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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平城(一)
从扬乐城到阴平城有两条路,一条陆路,路程长,但是一条商业流通的中枢,邻接的城市都交了保护费,算是安全。
另一条则是水路,属于近道,跨了江就能到对岸的阴平城,但一上岸基本就先遇到打劫的。
苏立原本的计划是走水路去阴平城。
出发前,她突然想吃醉茶楼的醉花酥。
白月时还以为她又有什么打算,于是跟着她,看着她和心遥心满意足地塞下两口醉花酥。
然后是醉茶楼新出的桃夭糕。
接着是开心街的酸菜牛肉面。
之后就是苏立带着心遥买了个腰佩玩偶。
“扬乐城真的蛮好玩的,对吧?”
“对对对。”心遥猛点头,将一只兔子佩在了腰上。
明明没有风,白月时的黑纱无情地飘动。
等他们终于来到码头时,码头一天一趟去阴平城的船已经出发了。
苏立抬手放到额头,往江的对岸看了看:“好远,不是很想飞过去。”
说完,她转过身拍拍手:“各位团友,我们打道回府吧,明天再出发。”
白月时的黑纱再次飘动。
“苏仙人留步。”清冽的男声叫住了她。
“雪英?你家城主叫你来的?”苏立凤眼扬起笑意,语气很是亲切。
雪英眼底黯然:“你家城主”的称呼,是彻底将他推开了。
他抬手作礼:“城主说你今日启程,命我来送行。”
云殿内二楼厢房。
许耕烟头顶一支金蝶珠钗摇曳,问道:“云姐姐,我觉得她可能是有意推迟出发,未必会上咱们的船。”
“你不是派人观察她一天了,可有特别的事发生?”
“除了吃喝……倒真的没了。”
“她会上船的。”如云埋头看书。
“她就是单纯地出门晚了。又或许是……”
“本就想讹咱们的船。”
“城主。”门外响起雪英的声音,“她们已经上船了。”
许耕烟闻言一怔,随后笑出声来:“竟是我想多了。”
“还是姐姐懂她。”
江上一只画舫正在浅游。船上四角亭飞檐翘角,支柱盘龙,栏杆雕花,窗纸雪白。
豪华之程度像是在说:“我有钱,来抢我呀。”
心遥在船上四处走动,呜哇叫道:“掌门,这船没有船夫也能动诶!”
苏立躺在金丝锦绸铺成的软榻上,懒懒“嗯”了一声。
“掌门,那名叫雪英的男子,拉着你悄悄说了什么?”
心遥坐到软榻旁的椅子上,满脸好奇。
软榻对面的白月时抬眸,目光也落在了苏立身上。
苏立勉强回忆了一下——
在上船前,雪英私下说道:船底装有“发灵机”。
“不过仍是试验品,或许中途就不灵验,还请仙人担待。”
雪英说的时候,清冷眉宇间带有一丝关切,如春山融雪,雪掉进了她的心里,软软绵绵。
只可惜冰雪消融,如雁过无痕。
“掌门?”
“嗯,他说一路小心。”苏立打了个呵欠,敷衍道。船摇晃得轻微,像是一张巨大的摇篮船,摇出了她发困的本能。
“呀!”心遥托着下巴,一副要听故事的模样,“他喜欢掌门吗?”
“谁不喜欢长得好看的呢。”她又打了个呵欠,吩咐道,“如果船中途停了,就用灵力驱使前进好了。”
白月时猛然起身,走出了亭外。
心遥嘟囔了一句:“这小白脸脾气真怪!”而后坐到白月时刚刚的位置上,打坐调息。
船游了过半,苏立堪堪醒来。
心遥又提了主意:“掌门,我去过阴平城,那里不喜欢仙人,要不我们乔装打扮一番?”
苏立扫了一眼两人,点头:“白月时,你还是换成眼罩吧。”
要是魔头之子的身份被认出来,也够唬一阵人了。
“那我呢,那我呢?”心遥一脸期待。
“你呀……”苏立捏捏心遥的脸,“你要是想打扮,待会儿给你化个妆。”
“啊?”心遥头上的铃铛叮当响,“掌门不用女扮男装吗?”
苏立伸了个懒腰:“我这么好看,为什么要女扮男装。”
船越行越慢,苏立将白月时安排到了船头驱船。
“来,给你化个妖女妆。”她将心遥拉了过来,把在扬乐城买的胭脂水粉都拎了出来。
话音刚落,舫外水花声起。
苏立将心遥的脑袋掰正:“别乱动。”
“可是……”心遥一脸委屈。
一声怪异的嘶吼将画舫震得摇晃。
“多相信我们的小师弟。”苏立语气不咸不淡,又将一道神识传给了外面的人。
“到岸上打,船晃得慌。”
画舫恢复了平静。
苏立将心遥的马尾扎回了小髻,铃铛流苏飘到耳旁。
突然一只长细的利刺破窗而入,险险擦过苏立的脸!
