物利用。
她轻轻将赵奕川放平,迅速行动起来。
用还算完整的帐篷布和坚韧的藤蔓,结合散落的矛杆和刀鞘,她飞快地制作了一个简易的、可以拖行的担架。
又从他残破的铠甲和内衬上撕下相对干净的布条,先为他手臂上被剪刀刺破的伤口做了简单的止血包扎,又检查了一下他身上其他几处更严重的伤口,大多是刀剑伤和诡异的抓伤,有些已经发黑溃烂,散发着甜腻的腐臭。
她看得心惊肉跳,却不敢耽搁。
用溪水和剩下的刺激性药草灰,尽量清理了伤口表面的污物,撒上最后一点具有轻微解毒止血效果的药粉,再用布条草草包扎。
做完这一切,她已经累得几乎虚脱,额头上全是冷汗。
她将赵奕川小心地挪到那个简易担架上,用剩余的布条将他固定好,防止滑落。
她深吸一口气,抓住担架前端的藤蔓绳索,搭在自己瘦削的肩膀上,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开始向裂缝外拖拽。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赵奕川……你TM真重啊……”
崎岖不平的地面,她自身的疲惫和伤势……所有的一切都在消耗着她最后的体力。
汗水混合着血水和泥土,从她脸上不断滑落。
眼前阵阵发黑,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般拉扯着。
但她不敢停,也不能停。
终于,她将担架拖出了裂缝,回到了那个充满血腥和诡异的山坳营地。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只有微弱的星光照亮这片死寂之地。
喻简喘息着,迅速观察了一下四周。
东南方向,是来时遇到袭击的方向,不能去。
西北方向,系统曾提示有小股生命信号,但无法确认敌友,风险太大。
她的目光投向了黑风岭更深处,那雾气弥漫、更加未知的方向。
更不能进去。那是死路。
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来时那条石缝的相反方向——那里似乎有一条被茂密灌木和乱石半掩的、向下延伸的崎岖坡道,隐约能听到更深的水流声。
“系统,扫描那条坡道,评估安全性和隐蔽性。”她喘息着下令。
【扫描中……坡道通向下方一处更隐蔽的河谷地带,植被茂密,有水源。未检测到近期大规模人类活动痕迹。能量污染浓度相对较低。评估:短期隐蔽休整可行性中等。】
就是那里了!
喻简重新扛起绳索,调整了一下方向,拖着沉重的担架,一步一步,向着那条黑暗的坡道挪去。
担架上,赵奕川无知无觉地躺着,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喻简咬紧牙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找个能藏身的地方,然后……想办法救活他。
*
拖着赵奕川和他身下那个吱嘎作响的简易担架,喻简几乎是用尽了灵魂深处最后一丝力气,才勉强顺着那条陡峭崎岖的坡道,滑跌着进入了下方更隐蔽的河谷。
说是河谷,更像是一处被黑色岩山和茂密怪树环绕的狭长洼地
。
一条浑浊但流动的小溪穿行而过,水声潺潺,带来了些许生气,也冲淡了空气中那股无处不在的甜腻腥腐味。
四周植被异常茂密,多是些叶片肥厚、颜色暗沉的低矮灌木和扭曲的藤蔓,很好地遮蔽了视线。
喻简找到一处背靠巨大岩壁、前方有茂密荆棘丛遮挡的相对干燥处,终于力竭,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如同小溪般从她脸上、脖颈上淌下,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作响。
【警告:宿主体力严重透支,生理指标濒临崩溃。多处软组织挫伤,轻微毒素积累。建议立刻停止活动,补充水分和能量。】系统冰冷地提示着显而易见的现实。
喻简苦笑。休息?现在还不行。
