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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拖着尾灯缓缓划过铺白的地,客厅的灯光暗了下去。白鲸回到房间,只留了床头的灯,然后躲在窗帘后边坐在窗台上继续看雪。
玻璃上有雾,白鲸不自觉伸出手,指尖再玻璃上游走,鬼使神差地写下“白陵”两个字。
很感慨啊,这是妈妈给他起的名字。可惜当时自己任性,总哭总闹,接受不了这个名字。
幼时手腕上的红绳已无迹可寻,名字也不是白陵,就连母亲的照片也不曾留着一张。母亲给他的东西,他很混账地一个都没留下。
指尖在玻璃上粘了水,良久,白鲸才把那个名字擦掉。
本想开个窗户,奈何外头的风雪冰凉,他连一个缝也不敢留。夜黑如墨,撒下星光一样的雪粉,而路灯总是慷慨地照耀飘雪的舞姿。
手机亮屏,没有铃声,只有振动。白鲸拿起手机,是江陵打来的,现在距离十二点恰好还有十分钟。
“睡了?”
白鲸:“没,等你电话。”
江陵那边很低地笑了一声,“一直等?干等?”
“不会,我没那么傻。我爸陪我聊了会儿天,现在我正在房间里看窗外。”
“你那冷吗,冷的话就别开窗。外面冷,开窗着凉,要感冒。”江陵叮嘱道。
白鲸:“不冷,有空调。我也没开窗,一打开雪粉就会扑我脸上。你也别冷着了。”
江陵:“放心,大橘在给我暖手呢。这家伙烦,不回自己窝,就要和我睡,你不知道他脱毛的时候我有多难清理我的床!”
白鲸歪着头想了会儿,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丝不好的想法。“如果我和你睡的话,你也很难清理吧。”
话音落,两个人同时沉默。
万籁俱寂,连呼吸都是屏住的。
半晌,江陵捏着眉心,缓了会儿,长长吐出一口气,才把心里那份躁动按捺下去。
既然你这么聊,那我也不客气了。
“来吧,我等你。你现在过来,我可以恰好洗个澡,顺便能买上工具。”
“我靠……”白鲸倒吸一口冷气,“你还用工具呢,这么残忍。”
这么变态。
“要来吗,我给你叫车。”
白鲸:“不了,不急,不到时刻,我没成年。”
“你这话说到点上了,我就等你成年,你成年后我第一时间就来找你。”江陵说。
白鲸噗嗤笑了两声,“江陵哥哥,别啊,到时候做不起来我可是要嘲笑你的。”
“去你的。”江陵把大橘丢到小沙发上。刚刚压下去的火重新燃了起来,可为了不让白鲸察觉他的不对劲,只能咬咬牙忍过去了。
最终白鲸还是终结了这个话题。“这今年的最后十分钟总不能和你聊这些乱七八糟还不能实践的东西吧。你猜猜我以前是叫个什么名字。”
话题来个大拐弯,江陵也不觉得突兀,来了兴趣就问:“你以前不叫白鲸啊,那是叫蓝鲸、虎鲸还是抹香鲸?”
“靠。”怎么和我想的一样。
“叫白陵,江陵的陵。”
那边的江陵反应了有两秒。
“什么?你再说一遍?”江陵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脑袋瓜有些恍惚,“咱俩这缘分真是意想不到的久远啊,上天追着给我们牵红线呢。诶,那你怎么不叫那个名了呢。”
“因为小时候不懂事,不接受这个名字呗,”喉结滚动,白鲸顿了一下,“还有,这是我妈妈给我起的名。”
江陵那边也沉默两下。良久,他从床上起身,来到窗边,单手一撑坐到了窗台上。如果可以,他想现在就给白鲸一个拥抱。
“这是个好名字,当然现在的名字也很好听。我是说,不管哪一个名字,都很适合你。”
手背将玻璃上的雾擦去,外头的雪夜清晰可见。还有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就是新的一年,手里的手机振动不停,班群里很热闹。
“当然,我只是有些遗憾罢了。叫什么名字也不是很在乎,白陵好,白鲸也好,名字只是别人对我的一种称呼而已,叫什么名字,都一样。”
街道上开始有了行人,大多是在放置烟火。每年跨年的烟火很漂亮,只是今年給白鲸的感觉,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名字还是父母对你的一种期望,对不对?”江陵轻轻笑了笑,“瞧我名字,我爸妈是在湖北荆州认识的,然后给我起了江陵这么一个名。诶你说巧不巧,我要考的大学就在湖北嘞。”
白鲸有些惊讶,也有些羡慕。“这叫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以你的水平,可以拿下。”
“借你吉言喽。”江陵一边说着一边看手机,快了,还有最后一分钟。
“白鲸。”
“嗯?”
“这一年快要过去了,新的一年即将到来,做好准备了吗?”
