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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这个朋友是不是自己
属于G办公室的偌大空间被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一黑一白两个部分。
黑色属于C,白色则是G。
“这是中央智脑的命令?”G施施然站起身,他全身都笼罩着一层微光,五官模糊,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你就这么相信它的决策?还是说,在你心里,中央智脑不是‘它’,而是——‘祂’呢?”
C直白地说:“你可以等死了再和终末辩论去。”
他的力量散布在这处空间的每一个角落里,每当白光试图向外游走,阴影就会狠狠地反扑过去,迫使白光退回。黑白两色纠缠在一起,在他们和气交谈的表象下暗暗角力。
在C耳边,合成音响起:“第7夹层走廊已封闭,正在调频……”
同为监控室的一员,G当然知道中央智脑要对付他们大概会用出哪些手段:抓住C分神关注调度信息的那一瞬间,光人的身躯暴涨,刺眼的亮光从G的身体里呼啸而出,在透明走廊消失、二人脚下一空的时候,G甚至还有抵抗冷却池拉扯的余力,无数白光迅速向上攀升,璀璨得几乎像是第二条数据之海。
但C知道并非如此。
G的代号为“心灵之光”,他的力量本来应该展现在意识领域,只是监控室的特殊封锁,迫使G的力量从心灵具现到了现实里。一旦让他成功逃脱,C就要在自己并不擅长的意识领域和G展开交锋了。
在白光后面,阴影如影随形,逼迫白光减缓了攀升的速度。
而这个时候,G已经快要触碰到从上而下数的第三条透明走廊了。
前进的势头一减缓,来自冷却池的拉扯之力就愈发明显,加上阴影趁虚而入,压在白光上方,最终,G化成的白光不得不在半空中崩散,变成数不清的细长光点散落下去,从下方交错排列的二十几条透明走廊里径直穿过,却无法影响到它们一分一毫。
一接触到冷却池表面,G的光点就飞速消融,直到化成更细、更小的屑末,顺着水流打着转儿沉了下去,落入更深的地方。
C也掉到了冷却池里,身体尚且完好,没有消失在其中,但看到G的下场,他还是心有余悸地后退几步,离这场漫天光雨远了点。
“预计1小时36分后,G将完全消失在冷却池里。”合成音从四周响起,平和的腔调一如既往,“在此之前,通天塔不会解除封闭。”
C:“明白,等那个时候后我才能出去。”
中央智脑:“如果您感到孤独,我可以给予您陪伴——我知道,一些人在面对自己同胞的死亡现场时,会产生一种名为物伤其类的负面情绪。”
“这就不用了。”如果有五官,C这时候一定会做出牙疼似的表情,“物伤其类还不至于,我只是在想,在最后关头,他会这么干脆地束手就擒,一定是又偷渡了自己的力量出去,而他的力量基本就相当于他的分身。”
虽然G可能有残留,但留在监控室的肯定是大头,否则中央智脑就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不对。
……现在也不算迟就是了。
如果没有中央智脑,光凭他们几个在监控室互相监督,G这种狡猾又不安分的性子肯定会搅出一些大事来,谁也说不清事态发展到那个时候,是不是会在母星上酝酿出不可挽回的后果。
“不用担心。”这一回,中央智脑的声音带上了明显的笑意,“我已经通知了一位……嗯,‘老朋友’。”
C有些困惑:“‘老朋友’?”
他并不怀疑中央智脑,它既然把这件事的后续处理交付出去,必然是经过了一系列完整且严密的推算和判断。
只是这个“老朋友”的说法……
他蓦地想到一种可能,脱口而出:“他不会是撞到使徒那边了吧?”
使徒现在用的名字好像是……“严商”?
不会这么巧吧?!
中央智脑承认:“我给了他一些误导。”
C:“……”
能让G直接拿头莽上去,这已经不是“一点”误导可以解释的了吧……
“还有你看好的陈摇之和陈酉,你知道我说的是谁,我就不报他们的个人ID了。”中央智脑又说,“G违规和他们接触,他们已经是G的意识携带者了,如果你不想看见G的力量传染到管辖局的每一个人类身上,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让他们死亡,或者,作为深海计划的消耗品。”
刚刚轻松了一点的气氛瞬间以更快的速度沉寂下去。
C目睹过很多人死亡,包括他认识的与不认识的,面对别人的死亡,他带有一种经历太多的冷酷,不过当交谈对象是中央智脑时,他没有必要故意端着,让那份感伤的心情不上不下地悬在那儿。
“我本来还以为他们能……”C叹气,“必须都死吗?”
