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荃姐姐来啰
陆高轩正烦恼间,忽然听见胖头陀的声音说道:“陆高轩,教主召见卫公子!”陆高轩顿时面如土色,手一颤,毛笔掉在衣襟之上。一个人走进书房,正是胖头陀。卫燕楠笑道:“胖尊者,你怎么今日才来见我?我可等了你好久。”
胖头陀见到陆高轩的神色,知道大事不妙,喃喃自语:“我知道她是在胡说八道,偏偏被鬼迷了心窍,要想立什么大功,以求自保,不料反而死得更加早些。”陆高轩冷笑道:“你不过是光棍一条,姓陆的一家八口,却尽数陪你送了命。”胖头陀叹了一口气,道:“命该如此,就算没有这件事,教主也未必能容咱们多活得几日。”陆高轩愤愤不平,道:“我们老了,这能有什么法子呢?”
胖头陀道:“陆兄,事已至此,大丈夫死就死了,又有什么好怕的呢?”陆高轩点点头,出神半晌,道:“胖尊者请稍待,我去向拙荆吩咐几句。”过了一会,陆高轩重新进书房,脸上好像还有泪痕。
胖头陀道:“陆兄,你的升天丸,还请给我一粒。”陆高轩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红色药丸给他,说道:“这丸入口气绝,非到最后关头,不可轻举妄动。”胖头陀接过,苦笑道:“多谢了!”
三人出门,卫燕楠隐隐听得内堂有哭泣之声,问道:“方姑娘呢?她不去么?”胖头陀道:“哼,你小小年纪,倒是个多情种子,五台山上有个双儿,这里又有个什么方姑娘。”胖头陀向卫燕楠喝道:“走吧!”
他们迈开大步,向东走去,转过了两个山坡,抬头遥见峰顶建着几座大竹屋。又行了一顿饭时分,到了峰顶。只见四名身穿青衣的少年,每人背上都负着一柄长剑。左边一人问道:“胖头陀,你带着这小孩子干什么的?”胖头陀道:“教主有旨令,传他来的。”西边三名红衣少女走来,背上也负着长剑,见到三人,迎了上来。
一个少女笑道:“胖头陀,这小孩是你的私生子么?”胖头陀道:“姑娘取笑了。这小孩是教主他老人家特旨呼召,有要紧事情问她。”另一个圆脸少女笑道:“瞧这娃娃相貌,定是胖头陀的私生子,你赖也赖不掉的。”卫燕楠大怒,准备朝她动手,陆高轩和胖头陀却暗暗拦住她,跟几名少年少女赔笑着。
突然间钟声响起,众人立即肃静,二十多名年轻男女向竹屋奔去。胖头陀道:“教主集众致训。”向卫燕楠道:“待会见到教主之时,可不能胡说八道。”卫燕楠点点头,见他神色郁郁,这些年轻男女对他颇为无礼,心想他武功甚高,干什么怕这些十几岁的娃娃。
胖头陀和陆高轩带着卫燕楠走进屋去。过了一条长廊,眼前突然出现一座大厅。大厅中聚集着五六百人,竟无半点声息,连咳嗽也没有一声。过了好一会,钟声大响,跟着数百只银铃齐奏。厅上众人一齐跪倒,齐声道:“洪教主永享仙福,寿与天齐。”胖头陀见卫燕楠直直的站着,扯了卫燕楠的衣襟,让她跪下。
卫燕楠只得也跪了下来,偷眼看时,见有一男一女从内堂出来,坐入椅中。铃声又响,众人慢慢站起。那男的年纪甚老,白鬓垂胸,脸上都是伤疤皱纹,丑陋至极,心想这人便是洪教主了。那女的应该就是苏荃,看模样不过二十三四岁年纪,微微一笑,艳丽无匹。
那苏荃目光自西而东的扫过来,脸上笑容不止,缓缓说道:“黑龙使,今日限期已至,请你将经书缴上来。”她语音清脆中又有些娇媚,动听之极,边说边伸出左手,摊开手掌。
左前方一名黑衣的老者迈上两上,躬身说道:“启禀夫人,北京传来讯息,已查到了四部经书的下落,依据教主宝训的教导,就算性命不要,也要取到,奉呈给教主和夫人。”他语音微微发抖,十分害怕。苏荃微微一笑,说道:“教主将日子宽限了三次,黑龙使你总是推三推四,对教主未免太不忠心了吧?”
