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野

　　何皎皎拨开人群疾步朝着喧闹的中心走去，“元元。”她呼唤着小姑娘的名字，上前将元元跟男人隔离开，“大庭广众，你这是在干什么？”

　　元元脸上布满泪痕，紧紧抓住了何皎皎的衣角，眼眶仍旧有泪水打转，小嘴抿的紧，眼睛红红地瞪着对面的男人。

　　见状，男人朝着元元摆手，“幺儿，带你回家嘛。”说着看了一眼何皎皎，松垮的短袖有些脱色，灰色的裤子好像大了一圈，稍微有风就兜着吹飘两下，男人面色如秋色的麦田，黝黑。
　　“我是她老子，我们的事儿你管不到！”他口音极重，但何皎皎也是听懂了的。

　　“元元，他真是你爸爸吗？”何皎皎蹲下身，与哭红了眼的小姑娘保持平视，语调温柔耐心询问。

　　张静元一脸倔强，瞪着男人，忽地大喊出声，“不是嘞！他才不是我爸爸！我没有爸爸！”说罢一把甩开了何皎皎，朝着巷口的方向跑去。

　　“元元！”

　　男人暗骂了一声正要追上去，手机响了，不知道对面是谁，只能听见男人不满地抱怨声，“跑掉咯，不愿意嘛！好好我知道，我现在就过去。”

　　菜市场因为这个动静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何皎皎顿了一秒还是走出人群去追张静元了。

　　她追了很久，追到第一次见到元元的那个巷口才慢慢停下了脚步。

　　远远地看去，狭窄逼仄的筒子楼之间停满了私家车，水泥地也并不平坦，西都的春已经进入尾声，初夏稍显，可最近的天气还是有些凉。
　　小女孩松垮的麻花辫许是因为刚才的争执更加凌厉，街上大多数人都穿着一件薄外套，只有小巷子里的元元，一件失去原本鲜艳颜色的短袖，粉白的条纹上还印着几乎掉色的卡通人物。

　　她就这么蹲在家门口，头埋在双膝，却可见抽动的肩膀。

　　何皎皎缓了口气，慢慢朝着小小一个孩子走去，几次张了张嘴都没有喊出声。
　　一大一小就这么在巷子里安静地待着，等到小姑娘情绪稍微平和一些后，何皎皎摸索着包，掏出一根棒棒糖，在元元身边蹲了下来，“刚才那个是你爸爸吧？”

　　“你怎么晓得的？”元元抽噎着，从胳膊中探出眼睛看她，仍旧嘴硬着，“他才不是嘞，我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我只有爷爷！”

　　何皎皎伸手揉了揉元元的脑袋，听到小朋友肚子一阵咕咕声，弯了弯唇将人拉了起来，“先吃饭，然后如果你愿意的话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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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不久前，元元的爸爸突然找上了门，带着元元的继母以及小她三岁的弟弟。
　　元元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情，于是大闹了一场，吵闹之间伸手推了那个弟弟，没想到直接换来了一巴掌。
　　老人家从小把元元当宝贝疼，这一下气的举起棍子就要将一家人打出去，结果言语之间被气的晕了过去。

　　何皎皎听的沉默，看着低着脑袋扒拉饭的元元，比上次见又瘦了不少。

　　“姐姐。”

　　元元没有抬头，只是闷闷喊着她，“你能带我去找爷爷不？”

　　何皎皎一愣，她此刻也不知道老人家在哪个医院，“你晓得爷爷被送到哪个医院了吗？”

　　“张阿姨说是人民医院，但是我么的钱，不认路，找不到。”元元快速抹了一把眼泪，以为自己擦得够快，她就不会看到一般。

　　何皎皎难言心中的酸涩，坐到元元身边重新为她扎了头发，柔声应道，“好，我们去找爷爷。”

　　小姑娘很乖，吃完饭就沉默地跟着何皎皎坐车，直到下车也没有再说一句话，车上也只是看看窗外，看看手，完全没了往日的吵闹和活泼。

　　何皎皎主动伸手拉起了她，“走吧。”

　　知道来医院的日子和名字，没有费功夫就找到了张爷爷的病房。

　　只是元元却没有进去，门口就听见了里面的说话声。

　　“你们么的管元元，现在想要要走？做梦！想都不要想！”张爷爷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有力量，只是间歇止不住的咳嗽，“元元我会养大，不需要你个龟儿管！”

　　“爹！元元也是我滴娃，我又不会害她的噻！宝宝他那么小，如果不...”
　　“闭嘴！给我滚！”

　　何皎皎听着争吵声皱眉，手中的人已经推开了门，“老子才不得跟你，我就要爷爷！”说罢就跑到张爷爷的病床边，“爷爷，你么事吧？”说着眼眶已有些红。

　　张爷爷咳了几声，伸手摸了摸元元的脑袋，“爷爷么事，你是怎么找来了？”

　　“是皎皎姐姐送我来的。”

　　何皎皎提着东西走进了病房，“张爷爷。”

　　“皎皎来了哇，还带莫子东西噻。”张爷爷完全没了刚才生气的模样，笑对着何皎皎，“听元元跑不见了我担心的冒火，还好遇到你了女娃。”

　　何皎皎看了一眼一旁的男子，没有说什么，循着板凳坐下。
　　聊了几句才知道张爷爷是因为情绪太激动，身体倒是没有太大的问题。

　　她看着依偎在爷爷身边的元元，忽然开口，“不如让元元跟我住一段时间吧，孩子也不能不上学。”

　　闻言，张爷爷一愣，有些犹豫地看了看元元又警惕地看着从门口进来的男人，一口应下，“你说的是，那麻烦你照顾元元一段时间，等我过两天出院咯，立马去接她。”

　　“元元你跟皎皎姐姐住好不？”张爷爷顺了顺小姑娘的头发，柔声劝着，“等爷爷出院去接你。”

　　张静元囔囔着要在医院陪着爷爷，直到老人家严肃着脸跟她说，小姑娘才恋恋不舍地点了头。

　　何皎皎看得出来他们有话要说，识趣地退出了病房，在外面等着元元。

　　她坐在安静的走廊，病房里倒是没有了吵架的声音，门一关，医院安静的诡异。

　　何皎皎微微靠在椅背上，她不知道提出带元元回去住几天是对还是错，但是....
　　小姑娘哭的通红的眼睛和那夜张爷爷勇敢为自己发声的模样，牢牢地刻在自己的脑海中，她没有多少朋友，所以对她好的人，她都格外珍惜。

　　所以她没办法看着元元一次一次逃离那个新家，偷偷在空无一人的老房子里，哭个不停。
　　像她一样。

　　何皎皎长叹一口气，垂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何皎皎。”

　　熟悉的声音响起，何皎皎仰头看着落在自己面前阴影的主人，神色一顿，“你怎么在这？”

　　陆野凝眸看她，在她抬头时又别开了眼，耳根不自觉地泛起一点薄红，轻咳了一声，“路过。”

　　“......”

　　见她不说话，陆野拎了拎手里的水果，“明杰生病了，来看看他。”

　　何皎皎看着他篮子里满满的香蕉，“我怎么记得他不是很爱吃香蕉。”

　　闻言，陆野眸色沉了沉，意味不明着，“你记性挺好啊。”说着有几分咬牙的意味，“这是医嘱。”
　　“？”
　　什么病要只吃香蕉。

　　“便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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