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告别
“唯一的牵挂……”全正南抬起鼻涕眼泪横流的脸,看向淮南一脸动容。
“我不能哭,我一哭淮南心里更难受,他是个好孩子,不愿意伤害任何人,可是却被逼的杀了那么多人,我不能哭……”他语无伦次,红了眼睛又逼着自己压回去。
“你师妹说的对,你做的没错,错的是那些人,是他们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家,你没有杀错人,师父从没有怪过你,也不觉得你做的事情给我丢脸,你还是我的二徒弟,乾门永远是你的家!”
“淮南啊……傻孩子,师父来了,我来接你回家……咱们回家!”
全正南站起身,目光慈悲的抚摸着淮南的头,安抚着他。
原来哭泣的淮南渐渐收了哭声,他睁着双眼渐渐站起了身。
全正南讶异望着他,这是这几天他第一次有除了哭以外的动作。
淮南目光渐渐聚焦,看清了眼前的人,他沙哑的开口。
“师父……”
全正南好不容易压抑着的眼泪瞬间决堤,他伸手一把抱住淮南。
“孩子……!你受苦了!”
淮南意外的笑了,笑容单纯,里面是全然的信任,他抬起双手慢慢回抱住师父。
“二师兄……”谢晚晚喃喃喊了一声。
没想到师父说出谅解他的话后,他残留的神识竟然像得到解脱一般开口说话了。
淮南望着谢晚晚,目光亲切温厚,他点了点头。
“师妹好,劳烦师妹前来寻找师父是我的不对。”
谢晚晚难过的摇摇头。
全正南放开他,胡乱摸了一把脸,好好的仔细的打量着他。
“我就知道你不可能没有给我留话,哭了几天几夜了,嗓子都哭哑了……”
感受到师父真切的关心和疼爱,淮南眼里盈满泪花。
“是徒儿不对,徒儿做了错事,没脸再回乾门见师父,也没脸见同门……”
“你没做错!”全正南喝止他。
淮南感激的笑了,却摇摇头。
“我杀了全村近千人,可真正做了恶事的只是那三十几个人,师父,我为了报仇已经犯下滔天大错……”
全正南沉默看着他,眼里满是痛心。
“这二十多年来我已经想通了,因果轮回自有报应,我杀错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我等着下辈子下下辈子做牛做马给他们赎罪。”
“我唯一无法面对的就是师父,师父会原谅我吗?”
全正南用力点头。
“师父原谅,师父原谅!你永远都是我的徒弟!”
淮南终于笑了,笑容破碎又释然,眼里温暖又干净。
“那就好,那我才能放心走,师父,我一直很喜欢乾门,喜欢那里的生活,喜欢修习符箓之术,喜欢每天起来看对面的日出,我好舍不得啊。”
“可是我有罪,我要去赎罪。”
“师父,这一生有幸遇见乾门,拜得师父门下,我已经满足了,我只是……只是觉得遗憾,遗憾这辈子太短,来不及去看很多风景,去交很多朋友,去认识一个心仪的人跟她一起走一程。”
谢晚晚脸上的泪滑落半空,她垂眸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吸。
二师兄原来是这么细腻温柔又感性的人。
“师妹,以后师父就交给你们了,徒弟不孝先走一步了。”
谢晚晚使劲的点头。
他抬手朝半空伸去,目光仅仅追随着一处,虚影开始淡化。
他笑容满脸的看了三人最后一眼便转身朝前走去。
“爹娘,妹妹,你们来接我了吗……”
淮南的神识虚影慢慢飞起,跃过他们头顶,一点一点淡去直到彻底消失。
眼前骤然一暗。
他们离开了淮南的幻境,回到了黑暗的溶洞里,唯一的照明是白小寒手里的照明珠。
全正南借着那片亮光愣忪了片刻,抬手摸了摸肩膀上靠着自己的淮南,他的脸上已经瘦骨嶙峋。
他动容的摸着,又抓起他指骨分明的手拍了拍。
“淮南,走!师父带你回家。”
“师父……”谢晚晚喊了一声。
全正南起身,一把抱起已经不剩多少重量的淮南,一步一步往外走。
淮家村给了他快乐,也给了他痛苦,这里有太深的纠缠,只有在乾门的几年才是他最无忧无虑的时候,他要带他离开这里。
夜晚,残破的淮家村外海滩上,三人就地火化了淮南的遗体,将他的骨灰装好准备带回乾门安葬。
五月的海水已经不在寒冷,海风吹拂在人脸上犹如母亲温暖的抚摸,银月皎皎,柔柔照亮一切,像安抚流浪的旅人停下脚步歇息,像轻唤离家的稚子归乡,像大地在叹息,像亡魂在挥手,然后转身永远离开。
三人沉默了好一阵子。
“二师兄……赎罪有很多种,小到做牛做马舍命陪君子,大到战场杀敌保家卫国,你会选择哪一种呢……愿你历尽千帆归来仍然初心不变,我在乾门等你回来。”
谢晚晚凝望着远处的浩瀚无垠。
“那你可得给我好好活着,必须得等我死了才能死,一帮小兔崽子,一个比一个会蹦跶,没一个让我省心。”全正南抱着骨灰罐走过来,一脸感慨。
谢晚晚一时想到自己突破元婴失败身陨之事,师父知道后一定也很伤心吧。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他不想在尝第二次了。
白小寒立在一旁沉默不语,眼神浮浮沉沉。
谢晚晚莞尔一笑,取过骨灰罐。
“放心吧师父,我一定会给你养老送终的,保证比大师兄三师姐五师妹活得长久。”
“……倒也不用活的太久,活个千把岁就行了,除非你突破渡劫飞仙,不然你也没辙!”