黑龙使说道:“实在是这事万分棘手,属下派到宫里的六人之中,已有邓炳春,柳燕二人身亡。还望教主和夫人恩准宽限。”
苏荃左手抬起,向卫燕楠招了招手,笑道:“小兄弟,你过来。”卫燕楠指着自己,道:“是叫我吗?”那女子笑道:“对啦,是叫你。”卫燕楠走上前去行礼,然后道:“教主和夫人永享仙福,寿与天齐。”
苏荃笑道:“你倒乖巧。谁教你在教主之下,加上了和夫人三个字?”卫燕楠道:“教主有夫人相伴,寿与天齐才有趣味,否则过一两百年,夫人归天,教主岂不孤单?”卫燕楠心想:呸呸呸,我巴不得这老乌龟早点死呢,居然敢强抢我荃姐姐。
苏荃一听,笑得花枝乱颤,洪教主手捻长须,点头微笑。苏荃笑道:“这三个字,是你自己想出来加上去的了吗?”卫燕楠笑道:“自然,这可是非加不可的。”苏荃说道:“你姓卫,从京城来的,是不是?”卫燕楠道:“是啊。”
洪夫人道:“听胖头陀说,你在北京见过柳燕,她还教过你武功。”
卫燕楠道:“正是,这个柳阿姨是我叔叔的好朋友,时时到我家里来的。”洪夫人笑吟吟的问道:“她来干什么?”卫燕楠笑道:“跟我叔叔说笑话啊。有时他们还搂住了亲,以为我看不到,可谁曾想我可偷偷都瞧见了。”
苏荃笑道:“你这孩子滑头得紧。人家亲,你也偷看。”转头向黑龙使道:“你听见吗?她总不会说谎吧?”卫燕楠顺着她眼光瞧去,见黑龙使脸色大变,身子发颤,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属下罪该万死,求教主和夫人网开一面,恩准属下可以将功赎罪。”
苏荃微笑道:“将功赎罪?我还道你派去的人,当真忠心耿耿的在为教主办事。哪知道在京城,却在干这些勾当。”黑龙使又连连磕头,额头上鲜血涔涔而下。卫燕楠心下不忍,想说几句对他有利的言语,一时却想不出来。
黑龙使叫道:“教主,我跟着你老人家出生入死,虽无功劳,也有苦劳。”洪夫人冷笑道:“你提从前的事干什么?你年纪这样大了,黑龙使这职位,早些不干,岂不快活?”黑龙使望着洪教主,哀声道:“洪教主,你对老兄弟,真没半点旧情吗?”
洪教主淡淡的道:“咱们教里的老糊涂太多,也该好好整顿一下才是。”突然间数百名少男少女齐声高呼:“教主宝训,时刻在心,建功克敌,无事不成。”黑龙使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说道:“我们老人,就该死了。”转过身来,说道:“拿来吧!”
只见厅口四名黑衣少年手中各托一只木盘,走到黑龙使之前,将木盘放在地下,迅速转身退回。厅上众人不约而同的一齐退了几步。黑龙使喃喃的道:“教主宝训,时刻在心,建功克敌,无事不成,只有一事不成,便是属下并不忠心耿耿。”伸手握住铜盖顶,向上一提。盘中一物突然窜起,一柄飞刀而至,将那东西斩成两截,掉在盘中,原来是一条五彩斑谰的小蛇。
卫燕楠一惊,厅中众人也全被震惊到。一个大汉大叫道:“且慢!”苏荃道:“原来是白龙使,你可是又有什么高见?”那大汉道:“属下觉得不公平。”苏荃道:“你指摘我处事不公平。”那大汉道:“属下跟随教主二十年,我为本教拼命之时,这些小娃娃都还没出生。为什么他们对教主就是忠心,反说我们不忠心?”
