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渡

作者:簪青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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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釜沉舟


      阿楚背着一只弓,一个人走在夜晚的海边,就像儿时渴望走出山庄的她,会跟青云坐在海边最高的那块礁石上远眺。

      可这汕州的海与四海山庄的海又很不同,山庄的海是像母亲般围绕着他们的岛屿,乘船一路向西北,上了岸就是京城的土地,而这里的海,广袤无垠,就像这个世界的海角天涯,没有人知道海的那边是什么。

      夜空下,只有黑色的海水拍打着岸边的礁石的声音,一遍又一遍,永远不知疲惫。

      她最终还是没有射出那一箭,不仅没有伤他,还帮他解了困。

      阿楚看着面前与银河相接的大海,突然低头笑了,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原来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狠戾,那般睚眦必报,她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姑娘。

      她不懂爹爹一辈子都在用性命书写的大义,也不懂这世间对待仇恨应该有的态度和方式,她所怀揣和奔赴的从来都是对这个世界独有的热枕和不求回报的值得,她还是愿意去相信他,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用杀她的方式来救她。

      她知道这很荒唐,可这人世间最不缺的便是荒唐的故事,她取下背上的弓箭,连同箭矢,一同抛向了大海,她还是那个仗剑执酒笑春风的楚灵修。

      即便面对了太多离别,窥探了太多埋藏多年的谎言和欺骗,但她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满怀热枕的面对这个人间,就让这万千思绪迎风而栖,更不能让仇恨占据这本就来之不易的短短一生。

      阿楚在酒馆打了一壶酒,一路喝着不知不觉溜达到了南广王府的门口,她见门口停着几辆马车,似是这南广王已经搬了过来。

      她突然想进去看看他,就像见一位故友,可思前想后,还是没有从正门进去,而是秉着她一贯的作风,从旁边的胡同翻墙飞了进去,寻着光亮沿着屋顶一路走到了秦桑的书房前。

      他真的在。

      她在他书房对面的屋脊上坐了下来,只是看着他,她的脸上就会不由自主的微笑,他一直都在安静的看书,并没有注意到她。

      屋子里点了好多烛火,将整个书房照的格外亮堂,阿楚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修长的手指翻过书页,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手边的茶,不知道里面泡的是不是云糯,那个染的他一身茶香的一两千金的茶叶。

      阿楚躺在屋脊上,手中的酒坛不知什么时候早已见了底,自己醉醺醺地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月亮啊月亮,我跟你讲过那么多心事,怎么你却从不回答我呢?”

      阿楚抱着酒坛,在这南广王府的屋顶上,伴着清洒的月光竟然安心的睡去,睡的很死,这屋脊竟然要比客栈的软榻还要舒服,让她没有任何杂念的,只是因为有了睡意而睡觉。

      川乌从药王谷回府后,便径直来到了秦桑的书房,刚一推门,就见将军慌忙从案桌前站了起来,并用手指在嘴边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川乌一惊,还以为王府里进了人,结果见将军偷偷指了指对面屋脊上呼呼大睡的姑娘,川乌这才放下戒备,二人低声商讨了一番通天港的敌倭情况,秦桑便忙打发他走了。

      秦桑从院中寻了个梯子,搭在了对面的屋檐上,一步步小心翼翼的往上爬,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开始怀念起以前飞檐走壁的日子。

      如今连上个房顶都如此不便,若是让莫惊春看到他这副滑稽的样子,定会笑话死他。

      在他一番大费周章后,终于如愿以偿的来到了阿楚身边,他垂首看着这个打着呼睡的很死的丫头,眼底突然升起一团雾气。

      他就连呼吸也放得很轻,他怕惊醒她,就像惊醒一场梦,她逃了他就再也抓不住了。

      阿楚似是一个姿势睡得久了,身子动了动,怀里的酒坛突然滚了出来,被秦桑眼疾手快地接住,他松了一口气,真的是夜袭敌营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