陈摇之和陈酉是一对相依为命的兄妹,但陈酉其实早就死在一起由进化学派策划的超大型献祭仪式里。陈摇之于是四处搜寻能制造生命的方法,试图复活陈酉。在兜兜转转下,她最终加入了进化学派,用同样的血腥作风迅速成为其中的骨干,得到了一个制造“备份身体”的机会。
她选择用这个机会“复活”陈酉。
人无法死而复生,她得到的只是以她记忆中的陈酉形象为样本的复制人。
陈摇之和“陈酉”都明白这一点,但前者选择投身在进化学派的疯狂里,她偶尔受伤,但杀死过更多伤害或者没伤害她的人,用迷失的理智来迫使自己忘记这一点,而后者……他无法劝说妹妹回头,于是选择趁着陈摇之外出任务的时机暗中向管辖局举报,然后被发现端倪的进化学派成员当场杀死。
大约是觉得陈摇之是一个独特的观察样本,中央智脑亲自介入其中。在陈摇之和那个据点里的一众进化学派成员被押送至管辖局总部时,一名新的陈酉负责接手他们,而他的身份却是管辖局员工。
(在得知这件事后,C不是很赞同:“这太残酷了。”
中央智脑则回答说:“我只是在仿照一位老朋友的做法罢了,现在想想,这的确是一个非常冷酷的趣味。”)
中央智脑:“如果放任不管,他们会在G残留的影响下成长为两个不可控变量。我需要消除变量,这是我的职责。”
C沉默了一会儿。
“你是对的,我当然不会否定你。”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尽管表现出来,只是那片阴影有节奏地蠕动了几下,“我应该说我没有资格决定他们的生死,但深海计划……你不会选择在使徒出现的时候,把他们当做耗材摆出去的,对吧?”
中央智脑:“你既然了解,那就没有反问我的必要。”
C低声说:“她总是要为她杀死的无辜之人付出代价的,这份代价都迟到这么久了,也该及时索取了。”
·
【许愿本】索取的代价有一条灵活的底线——遇强则低,遇弱则高,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唯唯诺诺与重拳出击量子叠加的深渊遗物。
在严商下线的时候,【许愿本】立刻抓紧时机奋起反抗,势必要从无知的看戏人AI身上捞出点好处,以弥补自己受到巨大惊吓的小心灵,而等严商上号,【许愿本】立刻变得要多乖巧有多乖巧,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八份来用,每一份都用来平摊从看戏人壳子里传出的巨大压力。
如果【许愿本】的智慧再多点,此时大约会痛骂自己真是有眼无珠,怎么捞饭票捞到了这种家伙头上?
“我希望G现在能出现在……”【许愿本】还放在看戏人身上,严商想了想用什么当标志比较好,“严商附近。”
——虽然不太明白一般情况下怎么着也是第二BOSS身份、来个AI觉醒毁灭人类剧情的中央智脑要直接联系他,不过G既然都贴脸挑衅了,严商自然很乐意笑纳中央智脑给出的情报。
【许愿本】抖了抖,小心翼翼地表示自己现在嗦不到代价当能量,实力跳楼大甩卖,做不到这么困难的事情,如果伟大主人愿意迁就一下他忠诚许愿本小小的无理恳求,它一定感激不尽,愿意更好地服务主人。
事实上,【许愿本】还有一定的能源储备,但落在严商手上,它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肯定找不到新的能量来源,它现在天天都自掏腰包拼命倒贴,就怕严商觉得自己没用然后立刻销毁,不适当拒绝不合理要求好存点能量长线发展,难道还要直接榨干自己营造出“我是一个一次性使用的废物本子”的假象吗?