白鲸往窗外看了眼,马上这些就是旧景,雪花会从新的天空里落下。
腕上的表指针在跳动,一步步稳稳地走向整点。最后十秒,两个人隔着手机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
五,四,三,二,一……
指针归整。
“新年快乐。”
黑幕中炸开烟火,绚丽整个夜空。雪花被深深震撼,于半空中纷纷扬扬,努力稳着舞步再故作镇定地飘落。火光拖着长尾巴窜上天空,遇夜空即心跳,“砰”地一下炸开自己的心意。
窗外烟火喧响,屋里暖意融融。那一声准时的“新年快乐”,是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祝福。
没有谁先谁后,他们在不同的地方,同样的时间里,说出简单而又真挚的祝福。
江陵:“往事清零,万事顺意。”
白鲸:“事事回甘,平安喜乐。”
语毕,两个人同时笑起来。
班群里一直在刷“新年快乐”,大家都是见证新旧更迭的熬夜人,原来少年总有用不完的精力,以及对仪式感的执着。
江陵开个玩笑:“距离高考又近一天了哦,新的一年还要继续努力呀。”
白鲸跟着:“那新的一年,你也别忘了一路辅导着我,你知道的,越往后,日子越需要光照了。”
“能为你服务,何其有幸。你放心,我会为了那句激励我很久的话,倾我所能回报你。”
随着烟火不断地上升,炸开,陨落,周身忽明忽暗,玻璃时不时倒映出脸庞。白鲸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是控制不住眼泪,让它又给流了下来。
一开口便充满鼻音:“好。”
江陵再那边慌了神,“你又哭了?”
“我不是……我控制不住。你要知道,在你之前,没有人这么草包地陪我跨年,给我祝福,”白鲸抹了把泪,吸吸鼻子,平稳了气息,“你不要担心,我就是感动过头了,我其实也没想哭的。”
江陵听了才松口气,还以为说错了什么话,吓死了。“没关系,以后还有很多年呢,你得相信,我会陪你的。”
“你可别是光画大饼啊,少一年我都会记住的,到时候你可别想逃。”
江陵拍拍胸脯,道:“你江陵哥哥什么时候给你画过大饼。放心,若是少了一年,你来摁着我打都行。”
白鲸:“我可录音了哦。”
江陵:“录,没问题。”
两个人又不约而同笑起来。
泪花在眼角滞留,白鲸抬手抹了个干净。从前他羡慕别人有人陪着跨年,今年他就成了那个曾经让他羡慕的人。
手掌覆在玻璃上,外面火光闪现。终于,两个人都拉开了窗户,寒风吹在脸上时,却忘了躲避,只是任凭风雪扑打,甚至很享受。
若是让白鲸发现江陵这么做,他绝对会笑他二逼。
若是让江陵发现白鲸这么做,他绝对会笑他中二。
真是双向奔赴的病情啊。
窗外烟火绚烂,火光闪烁。
辞暮尔尔,新火年年。
浅子深深,长乐未央。
江·心灵手巧·陵在围巾上挂了两个银杏吊坠,他围在脖子上感觉很满意,然后戴着新围巾下楼取快递了。
无敌顺丰,一日即到,江陵真是爱死了这个快递,哦不,是速递。
拆开,也是一条围巾。围巾主体是天空蓝,有白色像云一样的花纹,干净简约,他特意为白鲸挑选的。他又心灵手巧一回,在给白鲸的围巾上挂两个小太阳的挂坠。
他美滋滋地把围巾带到附近的精品店,挑了浅蓝色的礼物盒和白色的彩带,让工作人员帮他包装,然后乐呵呵地抱着盒子回家了。
等返校了,就给他这么一个惊喜吧。
说到礼物,江陵想起成人礼的时候高澄屿送给白鲸的礼物,是几本心灵鸡汤的书和一块运动手表。白鲸说是好巧不巧,高澄屿送他的这块表是白鸿看了好久却无缘抢到的表。反正白鲸光是拿着这块表就可以在白鸿面前得瑟好久。
而这边的白·慧心巧思·鲸正在耐着性子给江陵手织围巾。他觉得他是不是疯了,干嘛不去买个现成的,干嘛要自己织啊!
不过有一说一,白鲸这手法很快娴熟起来,好像这十多年都是干这个的。修长的手指上下翻转,一勾一挑,左拉右扯,围巾已经织了大半。
可能是前桌李茵茵整天一下课就织围巾,他在后边一无聊就会盯着看,看着看着就有门路了。
可是,这真的好无聊。
这没多余的手写字了,白鲸只能一边看网课一边织围巾,遇到没听懂的地方还得抽出手去拉进度条,重新看。
他忽然想起,这以后他年华逝去,也不愁找不到事儿做。天气好就坐阳台,天气不好就窝客厅,纸袋子里装几团毛线,一织又可以过好多天。
那江陵呢?江陵就在火边逗猫,或者在厨房捣鼓新菜方,有时端来一杯香菜奶昔,有时端来鱼腥草。反正都是些江陵吃得津津有味而白鲸欣赏不来的东西。
其实想起就挺美好的。
然后白鲸成功地错过网课老师说的一个重点,他又得倒回去看。
果然,看网课比在教室上课还容易分神。
白鲸只能强迫自己不要想那么久远的事了,当下还是注重不远的高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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