      他嗅了嗅那酒坛,是汕州有名的玉露琼浆,心里不由得感叹这丫头酒量见长,当年在马场初见时,也就一碗的量。

      他举起酒坛往嘴里倒了倒,还真是一滴都不给他剩,算了,就知道这个财迷不会浪费一粒粮食一滴酒。

      秦桑用手肘抵着身下的瓦片,靠着阿楚躺了下去,他抬手抚着这夜里的清风,耳畔是阿楚的呼吸,就像那个马场的夜晚。

      以星空为被,大地为榻,伴吾之所爱,抵足而眠,这是他无数个被断筋散折磨的夜里,辗转反侧,靠着这一丝虚妄的幻想硬是撑了过来,没成想,今日这个画面居然再次实现了。

      秦桑侧头看着熟睡的姑娘,他曾经当着那么多兄弟的面,那样羞辱她重伤她,可她却还是毅然决然的奔赴于他,藏在他的背后守护他,他秦桑何德何能居然还可以得到她的谅解和眷顾。

      等到汕州局势转安,他一定三媒六聘十里红妆娶她做南广王妃,让她做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他会让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可他如今却是将死之人,又有什么资格来破坏她干净的一生。

      阿楚次日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在南广王府的屋顶上,怀里抱着个酒坛,而书房院中却空无一人,她小心四顾,赶紧飞了出去。

      回到客栈,见青云顶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坐在她的房门口幽怨的看着她,阿楚挤出一个笑容,道:“早啊。”

      她绕过他,想赶紧回屋,结果发现自己的屋门从里面上了门闩,走的时候是从窗户离开的,她把这事儿给忘了。

      她进也进不去,退又会再次经过青云的面前,她尴尬的杵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有本事你就躲一辈子。”青云站起身一脸怨艾的朝阿楚道,晨光透过走廊的窗扇铺洒到青云高大的身躯上,将阿楚的整个身子都笼罩在青云的影子里。

      他寻了她整整三天,三天没有入眠,他寻遍了整个汕州城,最后他才明白,一个人若是执意要躲另一个人,地方不用太大,就算是共处一室,你也永远叫不醒装睡的她。

      阿楚看着一身狼狈的青云,突然叹了口气,“青云,你对姐姐根本就不是男女之情,你还小,你只是很依赖我,你没有走过多少路,没有看过这山河的全貌,也没有真正阅过这世间的女子,或许,我们该分开一段时间,你可以去你想去的秦淮苏杭,去看你想看的风景,结交你想结交的朋友,等到那时,你就会发现,姐姐还是你的姐姐,也永远,都只会是你的姐姐。”

      若说青云在刚刚红着眼睛见到阿楚的那一刻,还对这份感情抱有一份不切实际的幻想,那么此时此刻听到了这番话的他,彻底的将自己的心思埋葬了起来。

      他那么了解她,怎么会不知道楚灵修这个人,尤其是对待感情的问题上,非黑即白永远没有灰色地带,她喜欢的可以无限迁就,她不喜欢的,自然会果断拒绝,永远不会在一段关系中暧昧不清,对陆九怀是这样,对他也会是这样。

      “你…想赶我走?”青云开口才知道自己的声音竟抑制不住的颤抖,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以这种偏激冷漠的方式拒绝他。

      他七岁就一直跟在她身边,从未有一刻离开过,如今整整十年,她居然要让他离开,竟还以他阅历尚浅为借口,让他去看这山川江河,让他去历览女色,她自以为是的认为他还是那个乳臭未干的孩子。

      青云垂眸,他想说她根本不懂,她自己本身已经成长为了他的山川湖海、日月星辰,她要他走,就是要他面对舍弃整个世界的孤独,他真的做不到。

      可是这次,青云什么都没有说,眼底强忍着一些连阿楚都猜不透的思绪,缓缓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阿楚并没有像以前那般,拿着吃的玩的去哄他,在这件事上,他必须要自己迅速成长,从囹圄中走出来。

      这日一大早,刚刚用完早膳的川乌,正好跟风风火火冲进王府的吕镶撞了个满怀,他慌忙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差点弹出去的吕镶扯了回来,“这王府是你家吗,吕大善人最近可真是来去自如啊。”

      谁知吕镶一挑眉,话来的极快,“你娶我啊,你娶了我这王府不就变成我半个家了,我爹要是知道我给他招了个月俸二十两的贵婿,肯定关了药王谷的买卖,云游四海去。”

      吕镶一边瞪他一边不忘占他的便宜,自打那晚被他拒绝后,这吕镶对川乌的态度就变了,话说吃不到的葡萄最酸,往后这每次遇见川乌不是暗讽就是嘴上占他便宜,几番下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吕大善人这是因爱生恨,赖上川乌了。

      川乌当着兄弟的面屡次被吕镶调戏,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你这丫头怎如此刁蛮!”

