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纠缠
C医大是一所老院校,校园保留了大部分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教学楼,实验楼是改建没几年的现代化楼体,很突兀地混在这些老旧的建筑群里。
水禾一路欣赏着学校的风景,磨磨蹭蹭地往实验楼的方向走着,越到目的地越怯生生的,皱眉打量着不远处的大楼,郁闷地呼了口气,还在心神交战间就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转头看见不久前见过的梅主任。
“梅主任,您好!”
“小邬啊,来找言之的吧,他今天没什么事,正好你俩可以聊聊。”
水禾听了脸一红,赶紧解释道:“我来找张教授拿资料的……”
话还没说完,梅主任手一抬一脸我都懂的表情,打断道:“唉,年轻人的事我都懂,谁年轻的时候没个遗憾呢,说清楚就好了,快去吧!”
说完眯眼朝她笑了笑便离开了,水禾心一下抽紧,她不清楚梅主任是否了解他们的过往,但有些事是该解开了,毕竟往事已矣,她总归是希望他能好好的。
实验楼接待大厅里,水禾登记后就在一边等着,无聊地拿出手机翻看了会儿,不知谁的电话响了起来,水禾抬头左右看了眼仍然空空的大厅,抬腕看了下时间,快九点了,正准备起身去询问张言之的行程,一瓶水递了过来,记忆中的温柔就这样闯入了耳中,“等久了吧,有点事耽搁了,没误你的事吧?”
张言之的性情似乎这么多年一直没变,但听在水禾的耳中却有了其它的感触,那种时间磨砺出来的沉稳,混在往昔的记忆里显得有些陌生。
是啊,这些年他应该是过的如意的吧,水禾如是想着。
压抑着涌出来的那股子心悸,心口闷闷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却不知为何每次的遇见都让她如此难堪,此刻的她觉得自己像个对丈夫不忠的女人,分明对着眼前的这个人仍有涟漪。
“言,张教授,又见面了。”
张言之的脸微微僵了僵,一股子闷气窜了出来,现在连名字都不愿意叫了吗?
看着始终低着头不愿意看他一眼的水禾,上次见面太匆忙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她,或许那个人把她照顾的很好吧,比记忆中更丰韵了些,瞧着很是幸福的模样。
“水禾,我们之间有必要这么生疏吗?”
水禾猛地抬起了头,那双曾几何时梦里才能见到的温柔就这样跌落在她眼里,心里微微泛着酸,眼神飞快地从张言之脸上晃过,她害怕再多看一眼便会心软。
紧抿着有些发白的嘴唇,双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怀里的资料袋,垂下眼不让泛红的眼眶湿润,呐呐地回应道:“我……”
张言之了然地低笑了声,他已知晓她的答案,无奈地叹了叹,伸过手从她怀里拿走被攥得已经打皱的资料袋。
得知今天是她过来时,他原本是高兴的,却没想再见也是枉然,瞬间的失望充斥着孤寂已久的心。
“走吧,去办公室谈。”
语气淡淡,不再理她径直朝里间走去。
水禾郁闷地舒了口气,在心里狠狠鄙视了一下自己,她觉得自己怪没出息的。
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到他的办公室,刚进门水禾便被桌上的一方精致的水晶摆件吸引,镶在里面的那枚戒指生生撕开了他俩间的过往,藏在深处的记忆像是一道枷锁箍得她心口难受。
“言之,你……”
正在书柜上翻找资料的张言之疑惑地看向她,顺着她的眼神了然地自嘲道:“不过一段往事,难为你还记得它!”
“言之,我们可不可以不要这样说话,当初失约的人是我,是我对不起你,但是这么年了,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咱们都好好的不好吗?”
