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配的生存之路

　　　“是我。”
　　听到这两个字的感觉就像帕斯捷尔纳克在《日内瓦医生》里写的：“我不敢呼唤你的名字，怕把灵魂从胸口中吐出来。”
　　我不由自主松开抵住门的力气，往后退开，门咯吱一声从外往内打开，门外站着一个用三角巾吊着右手的男人，他穿着熟悉的名牌衬衫和剪裁极好的西装裤，额头上贴着两块肉色止血贴。他对我笑了笑，我一时哭笑不得，不知多少情绪在心头翻涌。
　　“嘉，我错了，在我这里你的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密闭的房间内空气又热又闷，可能是快要下雨了，我转身推开那扇玻璃窗，云层传来轰隆轰隆的闷雷声。
　　我回头看着他依然站在门外，我走过去拉他进来，他走了进来，想再说什么时，我走到他的身后，伸手环过他的腰抱着了他，把头靠在他后背，眼角的泪水又不争气地沾湿了他洁白的衬衫。
　　他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很快又放松下来，左手握着我的手，笑了一声，“小哭包。”
　　“不，是地上的灰尘进到我眼里了。”我听见我的声音十分沙哑，他又笑了一声，我便锤了一拳他的肚子，恼羞成怒地说，“没错，我就是个小哭包，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有什么资格取笑我。”
　　“你是说我的手？是阿文告诉你我出车祸了吧？”
　　“嗯。我以前不是告诉过你这本书的作者看我不顺眼，他这次为了能抹杀我，居然要先把你搞死，你可是他的亲儿子，他杀疯了，你还不躲远点！你怎么那么笨！”
　　“嘉，这事不怪你，只能怪我自己，是我太快把海外的企业总部搬到国内来，忽视了过去国内公司内部的即得利益者，是他们联合公司外部的利益方在从中搞鬼，嗯……简单来说，就是步子一下子迈大了，扭到胯了。”
　　“但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就是这本书的作者！”
　　“好吧，那不管主宰这个世界的人是谁，上帝、佛祖或者你所说的作者，我只想感谢他把你创造出来，如果不是他，你就不存在了，我也不能和你相遇了。”
　　我听着他慢条斯理的话，一时僵住了，后又埋怨地说，“笨蛋！”
　　“哈哈，我就是个笨蛋。”
　　“唉，怪我之前一直瞒着你，我现在告诉你吧，这本书的另一个主角是王敏昱，你和他在一起才能平平安安地过完这一生。”
　　“不，我不管这本书的男主角是谁，嘉你就是我的男主角。”
　　“我就是一个插足你们感情的第三者。”
　　“呵，难道我是笨到认不清自己感情的人。这么说吧，我会不会有小三就看到你了，如果我另一半就是你，就不会有小三，如果另一半不是你，那小三就是你。”
　　“......”
　　看我不说话，他似乎想转身过来看我，我紧紧抱着他的腰，喊了声“别动”，不能让他看见我脸红。他继续说，“退一万步来说，我另一半绝对不会是王敏昱，如果是他，我们早在一起了，你不知道我从很早很早以前就......”
　　此时外面电闪雷鸣，响亮的声音盖过了他的说话声。天空像是一口气把水盆里的水倾倒下来，把铁皮的屋顶砸出啪啦啪啦的声音，那声音听着仿佛就要砸到我们身上。
　　不知道这场雨还要下多久，我站累了，松开他，用手扫了扫后方禾秆草堆表面的灰尘，靠着铁皮墙一屁股坐下，双脚岔开。李克己想要抱着我，但看了看自己的手，便放弃了，选择坐在我的怀里，让我抱着他。
　　我们调整了一下姿势，双方都舒服了，我才继续问，“你刚才要说什么？”
　　“嗯，我以前怕吓到你，所以一直不想告诉你吧，不如你先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跑走，不分手，我再告诉你吧。”
　　“傻，怎么会有那么傻的人，你就不怕跟我在一起，命都没了吗？”
　　“你不知道那辆车离我不到十秒的时间里，我只后悔我最后惹你不开心了，以后不能在你身边了。”
　　他说那种感觉我也曾体会过，我们似乎在回味临近死亡的那一刻，久久不能说话。我们静静地看着从窗外撇进来的雨滴，雨滴很快就沾湿了那块灰尘满满的水泥地，在充斥着尘埃和机油味的空气中他抬起头，努着嘴想靠近我，却怎么努力都贴不上来，唯有可怜兮兮地说，“嘉，你亲亲我。”