苏荃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倘若没有你白龙使钟志灵,神龙教就没有今日的?真是大胆!”钟志灵道:“神龙教建教,是教主一人之功,大伙不过跟着打天下,有什么功劳可言,不过我们没有功劳,这些十几岁的小娃娃更没功劳。”苏荃道:“我不过二十几岁,也没有功劳了?”钟志灵迟疑了一下道:“不错,夫人也没有功劳。创教建业,全是教主他老人家一人之功。”
苏荃缓缓的道:“既然大家都没有什么功劳,杀了你也不算冤枉,是不是?”说到这里,眼中一阵杀气,脸上神气仍是娇媚万状。卫燕楠被她的魄力震惊,心里默默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钟志灵怒道:“如此杀害忠良,神龙教的基业,即将要毁于你一人之手。”
站在钟志灵身边的七名白衣少年一听,长剑同时刺出,一齐刺入钟志灵的身子。七剑拔出,溅得七名白衣少年衣衫全是鲜血。钟志灵叫道:“教主,你好狠心!”倒地而死。七名少年退下,行动极为整齐。
苏荃打了个呵欠,显得娇慵之极。洪教主仍神色木然,对于钟志灵被杀,就像没有看见。苏荃轻轻的道:“青龙使、黄龙使,你们两位,觉得白龙使谋叛造反,是不是罪有应得。”一个老者躬身说道:“钟志灵反叛教主和夫人,属下十分痛恨,教主和夫人宽宏大量,盼他改过自新,哪知道这人恶毒无比,实是罪无可赦。”
卫燕楠心道:这是个马屁大王。苏荃微微一笑,说道:“黄龙使倒还识大体。青龙使,你以为怎样?”一个五十来岁的高瘦汉子向身旁八名青衣少年怒目而视,大声吼叫道:“滚开!我自己来。”说完几声冷笑,抓住了自己胸前衣衫,说道:“教主,夫人,当年属下决心为神龙教卖命,没想到会有今日。夫人要杀许某,并不稀奇,奇在黄龙使贪生怕死,竟说这等话来诬蔑自己好兄弟……”
这时,那汉子双手突然向外疾分,将身上长袍扯为两半,手臂一振之间,两片长袍横卷而出,围住他的几人全被震倒在地上。
青龙使朗声说道:“夫人,你教出来的这些娃娃,个个脓包。教主要靠这些人来建功克敌,未免有些不大顺手吧?”洪教主无动于衷,还是稳稳坐在椅中,始终不理会。
忽然,大厅中数百名少年男女手中长剑纷纷落地,众人眼见众位少年一个个瘫倒在地,各人随即觉得头昏眼花,站立不定。顷刻之间,大厅中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苏荃也身子一软,从竹椅中滑了下来。青龙使却直直站着,笑道:“教主,你残杀我兄弟,想不到也有今日吧?”
洪教主哼了一声,突然从椅上滑下,坐倒地下。青龙使大喜,抢上前去,突然一股劲风,向他飞来。原来便是洪教主从竹椅上扭下的靠手。这一掷非同小可,一段竹棍被斩断,插入青龙使胸口,撞断了他五六条肋骨,直没至肺。青龙使一声大叫,身子晃了两下,手中两柄短剑落地。
只见洪教主挣扎着要站起身来,但右腿还没站直,双膝一软,摔得狼狈不堪。这一来,人人知道教主中毒了。大厅上数百人尽数倒地,却只一人站直了身子。此人正是卫燕楠。她闻到一阵阵淡淡的幽香,只感心旷神怡,眼见一个个人都倒在地下,对于此变故,心中全然不解。
她问道:“胖尊者,大家干什么?”胖头陀奇道:“你没中毒?”
卫燕楠奇道:“中毒?我不知道。”
陆高轩突然问道:“许大哥,你使得是什么毒?”那青龙使身子摇摇晃晃,一手扶住柱子,止不住地咳嗽,说道:“可……惜功败垂成,我……我是不中用了。”陆高轩道:“是七虫软筋散还是千里销魂香?还是化血……腐骨粉?”陆高轩连说了三种毒药的名称,说到“化血腐骨粉”时,声音微微颤抖。
青龙使右肺受伤,咳嗽剧烈,答不出话。陆高轩道:“卫公子却怎地没有中毒?啊,是了!”陆高轩闻言突然醒悟,叫得极响,说道:“你短剑上涂了百花腹蛇膏,妙计,妙计。卫公子,请你闻一闻青龙使那柄短剑,是不是剑上有一阵花香?”