“不好!不好。”
断然地拒绝,带着经久的不甘。
红着眼紧盯着她的脸,倔犟地像是要从她眼里寻到一丝眷恋,但水禾满眼的慌张却让他颓然地败下阵来,张言之放下手中的资料向她走了过去。
水禾不安地赶紧低下头,他要的她无法回应。
张言之看着只到他下巴的水禾,背过手,强忍着想要把她拥入怀里的冲动,而在她看不到的心里却满含悲伤。
屋里静的让人窒息,水禾脑子有些混乱,她不敢抬头,怕受不住他的那份深情。
就在她脑子越来越乱的时候,一声低叹在头顶传来。
“水禾,坐吧。”
张言之绕过她身后给她拖了把椅子出来,随后轻轻按在她肩膀上示意她坐下。
水禾僵硬地随他安置着一切,始终低头回避着他的眼神。
她知道公司这次临时换人是出于利益上的考量,世界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就他俩间的那点事,但凡有心的便能挖个透彻。但他俩间的过往终究都是错过了,她不想因为工作上的接触再给彼此带来困扰,她只希望他能幸福。
定了定心神,水禾轻咳了声打破了他俩间的禁锢,开口道:“张教授,咱们今天的工作可以开始了吗?”
张言之愣了几秒,回过头来仔细打量着她,眼底划过一丝黯然,低低地应了声:“好。”
张言之在水禾身旁站定,俯下身翻开资料开始给她讲解了起来,因为离的太近,他身上的气息就这样弥漫在水禾四周,仍然是记忆中那种清新的香草味,但多了隐隐的烟草气。
低沉的嗓音缓缓在她耳边流淌,水禾有些不自在,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
看着水禾逃离的身影,张言之心下失落,眼底的忧伤让面容更加阴郁,转身踱步到窗前,看着外面被日头晒的蔫巴巴的植物更是难受,那种渴望的孽火在心里燃烧着。
水禾进来时就看到张言之背对着自已的模样,看起来是那么孤独而伤感,像一帧湮灭在情欲里的诗,带着毁灭的气息,让人不敢靠近,迟疑的唤着:“言之!”
没有回应,仍然背对着她,水禾局促地握紧了双手,正准备再次唤他时,便听见他幽幽的说道:“水禾,我想过让我们各自安好,可是,你还是出现了。”
转过身,他紧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要击碎一切美好,惨然一笑,白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说道:“不管你愿不愿意,我爱你,你这一生我都不会放手。”
水禾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人,他的执着让她感到害怕,但瞬间便冷静了下来,没有回应他任何言语,拿起桌上的那本资料,丢下他匆匆离开了。
仓惶地一路往外跑,接待大厅登记处的人在后面喊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听到,直到快到学校门口时才发现身份证还在登记处,咬咬牙郁闷地又返回去,等到了登记处又遇到了正从实验室里出去的梅主任,他一脸严肃地看着水禾,想要说什么,但又吞下了要说的话,只是敷衍地点点头便走了。
水禾无奈地看了看梅主任的已走远的背影,又回过头看了眼张言之办公室的方向,她想:看来以后过来办事不会很顺畅了吧。
郁闷地出了学校,在公汽上还在想着今天的事,一不留神就错过了站,她给佘伟恩打电话让他来接自己,佘伟恩听到她坐过站笑话了她好一会儿,这样一闹心情就好多了,在等佘伟恩的时间里,看着地上掉落的梧桐树叶子,在路边就地拼起了图案,因为这个站点是在一条主路旁,在这里下车的人很少,所以她也玩的自在。
佘伟恩赶到时就看到蹲在路边的妻子,他摇头叹息着喊道:“佘太太,回家咯。”
水禾抬起头冲他一笑,像个孩子似的飞快跑过去,上了车,水禾突然就抱向一旁的丈夫,像极了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佘伟恩知道她今天肯定是遇到什么事了,轻轻给她顺着后背,在她后背的头发上正好摸到一片不大的青绿色的梧桐叶子,他推开水禾把叶子放拿到她眼前,故作神秘地说道:“你知道我对你心动是在什么时候吗?”
“什么嘛?”水禾嘟哝道。
“呐,看看这个叶子,它真的很喜欢你。”
水禾不知道他在打什么哑迷,但他说什么她都爱听,噙着笑意娇问道:“那,什么时候心动的呀?”
