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繁花

　　张蕊芯上完课走出教学楼，发现早上就阴沉的天终是飘起了鹅毛大雪。她抬起手来傻气地想接一片雪花窥探其真貌，但美丽的事物总是易逝，雪落到了手上没一会就逐渐消融。

　　“又下雪了……”张蕊芯望着天呢喃了两句，抬起头赏了一会雪后，从兜里掏出拿出手机拍了不顾寒冷拍了几张照片，挑挑拣拣给母亲和纪子凌发了过去。

　　不等对方回复，就戴好帽子，理了理大衣，走进雪里。厚厚的积雪上，留下一串脚印，但很快又被覆盖。

　　圣诞将近，节日的氛围也渐渐浓郁起来。街道上已经被各色彩灯装点得温馨又美丽，标志性的圣诞树更是随处可见。

　　学校圣诞节休息前夕，张蕊芯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教室，一名男生挡在她的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张～张蕊芯，我可以邀请你一起过圣诞吗？”男孩是两国混血，母亲是C国人，所以中文虽有些蹩脚但起码能用简单地用中文和她交流。

　　在国外待的时候长了，就更渴望听到乡音，所以张蕊芯与他的关系还不错。可两人大多时候都只有简单的学术交流，对于对方忽然的邀请她也有些意外。

　　“对不起，今晚有约了，但还是很感谢你的邀请。”张蕊芯回以对方歉意的微笑，顺带理了理鬓边的碎发。

　　“你是……那个，ring……”，男生边说边用手指示意了一下。

　　“这个吗？”张蕊芯举起右手，看对方看了一眼自己戴在中指上的戒指。

　　对方点了点头，没头没脑地蹦出一句：“你男朋友，很幸运。”

　　“谢谢，你也会有自己的幸运。”张蕊芯瞬间了然，看了眼戒指回道。

　　“那圣诞快乐”男生苦涩一笑，落寞地转身离开。

　　一出门发现天空又飘起雪花，且越飘越大，张蕊芯赶忙回了家。

　　张蕊芯今晚的确有其他邀约，但也都被她推了。在那种热闹的环境里，她可能更加感到孤寂，所以倒不如保持平常的状态。

　　事实是在某件事发生之前，任何设想都是空想，张蕊芯发现自己高估了自己的心也低估了情绪。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思乡之情在某一刻爬上心头，独自一人坐在冰冷的屋子里，她觉得自己愈发孤单。

　　拿了一条毛毯盖在身上窝在沙发上的张蕊芯，和母亲通完电话后，摩挲着手中戒指，盯着钟表发呆。

　　“你相信有圣诞老人吗？”纪子凌拿起一盒拐杖糖放进购物车里。

　　“从小到大没信过”，张蕊芯随口一答，后又在脑海里思索一番发现。其实信过，但没有人为她一直编童话，所以就失望地当没信过吧。

　　纪子凌：“我一直都相信，为此还每次把臭袜子放自己脑袋边上，然后第二天我就会收到一份礼物和一根拐杖糖还有柔软有香味的干净袜子。”

　　“是爸爸妈妈当了你的圣诞老人了吧”，张蕊芯好奇地问。

　　“对，是我妈。但等我长大一点，洁癖的我妈实在忍不了就写了一个纸条给我。”

　　纪子凌话说到一半忽然就停顿了，张蕊芯便开口问道。

　　“写啥了？”

　　“小朋友，麻烦下次用一只干净的袜子来装礼物，圣诞老人不喜欢臭袜子。”纪子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哈哈哈哈哈哈，那你当时看到时什么感受。”张蕊芯试图去想象那么画面，感觉温馨又有趣。

　　“我一眼就认出那是我妈妈的字迹了，但为了一直收礼物就没和她讲，只是第二年换了干净袜子。”纪子凌答。

　　张蕊芯感慨：“真好啊，有人愿意守护你的童年，那你妈妈就是你和妹妹的专属圣诞老人喽。”

　　“那你想要圣诞老人吗？”纪子凌忽然转过头无比真挚地问道。

　　“我已经不是小孩了”，张蕊芯答非所问。

　　“圣诞节又不是儿童节，我以后就是你的专属圣诞老人了。”纪子凌拍拍胸脯保证。

　　“咚咚咚”

　　门被敲响，张蕊芯回了神。思绪着：这么晚了，房东阿姨一般有什么事都会白天说，但还是起身走到门前。

　　张蕊芯试探性地开口：“Who?”

