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嫡子的科举路

　　看这姓名，莫非是永平侯府玉字辈的三公子？

　　柳泰时心想道。

　　不过，他并没有深究沈瑛的身份，而是继续往下，迅速浏览卷子的内容。

　　到了柳泰时这个层次，除了天下最顶尖的那几家勋贵、士族的嫡脉外，其余人家的孩子无论出身如何，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了。

　　很快，柳泰时就将卷子内容大概看完，大致记下了其中观点。

　　“百闻不如一见。文章字迹不错，行文内容更不错。”

　　他将卷子收入袖中，给出点评道，“我要将这篇雄文带回盐政衙门中，仔细观摩一番。”

　　“若这篇文章能帮助到雪帅，那自然是敝府的荣幸。”

　　陈良恭敬地一拱手道。

　　按照规定，科考结束后所有卷子必须封档，柳泰时将答卷带走的做法，会给他和京兆府带来一些麻烦。

　　可就算如此，陈良也不可能阻止柳泰时带走沈瑛的文章。

　　真那样做了，就属于极度不识趣了。

　　“倒也不必如此客气。”

　　柳泰时说道，在陈良相送下，领着手下一班文武高官出了京兆衙门，回到盐政衙门中。

　　当天晚上，柳泰时伏于案前，将沈瑛文章仔细读了数遍，读罢只觉妙不可言。

　　柳泰时有直觉，若按沈瑛所说推行盐引制度，取代原有的食盐官营，那么大周每年在食盐一项上的财政收入，将至少增加四百万两。

　　而大周现在每天的田赋正额，总共也不过二千万两左右。

　　更不用说，沈瑛主张的盐引制度中，还包括了鼓励盐商往边境输送粮食、进行赈济等内容。

　　而这些内容给朝廷带来的好处，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

　　柳泰时越想越兴奋，当晚就作出了一个决定。

　　派人找到这位叫沈瑛的考生，将他请入衙门中，要求他在院试一结束后，就协助自己展开盐政改革。

　　和历经坎坷，一步一个脚印奋斗起来的靳原不同，柳泰时的仕途起点很高，背后也有大山可以倚靠。

　　所以柳泰时每次推行新政、改革时，胆子也要大得多。

　　凡事只要经过他聪明的大脑思考，觉得可以做，那么柳泰时就会立刻去施行，不会慢吞吞地去一步步论证、作试验。

　　这在外人看来，固然是不够老成的表现，可换个角度来说，这也是一种锐意进取，敢于革新的精神。

　　也正是因为如此，朝廷和柳泰时背后的靠山，才会一次又一次将他放到最亟需改革的地方，让他大刀阔斧地去开展工作。

　　比如现在，柳泰时就处在大周王朝最危机四伏的盐政事务中。

　　而改革盐务，正是他这一次出任总办天下盐政的使命。

　　沈瑛的出现，对柳泰时来说，不啻于使命道路上的一道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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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泰时说请就请，次日上午，盐政衙门的车马就来到了永平侯府。

　　率领这队车马的，则是正三品的盐政衙门参政。

　　车队到来后，沈耀祖慌忙率人出来迎接。

　　“上官今日亲临敝府，着实令下官感到荣幸之至。”

　　沈耀祖向参政作了个长揖，说话间不停观察着对方的脸色，“不知上官今日光临，究竟所来为何？”

　　参政微微一笑，

　　“本官是奉命来拜访你们府上的三公子。”

　　“我们柳督宪有事需要向他请教，还望三公子能随我前往盐政衙门，同柳督宪一叙。”

　　沈耀祖被他的话惊到了。

　　柳督宪？莫非是本朝那位最为年轻的从一品大员柳泰时？

　　这可是位了不得的人物啊！

　　柳泰时当年不过弱冠之龄即考中探花，步入仕途后不到十五年，即位列从一品，身兼漕运总督与总办天下盐政两大实权职务。

　　而现在，柳泰时居然主动邀请沈瑛前往一叙？

　　沈耀祖顿时百感交集，既对沈瑛感到惊讶，又在想如果被邀请的是沈理、沈珍中的一个就好了。

　　当然，他也只能是在内心幻想一下。

　　像柳泰时这种年纪轻轻，即身居高位的人，是不可能看得上沈理、沈珍这种货色的。

　　这边沈耀祖还在不知所措地说这些场面话，另一头参政已穿过沈家的人群，将沈瑛请上了盐政衙门的车马，态度极为客气友好。

　　“柳督宪今日找我，可是为了盐政制度的事？”