全正南眼咕噜咕噜转,想起徒弟如今修为同自己一样,一时有些接受不良。
“也不知道你这身体吃的什么……这修为涨起来跟别人喝水一样简单,还好是我自己徒弟,总归是我教出来的不错不错!”
谢晚晚听着师父已经能开玩笑的语气,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这次出来还得感谢白师兄一路陪着我,”谢晚晚喊了一声白小寒,“白师兄从进去到出来都没有说话,怎么了?”
白小寒垂下眼眸,在抬眼时已经掩去了眼里的情绪,他弯了弯嘴角,恢复成平日平易近人的样子。
“只是不忍打扰你们团聚,也对淮师兄的遭遇深有感触。”
“我曾听人议论全师叔山头上收的四个徒弟,除了师妹天赋惊人令人惊艳外,就属淮师兄的资质最好了,他离开乾门时也不过三十,修为已经元婴中期,若是没有发生这些事情,他一定也会是一颗修真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可惜了……”
全正南叹气。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愿天上人间,共安好。”
“全师叔觉得他为家人报仇做得对吗?”白小寒突然问。
全正南与他站在一处,看着谢晚晚抱着骨灰罐站在海边,任由海水一浪接着一浪冲刷着脚下。
远处海天相交的地方星空浩瀚,一条明亮的银河越发清晰,女子纤细柔弱的身影镶嵌进了这副瑰丽景色中,让人再也忘不了。
“他做得对,又不对,冤有头债有主,他牵扯了太多无辜性命,这是他造的孽,他得还,我是他师父我没有教好,我也有责任。”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劫数要渡,渡过去了那就是新的世界。”
渡不过去就像淮南这般,过不了坎,把自己困死在心里。
临走前,谢晚晚给淮家村里的老人留了一些银两,从他口中得知,存活下来的淮家村人已经举家搬迁出了南城。
她心里稍稍宽慰,淮家村没有断绝,总算还是传承了下来。
三人回到南城住了一晚,第二日启程回乾门。
路上,全正南突然生气的嚎了一句。
“回去我还得把张怀志这个逆徒抓出来,闭关闭关闭了十几年了还不见人出来,是不是也想像淮南那样吓我,这个不孝徒弟!”
张怀之是谢晚晚大师兄名字,谢晚晚只记得入门之时见过他,自那以后他就闭关了,算上今年已经有十一年了。
“还有你三师姐!一天到晚跟袁毅那小子混在一起,从来也不见她把心思放在修炼上,她来我这里是找男人来的吗!简直岂有此理!”
面对突然暴怒的师父,谢晚晚像个鹌鹑一样没了声,然而并没有避开师父的炸弹。
“还有你!天天练练练修为是上去了,可脑子跟上了吗?你是想练的断绝七情六欲吗!没事多出去走走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多在尘世历练一番,不然心境怎么能提上去,又不是要你练成个傀儡只知道放符箓!”
白小寒在一旁忍不住笑出声。
谢晚晚回头凶神恶煞瞪他一眼,转头对上更凶神恶煞的一张老脸,顿时焉了。
“对了,小寒不是对你有意思吗,我这个师父做主了,以后你们两多走动走动,没事也跟你三师姐一样出去谈个恋爱什么的……”
谢晚晚跟白小寒一脸石化,好不尴尬。
白小寒呐呐问:“全师叔怎么知道我对师妹有意?”
全正南翻了个白眼,指了指两个人。
“你对她没意思,你这么多年跟在她屁股后面跑着是吃饱了撑得啊!”
谢晚晚追问:“可白师兄以前从来没说过什么我怎么知道……”
“所以我说你整天就知道修炼把自己练傻了吧,一个男人一直故意在你面前出现是为什么,除了是你爹兄就只能是对你有意思的人!”
“那还有可能是有仇的人呢……”
谢晚晚嘴贱接了一句,抬头一看白小寒目光灼灼,赶紧移开视线。
仇啥仇。
全正南直摇头,一脸卖徒弟的指着她对白小寒喊话,
“她现在已经没有婚约在身,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自己喜欢的人自己追。”
白小寒感激点头,望着谢晚晚的眼里全是她一个人的倒影。
全正南小声嘀咕:“就这眼神,也不知道被我逮着多少次了,也就她眼瞎看不见……”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