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记：扶摇洛水寒

　　青莲殿内，花暮正与臣子们商讨国是。在商定完水利、税赋诸事后，公卿大夫们又论辩起西国之事。

　　一位卿大夫说：“君上，如今西国战事已平，吾国与南国约定平分西国与原北国领土，但据臣观之，此两国肥沃之地尽归南国，割地条款似有不公。”

　　花暮说：“此次联军能大胜西国，全赖南国军作为先锋突破王城，在前线冲锋陷阵，南国在此役中居功至伟，理应多得些城池，诸位不必耿耿于怀。”

　　另一位公卿说：“君上，话虽如此，就怕月国借此役增长国力，日后独霸一方，反过来对我们刀剑相向。”

　　花暮却依旧不以为意：“花月两国既是姻亲国，又已结为盟国，南国公以仁义著称于世，定然不会背约弃义。”

　　还有几个臣子启奏此事，也都被花暮一一回驳。而后，花暮又问起降兵降民安置之事。

　　寒桐回说：“依照君上旨意，降兵平民皆留其性命，西国世子、王宫妇孺皆已发配封地，晟钰尸身也准许他们领了回去。”

　　花暮点点头，又吩咐说：“回去昭告各郡县，务必优待西国王室宗亲，不得故意发难。”

　　寒桐答说：“臣遵旨。君上仁爱之心，必为天下人称颂。”

　　花暮说：“毕竟孤与晟钰不同，不是那般毫无人性的残暴之徒。”顿了一顿，又说：“此次西征，你一马当先，立下赫赫战功，孤封你为大良造，赏金万两。”

　　寒桐连忙跪下领赏。晨议完毕，同僚们走出青莲殿，纷纷上来向他道贺。

　　花暮见扶苏也跟着公卿们一道离开，在他身后喊了声：“扶苏，你且住一下。”

　　扶苏因又折回，与花暮移步到了偏殿。婢女们上来帮花暮脱了朝服，换了身轻便的衣裳。

　　扶苏上来说：“君上叫臣留下，不知所为何事？”

　　花暮不紧不慢地在软塌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孤有一事要问你。前几日，你是不是又偷偷进宫私会洛雪了？”

　　扶苏没有回答，唇边却禁不住漾出笑容。

　　花暮白了他一眼，说：“你这不知廉耻的东西！如此不避耳目，你可知道宫里传出多少闲话了？”

　　扶苏说：“那就让他们说去，洛雪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莫说我只是去宫里看看她，纵使我与她如胶似漆，耳鬓厮磨，又关他们何事？”

　　花暮随手抄起一策书卷丢到他身上，恼说：“你是王公贵胄，她是孤的义妹，叫人如此嚼舌根子，你让孤的脸往哪里放！依我看，你二人成婚前就不要再见了。”

　　扶苏拱手说道：“君上，洛雪的二姐姐前两月才去世，她需得服丧一年，我二人才能成亲。叫我一年不见她，臣做不到。”

　　花暮将手里的茶盏啪的一声落在案上，指着扶苏叱骂道：“洛雪是我义妹，岂容你如此轻薄放肆！若要见她，等你将她明媒正娶，接到你府上再说吧！”

　　扶苏立刻回说：“那臣唯有一死。”

　　花暮又扔了一卷书过去，骂说：“瞧你这点出息！”

　　扶苏笑着闪躲到一旁。

　　花暮无奈地叹了口气，屏退了左右，说：“孤前几日也问过洛雪这事。如今你二人既有了夫妻之实，若是珠胎暗结，传出去总归不大好听，因此我便叫她服丧百日，为你二人提早操办婚事。”

　　扶苏面上一喜，说：“谢君上成全！”

　　花暮瞪着他说：“若不是洛雪非你不嫁，孤定要斩了你！”

　　扶苏嘴上说着“臣惶恐”，面上却是喜不自禁。

　　花暮看了看他，又说：“洛雪前日同我说，她过阵子想回一趟故国，顺道去月国住些日子。”

　　扶苏忙问：“这是为何？”

　　花暮说：“你也知道，先前洛雪坚持不让云空夫人与晟钰葬在一起，不惜跋涉千里将夫人葬在了水家祖坟。一年前沐雨夫人薨逝后则是安葬在月国。你二人成婚前，她想去祭拜一下两位夫人。”

　　扶苏想也不想地说：“那我陪她一起去。”

　　花暮拍案说：“你堂堂侯国重臣，这一年来除了围着女人打转，竟是什么正事也没做，孤当初就不该把你从封地召回来！你再敢如此放肆，孤便收回成命，将洛雪许给他人！”

　　扶苏见花暮似乎真的动了怒，也不敢继续违逆，只好说：“君上息怒，臣不去就是了。”