卫燕楠心想:“剑上有毒,我才不去闻呢。”说道:“就在这里香得紧呢。”陆先生脸现喜色,道:“是了,这百花腹蛇膏本是炼制香料的一门秘法,常人闻了,只有精神舒畅,可是我们住在这岛上,人人都服惯了雄黄药酒,这股香气一碰到雄黄药酒,便使人筋骨酥软,十二个时辰不解。这真是妙计!”青龙使坐倒在地,正好坐在两名少年身上,摇头说道:“人算不如天算,到头来还是中了洪安通的毒手。”几名少年大声喝道:“大胆,你胆敢直呼教主的名字。”
青龙使慢慢站起,拾起一柄长剑,一步步向洪教主走去,道:“洪安通的名字叫不得?等……咳咳……我杀了这恶贼之后你们看看我还叫不叫得?”过了一会,只听得黄龙使苍老的声音道:“许兄弟,你去杀了洪安通,大伙儿奉你为神龙教教主。
苏荃忽然笑道:“青龙使,你腿上半点力气也没了,你胸口鲜血涌了出来,快流光啦,你不成啦。”青龙使又走了几步,终于慢慢坐倒,长剑脱手落地。黄龙使见青龙使再也无力站起,大声道:“许雪亭,你这奸贼痴心妄想,你要做教主?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这副德性像不像。”
赤龙使喝道:“殷锦,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见风使舵。待老道毒一解,第一个便宰了你。”
黄龙使殷锦道:“我……我……”欲要还口,见青龙使许雪亭摇摇晃晃地又待站起,也不知鹿死谁手,又住口。一进厅上数百人的目光,都注视在许雪亭身上。洪夫人柔声道:“许大哥,你瞧着我,我唱个小曲给你听。你好好歇一歇,以后我天天唱小曲儿给你听。你瞧我生得好不好看?”许雪亭唔唔连声,说道:“你……你好看得很……不过我不敢多看……”
许雪亭说着又立即坐倒,这一次却再也站不起来,许雪亭说道:“陆……陆先生,我动不了,你快给大家想……想……想个法子。”
陆高轩道:“卫公子,这教主狠毒,等会他身上所中的毒消解,便将大伙儿杀死,连你也活不成。你快去将教主和夫人一块杀了。”卫燕楠当下拾起一柄剑,慢慢向教主走去。
陆高轩又道:“这洪夫人是个狐狸精,你别瞧她的脸,不可望她的眼睛睛。”卫燕楠道:“是!”持剑朝洪教主走上几步。苏荃柔声道:“小兄弟,你说我生得好看不好看?”声音中充满了销魂蚀骨之意。卫燕楠一个不留神,转头便欲向她瞧去。
胖头陀大喝一声:“看不得!”卫燕楠一听,紧紧闭住了眼睛。苏荃轻笑道:“小兄弟,你睁开了眼。你瞧,我眼珠子里有你的影子。”卫燕楠一睁眼,见到洪夫人眼波盈盈,全是笑意,不由得心中大惊,快速把脸歪朝另一边,不去看她,继续朝洪教主走去。
忽然左侧有个清脆的声音说道:“卫大哥,杀不得!”这声音极熟,卫燕楠心头一震,向声音来处瞧去,只见一名红衣少女躺在地下,正是小郡主沐剑屏。她大吃一惊,万想不到会在此和她相遇,忙俯身将她扶起来,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沐剑屏不答她的问话,只道:“你……你千万杀不得教主。”卫燕楠奇道:“你投了神龙教?怎……怎么会?”沐剑屏全身软得便如没了骨头,将头靠在她肩头,一张小嘴刚好凑在她耳边,卫燕楠抱住她,她低声道:“你如果杀了教主和夫人,那老头恨死我们,非尽数杀了我们不可。”
卫燕楠沉默了一会,丢了那把剑,将沐剑屏轻轻放在地下,转头说道:“陆高轩,教主是杀不得的,夫人也杀不得的。石碑上刻字,说教主和夫人永享仙福,寿与天齐,我怎敢害他们性命?他二位老人神通广大,就是要害,也害不死的。”
陆高轩大急,叫道:“碑文是假的,怎作得数?别想了,快快将他二人杀了,否则大伙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卫燕楠连连摇头,说道:“陆高轩,不可说这等犯上作乱的言语,你有没有解药?咱们快解了教主和夫人身上的毒。”苏荃柔声说道:“小兄弟,你当真见识高超。上天派了你这样一位少年英雄下凡,前来辅佐教主。神龙教有了你这样一位少年英雄,真是大家的福气。”
卫燕楠笑道:“夫人,我不是神龙教的人。”苏荃道:“那再容易也没有了,你现下即刻入教,我就是你的接引人。教主,这位小兄弟为本教立了如此大功,咱们派他个什么职司才是?”教主道:“白龙门使钟志灵叛教伏法,咱们升这少年为白龙使。”苏荃笑道:“好极了,像你这样一入教就做五龙使,那真是闻所未闻。足见教主对你的倚重。你姓卫,我们是知道的,你的名字叫做什么?”
卫燕楠道:“我叫卫燕楠。”陆高轩大急,说道:“卫公子,你别上他们的当。就算你当了白龙使,他们一不喜欢,若要杀了你,还不是易如反掌?白龙使钟志灵便是眼前的榜样。你快去杀了教主和夫人,大家奉你为神龙教的教主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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