　　目视他乞求的双眼，我心想只要我轻轻低下头，就能满足他了。我看了看他的双唇，接着低下了头，我们细细品尝久别重逢的味道，是细微黏腻的声音，混着潮湿的雷雨声。
　　亲到缺氧时，我便抬起了头，怀里的他似乎尤不过瘾，咂巴了下嘴儿。
　　“克己，我常常看不懂你。”这是我心中由来已久的疑问。
　　我看着他的双眼，他低眸，想了一会儿，淡淡地开口，“感情这个东西，我觉得人类最不能相信的就是感情，我看到太多人因为感情坏了很多事情，现在包括我，靠着感情、相信感情去做事很可怕的，所以我一直克制自己的感情。但没有感情，生活就缺乏点味道，我以为感情一直都只是一个梦，是一个雾，但是你的出现，我只希望这场梦更久一点。”
　　“所以，你以前给我唱：‘人间不过是你无形的梦，偶然留下的梦，尘世梦。以身外身做银亮色的梦，以身外身做梦中梦。’”
　　“嗯，对。”他又努了努嘴，似乎提醒我要亲亲他了。
　　“唉，既然说到这个，我就不得不批评你了，你明知道我情商低，你有什么事就不能直接告诉我吗？”
　　“嗯，我以后一定把所有事情都跟你说。”
　　“好，那你说说你现在还隐瞒我什么事？”
　　“没有什么事情了。”
　　我推开他想要攀上我后颈的左手，气恼地质问，“你敢说没有，你说那五十万是不是你出的？”
　　“额……”
　　“你小心点说话。”
　　“是，是我，我作为你的粉丝，难道就不能花钱拍下来了？”他挣扎着，据理力争。
　　“但是你没跟我商量，就一下子花了那么多钱！”
　　“我有考虑过的，如果不是怕你不开心，我会花更多的钱。”他语气十分可怜巴巴。
　　“败家子，这算一笔，还有另外一笔，是不是你花钱买热搜了？”
　　“啊，这个，这个也不过是粉丝行为而已......”他理不直气不壮地为自己辩解着，眼尖地发现他越说，我越生气，他便打住了，眼巴巴地看着我，“嘉，我手痛，你再亲亲我。”
　　我敷衍亲了亲，继续严肃说，“好了，这件事就算是我求你做的第一件事，如果以后我再发现你自作主张的话，你好自为之。”
　　他像个乖巧的小孩点了好几下头，“嗯嗯，我再也不敢了。”
　　我又问起，“你今天是不是收到我哥电话赶过来的，是不是明天又得赶回去了？”
　　“不是，我老早就想过来了，把公司的事都推给我妈以后，我就心急如焚赶过来了。”
　　“啊？推给你妈是什么意思？”
　　“哦，这个啊，既然她想要，我就给她吧。”
　　“那你现在是无业游民了？”
　　“嘉，你伸手到我的右裤袋掏一掏。”
　　我照做，摸到一个小盒子，拿出来一看，是一个熟悉的蓝色绒面小盒子，正是那个我扔进了垃圾桶的戒指盒，李克己的左手打开盖子，里面原封不动摆着两枚戒指。
　　我鼻尖一酸，声音颤抖着说，“这东西怎么还会在？”
　　“嗯，关于这个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嗯。”
　　“因为公司内鬼的事情，我一直担心你的安全，所以叫了一名保镖在你后面跟着你，然后他在你走后，从垃圾桶里捡回来了。”
　　“哈？！”我快要奔涌的眼泪憋了回去，一时之间真不知道是该生气先，还是该感动。
　　而他伸出左手拿起尺寸稍小的戒指，往我搭在膝盖的左手移去，别扭地套进我空着的无名指，对着微弱的光源，我举起手，傻傻地看着我布满灰尘、脏脏的左手从此多了一个明亮的银白色金属光圈。
　　李克己忐忑地望着我，我努力绷着表情，尽力睁大眼睛，为了不让眼底的泪珠渗出来，我不想哭，至少这一刻我不想哭。他举起另一枚戒指，我右手放下空盒，怀着激动的心情拿过那枚戒指，笨拙地套进他的左手无名指，然后……
　　然后发现尺寸做大了，戒指松松地套着他手指。
　　场面瞬间陷入了尴尬的无语中，我蚌埠住了，室内只剩下外面哗啦哗啦的雨声。
　　“哈哈。”
　　“哈哈哈哈。”
　　这回眼泪总算下来了，是急哭的。李克己不以为然，盯着我哈哈大笑，我反复舔了舔口干舌燥的下唇，他也舔了舔下唇，半眯着眼睛说，“嘉，亲亲我嘛。”
　　我迅速低头亲了亲，这回随李克己亲了很久。每当我想停下，他都像个狐狸精一样腻腻乎乎地缠上来，我一下子忘乎所以，体会了纣王的快乐，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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