      秦桑忍住嘴角的笑意,故意语气严肃的朝川乌说道:“怎么?这才几天就把自己家底都交代了,我这兄弟月俸可不止二十两,光是平时向我讨了去的也够给你置办聘礼了,镶儿姑娘可不要错过了良人。”

      吕镶哼了一声,一脸不屑道:“谁稀罕嫁给他,我吕香香国色天香,想娶我的都能从这排到海边。”她转头朝秦桑提醒道:“今日我前来是告诉你别忘了你的半月之期,再拖我可真的救不了你。”

      秦桑低首含笑,“谢镶儿姑娘关心,不过你也不用每日都往府上跑,药王谷那么远,来一趟不容易……”

      “我不累,反正每日都要来城里送药。”吕镶撇了眼川乌,见川乌眼神躲闪,遂气不打一出来,朝秦桑道:“不来就不来,告辞!”竟扭头走了。

      这时,天冬和决明还有南星,就连将军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看向了川乌,川乌充愣装傻道:“你们看我干什么,她走不走关我屁事!”

      秦桑识趣的点了点头道:“既然这样,都到我书房里来吧。”

      这个没有冬日的汕州城,雨水太勤,每日都潮湿的很,秦桑这个自小生活在北方的男子,自从来了汕州,加上身子虚寒,被这湿气染的愈发不适,他心里清楚东瀛留给汕州百姓的时间不多,所以尽管身子不适还是一直硬撑着,等着朝廷和西南边境的援军。

      天冬待一行人来到书房,将这几日打听到的消息一一向秦桑汇总,他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朝将军道:“那东瀛海商虽不是倭军的主力,可那通天港上下也驻扎了六千多人,这林威与那陈番一个鼻孔出气,兵符居然在那陈蕃的手里,怕是敌军主力一来,这汕州城的兵马该是不战而降。”

      “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秦桑扭头看向川乌,结果川乌就像没听见他说什么一样,在旁边独自发着呆,被决明在肩上抵了一拳,这才反应过来。

      川乌忙点头:“准备好了,将军随时可以去陈府拿人。”
      秦桑舒了口气,伸手去拿桌上的龙雀,却又想起自己如今早已握不起刀,心一顿抽回了手,淡淡道:“叫上府里的兄弟,带上东西去陈府走一趟。”

      陈番正在府上吃着荔枝,搂着美女欣赏着重金盘来的西域歌姬在自己面前搔首弄姿,见手下匆匆进入前厅,神采奕奕的来到自己面前,“看你的神情可是有什么喜事?”陈番眼皮都不抬的问了一句。

      “贺喜陈掌柜,又多了一条财路。”

      “何出此言?”

      “自通天港为那南广王设局以来,的确让那南广王的态度缓和下来,那四位江南名伶依您的吩咐将那王府的打手们下了药,然后将他们一举骗进了通天港,那可是赤木将军的场子,那南广王再横,哪扛得住赤木的手段,听说不到一个时辰便降了,不仅允诺了我们通天港和东瀛的贸易往来,还送了赤木将军和陈掌柜一份大礼,说什么要亲自加收赋税,来孝敬陈掌柜,这不,一大早就在门外候着,来找陈掌柜相商赋税之事。”

      陈番一听,双眼立马亮了起来,“办的漂亮!快快有请王爷!”

      “只是……”

      陈番见手下支支吾吾有些犹豫便不耐烦的问:“只是什么?”

      “王爷说这汕州气候太潮湿,自己近日腿脚不便,就不进府了,邀陈掌柜门口一叙。”

      “不进府?这唱的哪出?”陈番虽心中有疑虑,但还是喊了府中所有的打手朝府门口走去,心中料想定是那秦桑被他在通天港摆了一道,所以知道了他背后有东瀛这座大山,所以心有余悸,才不敢贸然进府,但看在买卖的份上,如今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自己亲自去府门迎接,也是情理之中。

      陈府大门被打开,只见秦桑拿了把檀椅坐在了陈府大门前的正当中,跟那日他遣人去城主府骚扰的架势如出一辙,陈番心里松了口气,觉得无非就是这姓秦的小肚鸡肠,锱铢必较,金山银山面前这点小亏便不计较了。

      于是陈番笑着迎了上去:“我说王爷,这烈日当头,为何非要止步于我陈府门前,有什么事进去说,我府里此刻可是藏着西域的舞姬,和各地的美酒,我们让佳肴美女相伴,一起筹谋一下汕州的未来可好?”