　　沈瑛登车后，向参政询问道。

　　“公子果是极聪明。”

　　参政微微一笑道，“等到了衙门以后，柳督宪将会就盐政制度改革，和你说著作的盐引制度雄文，进行一些询问。”

　　“公子到时候无需紧张，有什么说什么就好。”

　　沈瑛却摇摇头：“不不，我还是得先向您请教一下，和柳督宪说话时，有没有什么特别要避讳的。”

　　纵论天下大事归纵论，该讲的礼仪还是要讲。

　　毕竟这是在等级礼节森严的古代社会，和柳泰时打交道又不像和靳原打交道时那样，还有个船江先生能居中维护二人关系。

　　所以在不清楚柳泰时平常为人的情况下，该小心的还是得小心，以免一不小心得罪了人，对自己的前途不利。

　　参政笑着肯定了沈瑛的做法，

　　“沈公子真是知礼。不过这回，公子倒是不必拘束。”

　　“因为据下官观察，柳督宪现在是极为欣赏公子的才华。公子只要说话不出格，想必是不可能开罪到柳督宪的。”

　　“当然，若非说要避讳些什么，那就是不要提及督宪他过往升迁的事。因为他的升迁经历，在我们盐政衙门，乃至大周朝都是个秘密。旁人轻易碰触不得。”

　　“谢谢您的指教。”

　　沈瑛诚恳致谢道。

　　他深知一入侯门深似海的道理。

　　像盐政衙门这样的地方，每一位高官身后必定都有自己的秘密。

　　至于柳泰时这样的不寻常人物，身后藏着的秘密更是必然不寻常。

　　比如他异常快速、乃至于闻名整个大周官场的升迁。

　　大周朝自开科取士以来，拢共出了一百多位一甲进士。

　　可其中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获得像柳泰时这样的快速升迁。

　　这不是单单用柳泰时能力过人就能解释的：难不成前边那些状元、榜眼和探花都是酒囊饭袋？

　　这背后必定有某种不能触及的秘辛。

　　沈瑛想明白这一点后，顿时觉得参政的提醒格外符合逻辑，也格外地重要。

　　很快，车马行至盐政衙门。

　　沈瑛下车后，看到一位身穿一品仙鹤补服的官员，正在大小文武官员簇拥下，立于衙门口的台阶上等候。

　　这必定就是柳泰时了。

　　沈瑛心想道，立即快步登上台阶。

　　柳泰时亦降阶相迎，将沈瑛请到盐政衙门门口后伸出手，趁沈瑛刚做完揖还未来得及下拜时，即将他扶起。

　　“今日是本官向沈公子请教，公子又何必多礼。”

　　柳泰时笑着说道，向沈瑛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瑛亦做了个请的手势：“晚辈尚未通过院试，还不是秀才。”

　　和历朝历代一样，大周的规矩是到了秀才方能见官不拜。

　　而沈瑛现在刚通过府试，按规矩时应该拜柳泰时的。

　　“可你已经连中了县试、府试案首，说起来比一般的秀才还要强些。”

　　柳泰时说道，和沈瑛一起走向盐政衙门后堂。

　　此刻，他身边的随从们都惊呆了：柳雪帅表面上待人有礼有节，实际上内心是有些高傲的。

　　他们还从未见过，柳泰时和谁刚一见面，就主动夸起对方。

　　“柳督宪言重了，晚辈后边还有许多路要走。”

　　沈瑛倒没有因为这番肯定翘尾巴，因为身旁站着的可是前科探花，自己的功名在他面前还不值一提。

　　谈话间，两人来到后堂。

　　柳泰时在侍从端上茶水后，一个眼神屏蔽了左右，开门见山向沈瑛抛出问题,

　　“沈公子，今日我大周盐政已疲弊丛生。柳某今日请公子到来，正是因为看了公子那篇提出盐引制度，倡议改革盐政的雄文。”

　　“柳某已下定决心改革盐政，不知公子以为，当从何处改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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