她强迫自己爬起来,先将昏迷的赵奕川从担架上小心地挪到铺着厚厚干苔藓的地面上。
借着透过枝叶缝隙洒下的稀薄星光和系统提供的微光视觉辅助,她开始仔细检查他的状况。
比在山坳裂缝里匆忙一瞥时更加触目惊心。
除了手臂上那个她造成的、已经草草包扎的伤口,他身上至少有四五处深可见骨的刀剑创伤,主要集中在胸腹和后背,皮肉翻卷,有些边缘已经发黑,渗出暗红近黑的脓血。
更诡异的是那些抓伤和瘀痕,形状不规则,颜色青黑中透着暗红,皮肤下仿佛有细小的活物在蠕动——那正是脸上暗红细线的延伸。
他的体温高得烫手,呼吸微弱而急促,脉搏跳得又快又乱,时强时弱。
脸色在星光照映下,是一种濒死的青灰,只有那紧锁的眉头和偶尔无意识的肌肉抽搐,显示着他仍在与体内的剧毒和伤痛作着无声而惨烈的抗争。
最棘手的是那些暗红细线。
它们如同活着的毒蛇,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脖颈、心口附近,仿佛一张正在收紧的死亡之网。
“系统,分析他体内的毒素成分,提供最有效的解毒或压制方案。”
喻简的声音因疲惫和焦急而沙哑。
【深度分析中……目标体内毒素为复合型,主要包含:
1、未知生物神经毒素(来源推测为特定蛊虫或污染生物);
2、混合植物毒素(具有致幻、麻痹及侵蚀神经作用);
3、高强度精神污染残留(能量特征与‘扭曲眼瞳’同源)。
三种毒素相互纠缠催化,已深入血脉及部分脏器。】
【根据现有数据库及本世界草药学原理,提供以下临时压制方案:
方案一:以七叶鬼灯笼、断肠草(微量)、曼陀罗花籽(极微量)为主,辅以金银花、蒲公英、地锦草,熬煮外敷内服。效用:强力镇痛、暂时麻痹神经、减缓毒素蔓延,但副作用强烈,可能导致深度昏迷或加剧神经损伤。
方案二:以金线重楼、蛇舌草、半边莲为主,辅以黄连、黄芩、甘草,熬煮外敷内服。效用:清热解毒、护心脉、抑制部分生物毒素活性,但镇痛效果弱,对精神污染无效。】
【警告:上述草药宿主随身携带不全,需在周边采集。部分草药具有剧毒,用量需极其精确。且目标身体状况已极度脆弱,任何治疗方案均存在高风险。】
喻简看着系统提供的方案和那一长串草药名,心沉到了谷底。
这些草药,她身上只有最简单的金银花、蒲公英和一点点黄连,其他的都需要现找。
在这诡异黑暗的河谷里,寻找特定的草药,而且是含有剧毒的品种,无异于大海捞针,且危险重重。
但她没有选择。
“标记附近可能存在的上述草药位置。”
她命令道,同时撕下自己里衣相对干净的布料,蘸着溪水,开始小心翼翼地为赵奕川清理伤口表面的脓血和污物。
每一下擦拭都极其轻柔,但昏迷中的他仍会因为触及伤处而发出无意识的闷哼或抽搐。
清理伤口时,她发现他腰间挂着一个皮质的小水囊,居然还剩下小半囊清水。
她如获至宝,先自己小心地抿了一小口润喉,然后将大部分留给他。
接着,她拿出自己包袱里最后一点干粮。两块硬得硌牙的饼,掰碎一小块,用清水泡软,试图一点点喂进他嘴里。
赵奕川牙关紧咬,意识混沌,喂食极其困难,大部分都沿着嘴角流了出来。
喻简耐心地、一点一点地尝试,最终也不知道他到底咽下去了多少。
做完这些基本的清理和喂水,天色已近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喻简不敢耽搁,将赵奕川安置好,用剩下的帐篷布和干草尽量盖住他保温,然后拿起那把已经有些变形的银剪刀,准备出发寻找草药。
【草药标记已投射至宿主视野。请注意,标记为概率性存在区域,且部分区域可能伴随未知风险。】
系统将几个闪烁着微光的光点投射在喻简的视野边缘,大多分布在河谷更深处或两侧陡峭的岩壁缝隙中。
喻简深吸一口带着寒露的潮湿空气,握紧剪刀,义无反顾地踏入了黎明前的黑暗丛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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