      忽然,两把长刀从陈番的身后伸来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吓得陈番一哆嗦,不过这脸上依旧是淡定得很,“王爷这是何意,若是怪陈某几日前在王爷府上多有得罪,陈某在此向王爷赔个不是,那几个疏于管束的手下改日就送到王爷府上任凭王爷处置,咱还是把刀放下,接着谈买卖罢。”

      这时开始出现围观的百姓,这陈府门口的闹事者日日有,但因官府屡次不作为,以致这些闹事者都没有好下场,人们只是看个热闹,根本不相信有人能够降住陈番,陈番无非就是到府衙走个过场再回来,连根头发丝都乱不了,但这次居然真的有人敢将刀架在陈番脖子上,围观者这才越来越多起来。

      “陈番,你瞧这日头越来越高,这大街上也没个庇荫处,我秦某怕热,不想与你多费口舌,”秦桑摆了摆手,将手下拿来早已拟好的一纸罪状,“你只要动动手指画个押,本王许能给你留个全尸。”

      川乌拿来事先准备好的印泥,和罪状一起摆到了陈番的眼前,陈番扫了一眼,大笑道:“通倭?你有证据吗,这东瀛海商在我□□港口的买卖可不止汕州城通天港一家,若说这东瀛人在你眼中都是犯我□□的倭寇,那通倭的人多了去了,那些讨了东瀛女子为妻的,气不都坐实了通倭的大罪,在百姓面前你是想要屈打成招吗?”

      秦桑拍了拍手,那江南四大名伶便被带到了陈番的面前,一番对峙之后,陈番破口大骂:“谁家的婊子敢在这污蔑本掌柜,空口无凭只当是生了几副伶牙俐齿就想颠倒是非未免太过张狂了,我陈番干的都是干干净净的买卖,有本事一起去官府!在这大街上审押我算什么!”

      秦桑耐心的劝道:“陈掌柜切莫心急,来人,将那通天港私贩的倭人火器都抬上来,还有那东瀛海商这两年的账本子都一并拿过来,让陈掌柜好好过过目。”

      周围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将陈府的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大家都在对陈番指指点点,但都只是小声嘀咕,没到最后一刻,仍是不敢大声指责。

      陈番见人证物证俱在,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早已没了与那秦桑周旋的心思,不知是今日之事太过出乎意料还是这日头越来越高,陈番额头上也逐渐渗出了细汗。

      秦桑接过川乌递来的折扇,手指轻捻,白色玉纱的扇面顺着秦桑的小指滑开,秦桑起身,缓步来到还被刀架在脖子上的陈番面前,给他松了松领子,扇了扇风,凑到陈番的耳边细语:“那账本和火器都是我伪造的,不知陈掌柜刚刚是否当了真?”

      陈番脑子嗡的一声,脑门被怒火顶的一阵炫红,“秦桑你这个无赖!你敢做伪证!”

      秦桑放声大笑,随即转身对着身边的汕州城百姓说:“今日我秦某替汕州城的百姓向陈掌柜讨点东西,若是谁家曾被陈掌柜欺负了,大可站出来讨还,我秦某定当为你们做主。”

      周围的人群突然变的嘈杂起来,但却没有一人敢站出来说话,陈番见状突然大笑起来:“秦桑,你可知我陈番是何人?就敢如此在大庭广众之下审押我?我姐姐可是当朝贵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那谢广可是我的亲姐夫!你这么对我,给自己留退路了吗?”陈番在百姓眼前亮出了底牌,等秦桑跪在自己身前求饶。

      只见秦桑淡定的坐回了檀椅,轻轻扇着手中的折扇,“那陈掌柜可知我是谁?”

      川乌站在秦桑的身后,故意提高了嗓音确保周围的百姓们都能听得清楚:“我们王爷可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亲外甥,仁德皇后才是真正的六宫之主,岂是你身在妃位的姐姐能比的了的!”