心遥瞪大双眼。
“别动。”苏立目光不移,给心遥画上眼线。
齐刘海将弯眉遮住,深邃的眼线将大眼勾成了妩媚猫瞳。
“嗷!”惨叫声伴随着□□撕裂的声音响起。
心遥的粉唇抹上了艳丽的红。
画舫外传来“噗通噗通”几声,像是饺子下锅。
“还不错。”苏立一脸满意。
精致的妆容将心遥的整张脸勾勒得更加生动张扬。
“你再换套艳一些的衣服。”
说完,苏立就走出四角亭外。
“好嘞!”心遥从来适应得很快,乖巧找衣服,仿佛无事发生。
画舫外一片狼藉。
船的四周飘起人的浮尸,甚至还有蜘蛛脚一样的残足,一只卡在画舫的窗上,一只浮在江上。
岸上的人身上还生了两只长足。
苏立一脸嫌弃:袁氏诚不欺我,这里的人果然是……不同“形”色。
白月时就站在这位蜘蛛人的不远处,黑缎眼罩也掩不住他脸上的不屑。
见到苏立现身,白月时的身上威压顿消。
他足尖点地,施施然回到船头,嘶哑开口:“他是饿鬼境的。”声音里还掺杂着那么一丝丝委屈。
“怎么?打不过?”苏立有些好笑,食指抚上白月时绛红的唇。
白月时喉结滚动,喉间发出“嗯”的音节。
苏立突地食指一按,将他的脸推开:“还给我装。”
“活没干好就想吃软饭?”
白月时抿唇,眉心蹙起,生出几分戾气。
刺骨钉没入蜘蛛人的身体,他如越撑越大的气球,最终爆裂崩体。
血溅如烟花。
苏立抬头看“烟花”,一道结界将画舫和人保护得干干净净。
“掌门,我换好啦。”心遥兴致勃勃地跑到船头,一身海棠红纱裙俏皮灵动。
“掌门,你不换妆么?”
苏立拍了拍身上的尘,绛色锦衣,裙裾扬起,衬得她肤白如雪。
“我不换。” 她驱动灵力将船靠岸。“走吧。”
甫一上岸,苏立就感觉凉风阵阵。
阴平城与扬乐城仅仅一江之隔,却像是陡然升了纬度,空气更加寒冷。
心遥与白月时刚一下船,画舫就“噌”地着了火。
火光烈艳,在晚霞的映衬下似妖蛇吐信。
“啊,怎么烧了。”心遥一脸可惜。
没有人看到,船底掉落一块巨大磁石,悄然沉入江底。
苏立一语双关:“省得有人为它打起来。”
脚底这片地说是“岸”,其实不过是一条长长栈道,栈道两旁挂着一串串的白灯笼,多少都染上了暗红的血迹。
栈道的尽头是一条石梯与山墙。
拾阶而上,便能看见屋瓦林立,灯火通天。
原来是一座山城。
心遥蹦蹦跳跳,灵巧绕过栈道上的尸骨血肉,流苏铃铛响得格外清脆清晰。配着残阳与血色栈道,像是牛头马面举着摇铃来催魂的声音。
山风吹来,山墙上又掉下几个诡异身影,有的只“啊”了一声就被江水吞没。
心遥抬手放到额前,眯眼看了看远处:“掌门,我们怕是要一路打过去了。”
“没记错的话,阴平城最高处才是城中心,只有城中心才禁止打斗。”
苏立“啊”了一声:“岂不是赶不上晚饭了。”
“那倒不会,”心遥笑道,“阴平城昼夜颠倒,昼伏夜出。越到夜晚,活动才越多嘞。”
苏立看了下天边霞色,预计还有一阵子才到天黑。
她悠悠走着,瞟了白月时一眼:“慢慢打,不着急。”
白月时面无表情,走到了两人前面。
心遥挽起袖子:“我也能打呀。”
苏立点头:“他要是打不过,你就接着上。”
三人才走了一半石阶,白月时先被人拦住。
“小公子,住宿吗?”每个字都拖长了尾音,娇滴滴极了。
女子以纱蒙面,顾盼生姿,身上堪堪几块布料遮挡。
苏立确认:这里是可以推广小背心和吊带裙的地方。
白月时正要拒绝,就听到苏立的神识传音。
“上她的套。”
白月时往后退了一步,与那妖媚女子隔了一段距离,才点头道:“两间房。”
“好嘞,请随奴家来。”女子转身,走路时屁股左右扭动。
苏立莫名地想起了栖乐乡的蓝灵。
几人走上阶梯的最后一层,终于看清了阴平城的面目。
原来在山下看到的屋瓦和灯火,都是来自更高的城中心。
而此时他们仍在城中心外,昏暗的烛火杂乱无章地立在各处,叫大家勉强看清四周的景色。
尸横遍野。
多的是用白骨砌成的房屋,有的房屋门前还挂着用皮囊做成的旗子,又或是用皮囊当作屋顶或窗帘。
“这里离城中心还是有些距离。”女子媚笑,“奴家倚赖家中夫君保护,才能在这片尸地开出一家客栈来。”
“几位贵客谨慎也是应该,这四周呀,都是吃人的主儿。”
她说话开门见山,倒像是有几份诚意,叫人放下一些心防。
像是印证女子说的话,他们每走一步都能清楚感受到被不同目光盯住。
而这些目光却不轻举妄动,好像是真的在忌惮这位女子。
“奴家呀,就是求些钱财,好攒够了能在城里买座屋宅。”
女子说得坦诚,苏立听得好笑。
好家伙,这里竟然还有房奴。
“到啦,贵客请。”
与他们先前见到的白骨房屋不同,眼前客栈由石头砌成,倒真是像模像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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