　　花暮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说：“你也别闲着，眼下有件差事需要你去办一下。”

　　扶苏问说：“敢问君上是何事？”

　　花暮说：“最近宫里有件怪事。一些宫人说，自上月起，有个诡异的人影总在半夜三更出没，搅得人心惶惶，说是宫里又闹鬼了，有那胆小的甚至被吓得一病不起。影儿已经自请去查这事，你也帮着搭把手，看看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王宫作祟。”

　　扶苏应了下来，又与花暮说了几句就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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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青莲殿，扶苏又想起洛雪来。他们二人虽只有数日不见，他却觉着像是分别了几个春秋，心里又开始痒痒的，于是也不顾花暮方才的训诫，一溜烟跑进了后宫。

　　那会儿洛雪恰巧在园子里赏花，扶苏刚拐进长廊就看见了她，立刻疾步追了上去。

　　洛雪瞧见他来，赶忙叫丫鬟退下。

　　扶苏上来对洛雪作了个揖，悄声说了句：“娘子好。”

　　洛雪嗔怪说：“你又胡说！”

　　扶苏拉住她的手，笑说：“我哪里胡说了？”

　　洛雪甩开他的手转进了亭子里，扶苏跟着进去，一把抱住她，洛雪怕人看见，羞恼地推开了他，他又非要牵她的手。

　　两人拉扯间，洛雪胃里一阵翻腾，下意识地捂着心口干呕起来。

　　扶苏赶忙扶住她，关切道：“你怎么了…”说了半句，脸上忽然一喜：“你莫不是…”

　　说着，他就拉着她的手要为她试脉。

　　洛雪双颊飞红，抽回手来，说：“你乱想什么？前日里身上才干净了。”

　　扶苏希望落空略有些失落，但仍旧殷切问说：“那你这是怎么了？”

　　洛雪淡淡然说：“近来天气热了，我昨儿贪凉吃了些冰的，胃里有些不大舒服。”

　　扶苏看了眼园子里的小丫鬟，说：“你素来体寒，她们怎能让你吃冰的？自和烟和落英出了宫，这些小的总归是没那么细心。你也真是，她二人年纪也不大，何必现在就送出宫去？”

　　洛雪说：“也是她二人缘分到了，刚巧落英家里有个表哥向她爹娘提了亲，和烟那边又赶上老家有个大户要续弦，看上了她。她二人跟了我这么久，我总不能挡着她们的好姻缘。”

　　扶苏点了点头，知道和烟、落英平日里最操心洛雪将来的归宿，如今见君上已经为他和洛雪赐了婚，心里自然是一块石头落了地，安心地出宫嫁人去了。

　　但他终究是信不过如今在洛雪身边伺候的小丫鬟，因对洛雪说：“那我从府里挑几个伶俐的给你使着，这些小的跟着你，我总是不放心。”

　　洛雪嗔道：“你可休要做这些遗人话柄的事，你若真这么做了，叫旁人怎么想？宫里这些还不够我使唤了，竟还要你家里送人过来伺候我？”

　　扶苏笑说：“你说的对，是我护妻心切，疏忽了这些。那你再多忍几日，反正很快就要去府上住了，到时我来伺候你。”

　　洛雪瞪了他一眼，假作起身要走：“你再胡说我要回去了！”

　　扶苏忙拉住她，凑近她说：“我哪有胡说？方才君上亲口跟我说，要提早为我们操办婚事，过了下个月，我就能光明正大地喊你娘子了。”

　　洛雪又羞又恼地推了他一把，低下头去嫣然一笑。

　　扶苏见她星眸盈盈，珊珊可爱，忍不住亲了她一下。不想这一幕刚好叫亭子外的两个小丫鬟看见，两人掩口一笑，转过了头去。

　　洛雪恼说：“你这无赖，总是由着性子乱来，叫宫里人看见了又要乱嚼舌头，回头君上又该责骂你了。”

　　“怕什么，你本就是我娘子，他们要说，就让他们说去。”扶苏说着，索性将她抱在了怀里。

　　洛雪挣扎了两下没有挣脱，只能由他去了。

　　两人依偎着看了会儿花，洛雪忽然开口问了句：“扶苏，你对我可是真心？”

　　扶苏低头看着她，说道：“事到如今你竟还问出这话，我对你若有半点虚情假意，叫我出门遭天打雷劈！”

　　洛雪连忙抬手贴在他唇上：“我随口一问，你何苦发这毒誓？”

　　扶苏抓着她的手，说：“我扶苏此生绝不会爱上第二个人，你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洛雪心里一热，眼泪差点落下来，忍了一忍，伏在他怀里轻声说：“那你要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离开我。”

　　扶苏坚定地点了点头，说：“嗯，我答应你，纵使天崩地裂海枯石烂，我也绝不会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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