　　手上的手机响起，是纪子凌，接通后对方拔高的声音从听筒里冲出：“Santa Claus”。

　　“圣诞老人驾着麋鹿车来了”，张蕊芯打开门怔愣在原地，被高大的人拥入怀里。

　　纪子凌身上还带着寒气，但他的怀抱却异常温暖，烫得张蕊芯的眼眶温热。

　　两颗心跨越山川和海洋，紧紧的相拥在一起。爱你的人会想尽一切办法来爱你，也会努力兑现每一个说出口的承诺。

　　“怎么哭了？”纪子凌轻轻拂去女友脸颊上滚落的泪珠，转身将门关好隔绝门外的冷气。

　　“谢谢你，很累吧。”张蕊芯觉得自己最近更矫情了，老是哭。

　　“才不累，让你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过节，我的心才累。”纪子凌牵着女友的手来到沙发前，将毯子裹到只穿一件薄毛衣的张蕊芯身上。

　　张蕊芯凝噎，转过头用目光细细地描摹着爱人的轮廓。

　　橘黄色的落地灯柔柔地打在两人身上，墙壁上挂着的老式钟表“滴答滴答”响动着，桌上的续了水的茶冒着腾腾热气。

　　纪子凌眼神扫过屋里的一切，试图想象着张蕊芯在这里生活的每一个片刻。她会坐在书桌前认真地读书，遇到难解决的问题就会紧皱眉头不自觉地咬笔头，以前两人一起学习时一看到张蕊芯咬笔头，纪子凌就想发明一种顶端是糖果的笔；她会窝在小沙发里看书，书签一定是路边随手捡起的秋天落叶；她会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水，会买各种茶包，因为她不太喜欢喝白开水……

　　两个人就这样依偎在一起，无人打破这份静谧。

　　怎么能没有话对对方说呢，在见不到面的日子里，思念渗透在生活的点点滴滴里如决堤的洪水。但想要诉说的太多了，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

　　“要不你先休息一会吧，坐了那么长时间飞机不累吗？”张蕊芯打了个哈切，被相见的喜悦冲昏了的头脑，此刻才意识到身边人长途跋涉后的奔波与劳累。

　　“不用了，我在飞机上一直睡觉，不困。”纪子凌把玩着女友的手，说道。

　　“那你饿吗？”张蕊芯继续追问。

　　“我还好，那你饿吗？我来的时候买了汉堡和鸡块，用微波炉热一热 。”纪子凌起身，打开了桌上放着的其中一个袋子。

　　“那我们一起吃吃点吧”，张蕊芯也起身。

　　“怎么来得这么突然，都不提前说一声。”可能是分离的太久，张蕊芯第一次在恋爱中做了粘人精，紧跟着纪子凌的身影。在那人站定后，从后背抱住他宽厚的脊背。

　　“我看见你在树洞小纪发了一句想小狗了，还配了一张包子的照片。虽然不想承认，但我知道你想的小狗是我。”纪子凌被贴上来的人，搞得有些手足无措，但心底是莫大的满足，他在一步步走进她的心房更深处。

　　吃完饭后，两人再次依偎在一起，诉说着天边的云，路边的树。

　　圣诞节那天下了鹅毛大雪，房东太太邀请她们一起过节。盛情难却，纪子凌自来熟地拉着张蕊芯接受了邀请。

　　温暖的屋子里，大家举杯共饮，一起庆祝着圣诞节。

　　纪子凌喝了一些酒，张蕊芯一滴没沾，散场后两人牵着手回了房间。

　　“I Love You.”

　　可能是入乡随俗，喝酒后的纪子凌深情告白也换成了英语。

　　“还有一年半，一年半，嘿嘿嘿”纪子凌傻笑着，“我会坚持，我们一起努力……”话还没有说完，人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好。”张蕊芯看着对方通红的脸，虽知道他并一定会听到，但还是认真地回答。

　　“对不起，蕊蕊，对不起”，纪子凌在屏幕那头偷偷抹着眼泪。

　　“没关系，再剩半年我就回国了，来回的费用也挺高。”张蕊芯看着那头自责不已的人，恨不得穿进屏幕里安慰对方 。

　　第二年圣诞，纪子凌因为学业原因，无法来B国和张蕊芯一起过节甚至那天两人都无法视频，但他还是兑现承诺邮寄了礼物。

　　去年的这个时候，纪子凌的到来的确帮助了她很多。说实话一个人初来乍到很多东西都不太适应，她时常会失眠，更别提过节。

　　但在国外这段时间，她意识到。家人和爱人，是人在世间为数不多的甜之一。

　　前一年母亲在春节期间只是和她一直打视频，陪伴着她，没想到这个春节她竟也飞了过来。

　　当打开门看到母亲的面孔时，张蕊芯内心无法平静，甚至比纪子凌到来时波动还大。

　　长途跋涉对于纪子凌和母亲来说是不一样的，但母亲依旧是依旧云淡风轻的样子。

　　“我错过太多你的成长过程，不希望再错过这个阶段的你了，在异国为了追求梦想的女儿。”后来张蕊芯还专门问了理由，妈妈是这样解释的。

　　但张蕊芯“厚脸皮”地觉得她就是想自己了，便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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