……不管严商会不会现在就觉得它没有使用价值了,反正【许愿本】的这套逻辑已经说服自己了,兴致勃勃地等着一展身手。
——然后顺利吃灰。
严商也想不到【许愿本】能有什么好用处,唯一一个准备揪出来的G,不知该说巧还是不巧,他反而自己撞上了严商本人,用不着借助【许愿本】的力量绕个弯子。
当然了,那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了。
在这段时间,开采区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平静——矿场主现身了一次,径直捣毁了三栋蜂巢。他的出手仿佛某种无声的信号,在开采区里掀起了更大的火并狂潮,就连老耳也被头雀请走过几次,需要他给人心浮动的钝刀帮派镇镇场子。哪怕后面治安局接手,很快宣布这三栋蜂巢已经完全沦为了献祭场所,也没能压下这股畸形的狂热。
夜枭那边反而一反常态地蛰伏下来,借助赵随便那边得到的风声,夜枭内部处于某种微妙的备战状态,其中属于进化学派出身的成员最近更是鲜少露面,偶尔出现一次,也能察觉到他们身上弥漫的紧绷情绪。
作为邻居,温旦向赵随便和边徒提供了点儿内部消息:“开采区可能要炸,你们……哎,小心点儿。”
至于需要小心的是他们还是别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好在,进化学派深知在开采区拖长战线就是暴露在矿场主眼皮底下的找死行为,在一个和往常并无不同的一天,他们丢下了第一颗炸弹——
开采区发生了剧烈的震动,好像某处发生了余波波及全开采区的巨大爆炸,严商走出棚屋,听见明显的混乱动静从街道外面传进来,好像有很多人殴打在了一起,偶尔响起几声枪声,但很快,这份突然出现的骚乱以更快的速度平息下去,是有人在喊“治安局来了!”。
开采区的治安局坐落在垃圾场,他们肯定不会这么快注意到废船厂的异动,但要是恰好有治安局的人守在这里……那可就不好说了。
严商走出去,正看见周吾在和一名穿着治安局制服的负责人在说话,旁边还围着几名和他一样全副武装的成员。
——在得知无脸人就是G的消息后,周吾终于等到中央智脑姗姗来迟的通知,他当机立断,半拖半拽地让韦颐、魏常川和梁笙眀三人离开了开采区,换上了自己的三队队友。
那名负责人的脸有一点熟悉,似乎在哪见过。严商略一思索,从记忆里挖出一张“管辖局驻矿场安全屋负责人”的面孔来,把它和对方重叠上了。
治安局员工以发电中心为中心四散开来,维持住废船厂的秩序:他们都带了特殊的禁锢力场发射器,对付开采区一群平均水准下中下的觉醒者轻而易举,不会比对付持枪的普通人更难,至于伪装在其中搅事的十几个B级觉醒者,他们根本没料到发电中心里竟然藏了这么多人,很快就露出马脚,被同样藏在治安局员工里的管辖局员工制服。
严商瞄到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
是无脸人。
他混在人群里,但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他完全没有引起别人注意,并且巧妙地避开了周吾等管辖局员工的视线,配合上他过低的存在感,不论他做了什么手脚,都不会有人在第一时间发觉他。
严商径直走了过去。
他个子高,气场又足,沉着脸的时候自带一种不好惹的感觉,从骚乱里平静下来的人群没有再次惹是生非的想法,纷纷给他让了路,也没有出现什么不长眼的家伙跳出来拦路的剧情,但这么一来,他的目标变得明显起来。
无脸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的优势在于存在感低得像空气,因此后退几步,再一次混入人群,熟练地掩饰自己的身形。
无脸人肯定不是那种在意别人生命的类型,那他此时的瞻前顾后是为了什么?他手上的深渊遗物呢?