“就在那个梧桐树叶落在你头发上的那次,也就是我唯一一次陪你下夜班的那次。”
水禾突然想到啥,脸色微变,那不就是自己跟张言之约会被柯蓝雪发现的那次吗?也是自己人生的轨道偏离的时刻。想到这里,刚才还旖旎的心思瞬间被浇灭,身子回正在座椅上坐好,她躺在后背上沉默着。佘伟恩明白过来后也在心里责怪自己的疏忽,水禾是怎么成为自己妻子的他俩都明白,他可不想让她又想到那些不好的过往,所以自觉地停下了刚才的话题,开启了油门带着她回家了。
因为白天的心绪动荡,内心的焦躁不安促使着她主动地缠着身旁的丈夫,意乱中的她浑身散发着惑人的媚色,一股强烈的征服欲让他变得疯狂……
一夜酣畅,两人都同时睡过了头,在两人手忙脚乱地收拾好后就各自上班去了。
小宝因为父母最近都忙所以一直待在小楼那边。她现在有了小猫的陪伴,更是没心没肺地忘了父母已经好几天没有带她回去了。佘父依旧早出晚归,佘母每次在他出去后总会望着楼上的那间房出神,她现在已经很少去花园那边了,花园的事都交给了保姆在打理。但,家里再也没有出现过花束了。
水禾依然要每天到实验室那边追进度,但是接待她的人已经不再是张言之了,而是他的助理小何,助理是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子,白净的皮肤清秀的五官,说起话来总是文文绉绉的,每个要点都会给水禾解释好几遍,生怕疏漏一点,水禾对她的态度是认可的,她认为做研究不就是得严谨吗!
就这样来来往往快半年了,季节的轮回抵不过光阴的飞逝,水禾再一次见到张言之是在公司的年会上,一身黑色呢大衣加上一条格纹围巾,显得他气质矜贵,梅主任和吴经理一碰头就是喝酒,据说两人除了业务合作往来,曾经也是同一个宿舍的好兄弟。年会上对于水禾这种小职员只能坐在离表演台比较远的角落,水禾觉得这样挺好。正在水禾和同事在饭桌上聊的兴起时,就看到张言之端着酒杯走了过来,郁闷地扶额,她是真的很想装作不认识啊!
“水禾,好久不见。”一贯地招呼的语气。
水禾在心里哀叹着,赶紧起身端着桌上一杯饮料,敬道:“好久不见啊,张教授。”
见张言之没准备离开,而是意外地说道:“出去聊聊吧。”
水禾恨不得今晚就没有参加这个年会,这下好了,以后风言风语的少不了了,在同事们吃瓜的表情中尴尬地离开的水禾在心里不停地咒骂着张言之,而当事人刚走到酒店门口便阿嚏不停。张言之看到出来的水禾,一把拉住她,水禾惊慌失措地被他带到了开过来的一辆车面前。
服务生把车停好后就离开了,离开时不经意地瞄了一眼被紧抓着手腕的水禾,他想这不知道又是件什么样的风流韵事,心里虽然可惜着这个女人,但他们一般不会管这种事的,因为对于他们这种服务工作而言,最重要的是伺候好客人就行,管的多对自己没有好处。
水禾想扯出自己的手腕,但张言之力气却比自己大上许多。被丢上车后,张言之带着她一路飞驰,她察觉到他的不正常,正要提醒他,却听到他冷冷的低声说道:“水禾,是不是只有死在一起你就能永远地陪着我?”
听到这话,水禾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心砰砰砰地跳着,身体紧紧贴着椅背,手攥着座椅的两边,似乎这样她才能寻到一丝安全感,感受到越来越快的速度,她的手越攥越紧。转头盯着张言之那张冷漠无波澜的脸,她突然觉得他就是个疯子,内心的恐惧让她无法思考也无法开口,她只祈求他们都能活下来,她一定要活下来!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