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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
“你说什么?我不同意。”
沈知恒进门后,听她说了往后的打算,便是严词拒绝,一副“你赶紧打消这个念头”的模样。
“我回去又被关起来,然后再参加下一场她给我安排好的相亲吗?”苏棘夭十分坚决地摇头,“哥,我不想回去。”
明湛是站在她这边的,支持她所有决定的,对那个她想逃离的沈家没什么好感,“你可以留在这里,住多久都行。”
陆执懒散地窝在沙发里,闻言施施然抬头觑他一眼。
这好像是他长定的地方吧?
沈知恒也横了明湛一眼,眉间摒着些微冷意,“虽然你们现在在谈恋爱,毕竟还不是一家人。”说完又转向另一侧,“温姨那有我拦着,你成天住外面不回家像什么样子?”
她难得有这般叛逆的时候,莫不是被男人三言两语哄得不愿回家,方在路上对明湛升起的一些好感,转眼便将其抹煞了去。
明湛正欲开口,被陆执毫不留情地踹了一脚。
苏棘夭紧抿唇,昳丽地眉眼黯淡几分,沉默片刻后,似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抬眸望向他,“哥,我有事想单独和你说。”
若不是必要,她不想同他说那些龃龉的,也不愿将自己的自私剖白给他看,他是自己在沈家,唯二还在乎的人啊。
沈知恒盯着她,眼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不明白她为什么变得这么执拗,两人对视半晌,终是他败下阵来,“可以,但你要跟我回去。”
苏棘夭却十分坚持,那个地方,她再也不想回去,若无必要,也不想看见她。
“就在这里说,你听了若是还想带我回去,那我就跟你回去。”她转头看向陆执,面上颇有些不好意思,“小叔叔,我们能借个地方单独说些话吗?”
陆执抬手朝向某个方向,另一只手指尖的陀螺还在打着转,“直走左转第一间是书房,请自便。”
他自方才起便不太有精神的模样,眼下似是强撑着倦意坐在这里,苏棘夭点头道了声谢。
等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明湛又被陆执踹了一脚,“人家说话有你什么事?以前一棍子打不出个屁,现在什么话都敢接了?”
明湛收回视线,眼底的柔和随着她的离开淡了去,沉入不起波澜的眼波下,“沈家人待她不好。”
陆执起身走向酒柜,拿了个杯子倒了些薄酒,抿了一口,勉强提了些精神,眉眼懒散肆意,眉尾微微挑起,“哟,我们阿湛也有想护着的人了。”
见他神色未展,陆执又道:“你想护她没错,但人家哥哥说得也没错,你们毕竟还不是一家人,人家一家人说话,你没有话语权,更不该说那些。”
明湛不耐烦听他说这些,伸手便要去抢他手里的酒,被陆执眼疾手快躲过。
陆执晃了晃杯子,眼角晕出几分潋滟之色,“今晚她睡这,你还是清醒点对人家姑娘安全。”
明湛并不质疑苏棘夭能将沈知恒说服,但深想了去,她该是有多大的委屈才有那么大的把握能让沈知恒同意她不回沈家。
叔侄俩一站一坐,明湛坐在沙发上发呆,陆执望着窗外的灯火饮着薄酒,眼神失了焦,夜景变得模糊,像是五彩的颜料打翻在纯黑的画布上,晕成一滩。
突然,明湛于无声中问了句:“你面对她的时候,还会在心中计较该或不该吗?”
空气沉默了许久。
陆执低头怔了许久,眼中掠过一抹势在必得的狠色,仰头将杯中酒尽数饮尽,牙关紧咬,“自是不会。”
苏棘夭和沈知恒在书房了呆了大约一个小时,出来时沈知恒整个人都是冷肃的,活像是谁欠了他几百万,眼里沁出微微血丝,再没有提要带她离开,站到明湛面前,“照顾好她。”
明湛神色微敛,郑重其事道:“我会的。”
沈知恒离开前看了垂着脸的苏棘夭一眼,推门时,身后带着鼻音的女声轻飘飘的,“...对不起。”
他闭了闭眼,张了张嘴,声音嘶哑,“没什么对不起的。”
苏棘夭低着头,听见门锁落下的声音时,一颗颗温热的泪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涌出来,滴在了她的裙摆上。
陆执不知什么时候离开回了房,将空间留给他们。
一只有力的手将她揽入了怀,让她此刻的难堪有了躲避的港湾。
伏在明湛怀里泣不成声:“我没有哥哥了...”