严商停止了无用的追赶,手指在枪套上敲了敲,也没有拔出枪直接在人群里射击。
他不是还有其他身份卡么?似乎很适合这种混乱的时候……
【是否使用[身份卡-最高指挥官]?】
【是/否】
·
无脸人,也就是G的分身再一次回头观察。
主体死亡对他还是有影响的,那深藏在他意识之中的无数记忆碎屑——来自被他侵占过意识的失败者——一反常态地活跃起来,在毫无防备之下,G的记忆都被它们狠狠咬下了一大口,变成一个巨大的缺口。
好在他还记得自己的一个老朋友……对方也在黑名单上,也没有向中央智脑投诚的意愿,自然很乐意帮助他,唯一需要应付的就是此人贪婪的胃口:很意外的是,老朋友竟然和进化学派达成了合作,一同对付矿场主,所以对方开出的条件包括刺杀矿场主的两个物质化人格,并且索要走了他身上的大部分深渊遗物。
只是暂时交出去而已,如果他想要拿回自己的东西,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么……无脸人,更准确的说是G对自己很有信心,哪怕他现在只是一个实力大打折扣的分身。
老朋友大约是拿出了什么深渊遗物,过程的记忆恰好缺失了,但他记得对方在收起某种东西后说:“检定大成功,我的朋友。”
无脸人不知道这个“大成功”体现在哪些方面,但必然不是被人发现这点上。赵随便也能轻松勘破无脸人的踪迹,这个人也和赵随便一样吗?他们是一个人?还是拥有类似的异能,来自相同的组织?除了进化学派,难道还有其他人要插手开采区吗?
世外之眼?可他们的成员不都是由骰子来决定的么?决定之骰被窃,在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发展新成员,不存在矿场主作为世外之眼的一员被支援的可能……终结城?可矿场主属于参与过重置的人类,不是那些漏洞……血肉工厂?这不一定,虽然他们一向和进化学派势不两立,但他们更善于改造人体而不是操控意识……
一些念头飞快闪过,但他思索得越多,属于别人的记忆碎屑就越活跃,强行挤进他的记忆里,就好像一块不少零片都放错位置的拼图,乍一看像模像样,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其中的乱七八糟。
无脸人没发现,在不知不觉间,他的路线竟然越来越接近严商,就好像有一只无形之手在规定他前进的方向,在他有所变化时,总会有一个恰到好处的巧合来把他拨弄回既定的路线。无脸人很快意识到了不对,他试图改变,然而路线总是再一次指向严商,对方站在那儿,好像没有用太多力气,但他无端产生了一种无法摆脱的预感。
难道是是衔尾蛇的援兵?矿场主什么时候和衔尾蛇和好了?
好像有骰子在无脸人的脑海里转动,然后是不知道什么人在说:“[侦查]检定17/76,检定成功,你发现了事情的反常之处,有人在操控里,就好像神明在拨动凡人的命运之线,你无力抗拒,深感自己在祂的伟力前格外渺小。”
随着那声音的诉说,深深的无力感和溃败感瞬间涌上无脸人的心头,那种被人窥视、被人玩弄的窒息从四面八方压过来,他环视一圈,只觉得人群里晃动着数不清模糊的面孔,每一个都有可能是对方埋下推手。
“[灵感]检定91/85,检定失败,你没发现操控你的神明是端坐神坛,还是高居幕后,但你开始出现了幻觉,你看见世界在扭曲,死亡的呓语钻入你的意识深处,窃窃私语,告诉你不可名状的隐秘。”
在无脸人的记忆里,严商原本清楚的形象瞬间变得扭曲。明明他就记得对方站在哪里,可任由他再怎么观察,人群里就是揪不出对方的身影!
“[心理学]检……”
不能让这个声音继续了!
比这个想法更快的,是无脸人——准确来说,是无脸人芯子里的G——逃开的速度。
尽管并不明显,但它一直在明里暗里地把他引向那不知名的幕后黑手,它甚至能直接篡改他的认知!
无脸人毫无负担地放弃了刺杀任务,他选择逃跑,以免真如那不知名声音所说,直接被人操控命运至死。好在,他一贯擅长意识领域的能耐,沿路上随手播下的心灵种子此时变成了他逃离的跳板。
尽管G的主体死在了中央智脑的手上,只剩下这个微末分身,但假以时日,他完全可以再一次做到从无数心灵汇集而成的意识之海里升华,拿回属于他的心灵之光。
前提是有时间。
恰好,严商并不想给他这个时间。
【您已使用[心灵的碎片]*1解锁[身份卡-心理分析师]】
【检测到附近有[心灵之光]的存在……】
【任务[安息日-心灵之光]触发成功】
【安息日-心灵之光:终末余孽潜伏在文明的罅隙里,在过往的历史里,他们选择了终末,那么,这一次呢?】
【——杀死他们,或者,加入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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