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筹谋
牛车的速度终究是比不上马车,但好在伪装性比马车强得多,融入车流中毫不起眼。
此刻城门戒严,守卫比往日增加近一倍,大抵是大家都瞧着这架势不太妙,生怕惹祸上身,即便进进出出的人挺多,也不会太多喧闹嘈杂。
叶初架着的车混在一堆牛车中间,半旧的耷帘,陈旧的车架,一看就是从车马行里赁来的,瞧着就不是什么有钱人,便是路人也不会愿意多分半点目光。
叶初远远查看了半晌,心下一定,便径直朝着一支队伍行去,在末端安稳的排起队来。
轮到他们时,负责查验的军汉略微抬了抬眼皮,瞧见是个少年赶着辆破车,随口喝道。
“小子且住,进城干什么来了?”
叶初轻轻拉了拉缰绳,麻溜的跳下马车,往那军汉身边走去。
“军爷,我就在这城里头住着呢。今日赶巧是为了接远嫁的姐姐和外甥才出的城,您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怀里卫少儿的路引递过去,路引底下垫着约摸几十枚大子儿。
入手一沉,那军汉觑了叶初一眼,意味不明的掂量两下,车里卫子夫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轻轻掐了掐怀里婴孩儿手臂,婴孩儿受不住痛,哇哇哭出来。
卫少儿接过孩子熟练的轻声哄起来,卫子夫则朝外面急道。
“仲卿,宝儿又烧起来了,这可怎么办呀!”
叶初听着声音也做出一脸急迫的样子,又从身上寻摸出一个荷包,将里面还余的几十枚钱全数倒出来,数出五个装回去,剩下的一拢全递到军汉手里。
“我们身上就这些了,留一点给小外甥抓药,余下的便都孝敬几位哥哥买酒喝了。”
那军汉听这声便知道车里坐着的是妇孺,这少年又不像奸恶之徒,止住了正要往前迈的脚,也歇了查看的心思。
诚如这少年所说,也不知上头是个什么意思,急吼吼的全城戒严,却连个画像也不给出来,只说要找一个二十左右,受了伤的男子。
赵破奴撇了撇嘴,心中不屑。
连抓个人都要藏头露尾,不肯透露姓名样貌,也不知那些所谓的大人物这又是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如今却又要为着这些勾当劳累百姓,大人物的事又与我们什么相干?想到此处,忍不住低声骂一句。
“去他娘狗日的!”
旁人听他突然怒骂出声,不明所以不免噤若寒蝉,叶初仍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赵破奴越想越烦,也不耐烦与这人耗着,一边将方才叶初递给他的五铢钱原样还回去,一边招呼同伴
“老苏,开栏门啦!”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黑壮汉子闻言安抚似的拍拍赵破奴的肩头,依言打开了栏门。
那赵破奴转回身子瞅着叶初,仍旧是一副没个正形的样子。
“大爷我不缺买酒钱,你小子就这几个钱还是给你外甥请大夫去吧。”
“谢军爷,那我们走啦!”
接过对方换回来的铜钱,叶初也不再迟疑,架着车从城门驶入,至此,悬着的一颗心便可稍放下来了。
许是为了不横生枝节,长安城内并不见大张旗鼓的搜查,叶初带着两个姐姐,一个外甥,一个皇帝有惊无险的回到了家。
叶初展臂将刘彻拦腰抱下车,却发现他整条手臂都附上了一层殷红。
虽然伤口在路上已经被初步包扎过,但为了掩人耳目,人一直被藏在少儿的箱笼里,一路颠簸还是不断有血渗出,若是在路上多耽搁会儿,这血腥味恐怕都瞒不了人。
叶初将人打横抱到内室,放在自己床上细心包扎。
细看床上的男人,才发现,这人的眉眼生得是真的好看,分明是纤秾合度的艳丽美人,平时却因为一双眸子里的野心和欲望掩去三分殊色,平添五分英武,裹挟着皇权的威势令人不敢逼视。
当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被美人恍神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欣赏造物主的杰作嘛,叶初对此是一点都不心虚的。
“你准备看到什么时候?”
一柄泛着寒芒的匕首舔上了叶初的脖子,床上的人陡然睁开眼睛,不过反手间,双方攻守便掉了个。
“阿青,刚刚我已经带着二姐把该买的东西都置办上了,宝儿也睡下了,母亲让我问问你朋友醒了没,要不要给他找个大夫呀。”
卫子夫的声音远远的从院子里传来,刘彻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叶初感受着越来越贴近皮肤的刀锋,眼里绽开笑意,“没事的,阿姐,我已经帮他包扎止血了,修养两天就没事,让母亲不要过于担心,这两天阿彻就在我这儿先住下了。”
听着外面脚步声渐渐远去,刘彻绷着的身子才缓缓放松下来。
叶初轻轻将刀尖从自己脖子上拨开。
“羽林卫的忠心陛下大可放心,卫青的忠心陛下不是已经试过了吗?陛下既已定计以身为局,又何必如此?”
刘彻想到眼前人为了配合自己的计划,假意投效祖母,为了把戏做全,受他百般苛责。
好几次即便是他羽林卫的袍泽都看不下去,以功赏找他讨饶,这人也始终一声不吭。
起初他并不信,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那有什么忠心可鉴,不过都是权力的奴隶。
可是这个人做的似乎过了些……
表忠心而已,值得以命相搏嘛?
在叶初一次次拼了命的去做他布置的任务时;在叶初从不质疑的执行他的一切决定时;在叶初斩钉截铁的说终有一日,不灭匈奴誓不还时……
在刘彻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的时候,他似乎相信了眼前人的忠心,是值得冒险一信的,毕竟,这样的人,谁不想得到呢?万一是真的呢?
就如同他同样相信自己,即便被背叛也有能力力挽狂澜。
想到此处,刘彻任由叶初将匕首拨开,只是照旧冷着一张脸。
“若是朕身份暴露了,卫卿想必知道后果吧!”
“李彻,河东李氏子,游侠儿,与臣一见如故,相交莫逆,回乡探亲返长安时,路遇强人遭难,这个身份,陛下觉得如何?”
叶初一边检查他右手的伤势,将纱布解开重新包扎,一边解释道
“咱们安排的人看来已经将您受伤的消息告知太皇太后了,她可能信也可能不信,但您只要不出现那受不受伤对她来说就无关紧要了。
您安心住在臣家,此处离平阳公主府只有两条街的距离,便是太皇太后再怎样也想不到您在“身受重伤”的时候,既不去往日近臣处筹谋,也不联络军队,反倒是隐在附近的民居里,睡在臣的榻上,咱们现在只需要等就行了。
筹谋一年,是时候看一场好戏了。”
刘彻的眸子暗了暗,祖母,您会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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