她把这些年她和沈家所有人的纠葛全部告诉了沈知恒,就为了和沈家彻底斩断关系,让温蔓枝不能强迫她回去,她在沈家唯二两个牵挂的就是沈知恒和沈知艾。
她和沈知艾之间还有血缘牵连,可和沈知恒之间若是断了沈家这层,就再没有别的关系了。
温蔓枝厌她爱她,又要支配她的未来,沈家姐妹轻她辱她,怨她沾了沈家的财产,沈老夫人冷她弃她,要求她断绝关系离开沈家,唯有沈知恒疼她怜她,最终却要被她舍弃。
明湛感受到胸前渐渐湿润,搂她紧了些,轻声安慰,“他...不是这样的人,他肯定可以理解你的。”
苏棘夭闷声闷气,“你什么都不知道...呜...”
向来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岭之花,外人眼里裹挟着森森寒气的坚冰融为了温柔春水,似是要从眼中沁出来,温热的呼吸拍打在怀中人的头顶,“那你慢慢,一点一点,都告诉我,好不好?”
窗外纷纷扬扬飘着鹅毛大雪,屋里温暖如春,女生上半身倚靠在男人怀里,男人一只手圈着她纤细的腰身,另一只手被女生白皙纤长的手握在手里把玩着。
寂静的夜晚,遥远的喧闹,身侧的心上人,静谧无声无息地浸透心防,从不欲启齿的晦涩一点一滴地说于身边人听。
温蔓枝和苏逸之的结合,是曾经羡煞旁人的存在,年轻影后和天才医生,于西北高海拔处初遇,又在尚城重逢,不过一年半的时间便隐婚生女,身边的人都不看好他们,更有人断言不出一年必定离散收场,谁知这段婚姻坚持了一年、三年、五年,甚至跌破眼镜地度过了七年之痒,就在他们爱得最深刻的第十年,苏逸之却提出了离婚,对温蔓枝避之不见,随之便没了踪迹。
如同他们浓墨重彩的开始一样,收场也极为刻骨铭心,惨烈至极。
苏望自觉对不起温蔓枝,在她提出要带着苏棘夭改嫁时只有一个要求,苏棘夭不能改姓,可就是这样一个合情合理的要求,让温蔓枝厌恶到再也没再踏进过苏家半步。
温蔓枝管她很严,大到专业成绩,小到打扮姿态,都要严格按照她的要求,尤其是关于苏逸之的一切,她都不允许苏棘夭沾染。
烧了所有她带来的照片,不允许她报医学相关的一切专业,甚至连高中都要让她选纯粹的文科,或许是沈知艾出生了,也或许是她长得和苏逸之越发相像,温蔓枝在她身上的注意力渐渐少了许多。
沈家百年簪缨,对于家主沈涯二婚要娶个明星,对家族毫无助力,沈家人有很大的怨念,尤其是温蔓枝还带着个拖油瓶。
沈涯护着温蔓枝,去哪都带着她,可他护不住还要上学的苏棘夭,或者说在发现温蔓枝对这个女儿的态度有些异样后,便也没想着要护住她。
继父家人的不满主要通过沈家姐妹施展在她身上,除了在沈家她们手伸不了那么长,在沈宅时沈老夫人并不理会这些,佣人也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人,会装作没看见。
后来她不必要就不会去沈宅,在学校时她们更是变本加厉,学校是私立女子高中,里面都是阳城的世家女儿,像她这样名不正言不顺还不受宠的继女,甚至都不用沈家姐妹特意孤立。
她根本没有朋友,还会被不认识的人针对捉弄,经历得多了,便学着如何躲避和化解。
她成绩好,常年第一,不知什么时候便和赵莞然打得照面多了,她也针对她。
不过和其他人不一样,赵莞然通常是只是嘴上说得难听,心眼却不坏,从来没有仗着家世实打实地欺负过她,后来酒吧求救,心中也是笃定她会伸出援手的。
“棘心夭夭,母氏劬劳。”苏棘夭喃喃道,“这是我名字的由来,我爸爸取的,你知道吗,她生我的时候难产了,差点一尸两命,爸爸为了让我记得她的苦,便给我取了这个名字,要我敬她爱她。”
“我真的尽力了...”
爸爸离开的那个晚上,温蔓枝在她怀里哭成一个泪人,那时她也在心中发过誓往后要好好爱她,好好护她,可单方面的爱太累了,即便是亲情也会有取之为尽的那天。
十年前多了沈涯爱她,五年前多了沈知艾爱她,她这个女儿的爱便也无足轻重了吧。
往后,她要好好爱自己了。
这么想,便也说出口了。
明湛听见了这句氤氲在唇边的话,感受到她的呼吸逐渐平稳,他捞起她垂落的手,十指交扣,低声在她耳边:“往后,我来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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