      百姓们一听顿时炸了锅,他们都知道此番来汕州的南广王就是叱咤风云多年的抚远将军,可从来不知道,原来这抚远将军竟还是个皇亲国戚,这天高皇帝远,百姓们哪知这深宫之事,只知道皇后的地位肯定高于妃嫔,如今面前的二位的身份相当,这陈番的境遇自然跟以前不同。

      秦桑又再次添了把火:“我秦某再次向百姓们保证,此次要彻查通天港,打匪绞倭,望百姓们信我秦某一次,陈番今日,有罪当诛。”

      这时,一群二十出头的青年挤出人群,朝秦桑喊道:“我们是通天港码头的苦役,这陈狗贼欠了我们一人二两银子的工钱,到现在都没结,最近想方设法的逼我们离开码头,定是想赖账,王爷能帮我们要回来吗?”

      秦桑听罢朝手下摆摆手,不一会儿的功夫,便从陈府中抬出了一箱银子,陈番瞥见大吼道:“秦桑你这是明抢!管事!管事呢!弟兄们给我上啊!光天化日下还有没有王法了!”陈番见自己的库银被顺利的从府中搬了出来,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嗓子吼的都有些破了音。

      秦桑打开箱子,白花花的银子就堆在百姓们的眼前,秦桑清点了一下刚刚这群男子的人数,一人分了二两白银,这下百姓们可红了眼,纷纷上前向那陈番讨债,要不是秦桑的十几个侍卫拿刀拦住,差点就要直接上手抢了。

      秦桑朝百姓们摆了摆手,安抚道:“这欠钱讨债的先放一放,我秦某现如今想知道有没有来向陈掌柜寻仇的,天这么热,陈掌柜估计也跪不了几个时辰了。”

      人群中有几处叽叽喳喳的吆喝了起来,秦桑挑选了近处的一位男子让他上前,两旁的百姓给他让出了一条路,这位男子撸起袖子举起了右臂,只见一条胳膊上只有光秃秃的臂弯,却没有手,男子当着百姓的面大喊道:“两年前的春梅戏院,因为不小心打翻了陈掌柜的茶水,被他当场砍去了右手,如今我要将右手讨回来!”

      陈番一听急了,“别他妈瞎猫死狗的都往上凑!”脸上也没了刚刚的不服,额头上渗出的大汉珠子一粒粒的掉在地上,只见他爬向秦桑的脚前,撕着秦桑的衣角,嘴唇有些颤,估计是真的有些怕了,“秦总管,这个人我可不认识啊,却无此事啊,你千万不要相信那小人的话,他们是见我如今落魄,都来欺负我陈某啊,您可得明察,这都得要证据的,你让他拿出证据来!”

      秦桑踢开陈番撕着自己衣角的手,气定神闲的回到檀椅上坐下,只见人群中挤出了一个小女孩,朝自己喊道:“我看见了!我从小生在戏院,这事儿我知道!”

      陈番红了眼,就要起身去捉那丫头,被秦桑的两个手下按在了地上,秦桑朝川乌使了个眼色,“还等什么?砍了。”

      随着一声嘶声裂肺的哀嚎,陈番的右手被川乌用刀剁了下来,扔到了百姓面前!

      这下百姓们可奈不住了,人声鼎沸之中全是讨伐那陈番的言辞,秦桑从座位上起身来到因断了手而跪在一滩血泊中的陈番,只见他血脉喷张,疼的呲牙咧嘴,根本说不清话了,秦桑拔出川乌的佩刀,架在了陈番的脖子上,“陈番,这几年你也过足了纸醉金迷的日子,这汕州城也该安稳安稳了。”

      那陈番举着自己的右手,左手撑地,一个劲儿的给秦桑磕头:“我错了,莫要杀我,我马上让那林威给你将兵符送去府上,我通倭!我画押!求你再给我陈某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我知道那倭人的计划!你放了我!我这就……”

      陈番还没说完,秦桑便一刀封喉,血溅了一地,刚刚还人声鼎沸的百姓们顿时鸦雀无声。

      已是正午时分,正是汕州城白日里最喧哗的时辰,陈番的血从脖颈处汩汩冒出,流向了人群之中,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陈番死了!”

      这一声如一场惊涛打破了汕州城平静的海面,人们开始惊呼开始雀跃,开始四处奔走相告,似乎这是汕州城的心声,也是汕州城的新生。

      秦桑让川乌处理了尸体,从地上拿起陈番被砍下的右手,将拇指沾了印泥画了押,收好了状纸,返回府中。还未进门就撞见那林威双手托着兵符跪在大门口,秦桑笑道:“林城主好灵的耳朵。”

      “王爷,念在我林某也是受了那陈番的挟迫,才做出这种糊涂事,但那通倭一事我林某确无参与,王爷明察。”林威双手有些颤抖,低着头,不敢看秦桑的眼睛。

      秦桑接过川乌递过来的手巾,擦着手上刚刚被溅上的鲜血,“林城主快快请起吧,我秦某明白你林威不过是个人怂胆小的鼠辈,成不了通倭的气候,也没那个本事,你就自己上书一封,向陛下请罪吧,”

      秦桑微微欠身,离林威稍近了些,“但是千万别跑,老实在府中静等陛下降罪,若是跑了我还得派人去抓你,到时候我的人下手没个轻重把你弄死了,可就不好了。”然后拍了拍林威的肩头,拿上了兵符,带弟兄们回了府,没再管他。

      决明跟在秦桑背后嘟囔着:“早知道这兵符这么好拿,一来汕州就该将这兵符抢过来。”

      秦桑将兵符扔给川乌,“这兵符是假的。”

      “什么?!假的?这个林威,看我不宰了他。”川乌气冲冲的刚要出门,就被秦桑喝住。

      “怕是那林威也不知道这兵符是假的,来汕州城这些日子,我让老七去查探过,整个汕州城包括东南西北四个城郊,都没有驻军的影子,这汕州怕早就是个空壳了,速速帮我备笔砚,我要再上书一封,这都第十日了,为何还未等到援军。”

      秦桑看着眼前院子里站的十几个弟兄们,叹了一口气,今天是等援军的最后一日,如今陈蕃被杀,通天港的倭人马上就会有消息,得赶在他们行动之前,将通天港的火药库炸掉。

      本以为杀了陈番,就算没有之前的两千兵马,也总能诈出汕州城最后的兵力,没想到这汕州真的是一座空城,一座等待着倭人来犯的缴械之地。

      秦桑声音平静而坚定:“今日,我要你们以一敌百,汕州城已被那倭人腐蚀殆尽,今日一战,是要抢占通天港,缴获那倭人提前囤好的火药和兵器,为不久后的抗倭之战做好准备,今日一战,只进不退。”

      秦桑从怀中摸出一个小药瓶,通体金黄,当着众兄弟的面道:“这浑元丹是药王谷镶儿姑娘给各位战士们的礼物,服下它可连战三日,但却折损阳寿,我秦桑如今被没收兵符,没有多余兵力支援大家,才出此下策,秦某对不住大家。”说罢秦桑在院中单膝跪地,跪在了这十几位兄弟的面前。

      川乌忙上前搀扶,“将军使不得!”

      眼前的十几位弟兄见秦桑下跪,也都纷纷跪在秦桑面前。
      “将军莫要自责,老七是您一手带出来的,您永远都是我的主将!将军的话就是军令,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会为将军而战!为□□的百姓而战!”说罢将手中分到的一粒浑元丹吞了下去。

      “秦将军,我徐老三不怕死,莫说折我阳寿,就算吃了大战三日后暴毙而亡,我也认。”话罢也仰头吃了下去。

      秦桑见将士们纷纷下了赴死的决心,心一横道:“今日一战,许是一场死战,我们只有十几个弟兄,即便吃下了这浑元丹,也是一场生死博弈,我秦某此生无兄无父,你们便是我的兄长义弟,且我如今已是一介残身,挥不了刀剑,但我让川乌给我打了一支轻弓,我会站在弟兄们的身后,为你们掩护,也绝不留守偷生。”

      已快日落,终于等得了一丝凉风,轻佛起战士们的衣角,他们目光坚定如矩,齐心所向之处,皆是被鲜血扑灭的战火,为了这一世的太平,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秦桑一声令下,这十几个人如十几支长枪利剑,向着汕州城通天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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