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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流会13
大雨下个不停,隔着雨幕的屋里仿佛是一个人间地狱。
季书觉得自己的呼吸已经停止了,混杂着雨声,他的耳边仿佛响起了咀嚼的声音。
咔擦咔擦,叽咕,叽咕。
仿佛是从他还未出生的时候,这些声音就从遥远的地方听过。
这些声音越来越响,最后仿佛洪钟一样响在他周围,从头到脚都将他罩得密不透风。
空气正在变得稀薄,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季书猛然睁开眼睛,喘着粗气瘫坐在地毯上。他感觉到自己背上冷汗涔涔,额头鬓角也一并冒出了细汗。
心噗通噗通跳得飞快,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冥想差点进入幻觉。
季书深深吸了口气。但是,那真的是幻觉吗?
他脑海中还残留着大肚子女人吃人的场景。耳边,那咀嚼的声音,他却好像曾经真实的听到过,在他还没有出生的时候。
季书的心头一片混乱。
忽然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声响。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被满院的树叶声盖住,很轻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季书几乎立刻站了起来,打开门站到门口。
一出门就能感觉到十分具有压迫感的剑气。
季书站在门口,朝着院子木门看过去。但是那里并没有想象中的一张嬉皮笑脸。他又转头看了一圈周围的矮墙,也并没有人试图从矮墙翻墙进来。
一切似乎都好得很。
但是季书拧着眉头。
那声轻呼让他觉得心头有些不安,那个声音他不会听错。
他想了想,从屋里面搬出一张椅子,站起椅子上,伸长脖子看向矮墙以外的地方。
然后,他整个人就愣住了。
一瞬间,他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他想也没想,从椅子上跳下来,冲出小院就要出去。
剑阵就在他踏出屋子的一瞬间启动了。
风变成凌厉的刀,刮过他的脚踝。
季书的膝盖和脚踝上,都渗出了淡淡的血色,但是他毫不在乎。手臂上,花纹暴涨,仿佛有生命一样蠕动起来,朝着他的脖子上爬上去。
浓重的墨绿开始侵蚀他的眼睛。
空气中仿佛有千金重的巨石压向他的肩头,季书走出去两边,就被压得几乎动弹不得。
一股抑制不住的狂怒从心头涌起,瞬间涌向四肢百骸。
季书的脸上凝着一层冷霜。他扭头看了一眼挂在门前的短剑,几步回去将短剑扯了下来。
然后双手握着短剑的两端。
一声脆响。
短剑被他徒手掰断。
空气的压迫感骤减,他不做停留,直奔门外。
百米以外的路面上,倒着一个人。她的后背上有一大滩血迹。
一瞬间,眼前的画面和幻觉中被开膛破肚的男人重叠在一起。
季书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耳边响起无数细碎的声音,仿佛有无数的蚊蝇在耳边嗡嗡飞舞,那些声音越变越大,越变越清晰。最后合成一个洪亮的声音:是谁伤害了她,是谁伤害了她?
我要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季书抱着满身血污的季礼。
眼中再也没有半点留白。那双眼睛,只剩下愤怒和杀意。
青色的花纹,已经从他的手臂爬上了脖子,来到了脸上。
他看起来,与妖怪无异。甚至比妖怪更吓人。
“诶,你在干什么?”
正当季书抱着季礼,身上妖气冲天杀气四溢的时候,身后突然传过来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听起来毫无防备,带着一点好奇凑近过来,一双手在季书肩膀上轻轻一拍。季书慢慢转过头去。
“你!”那人看见墨黑色瞳孔的季书吓了一大跳,往后退开一大步,感受到冲天的妖气,那人身体比脑子更先行动起来,抽出一柄剑就朝着季书刺过来。
“哐当”一声。
季书一挥手,就将刺来的剑接住,手腕一翻一扭,长剑在他手里节节断裂。
那人脸色刷地一下变了,这才正眼盯着季书看,仔细端倪之下却又大吃一惊,“季书?!”然后余光瞥到季书身边躺在地上的人,又是惊呼出声,“季礼?!”
那人是季家的人,对季书和季礼都很熟悉,关于季书的身世多少有所耳闻。这么多年,季书一直表现得温和,所以也没有当回事。眼下看到季礼身受重伤躺在地上生死不明,而季书的样貌却如妖怪无异。
一时间,关于季书的传言又重新回到脑中里。
那人脸色变得凝重,又退开数步,全身寒毛直竖,浑身充满了警戒,呵斥道:“你对季礼做了什么?!”他的长剑被季书轻易绞断,不敢贸然上前,但是却也不能随便离开。
眼前季书的妖气满溢,周围草木微动,他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季书只是蹲在地上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冷汗就从背上直冒出来。那人感觉到腿在打颤。
他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外人只知道年轻一辈中,季礼的剑法天赋很高,但是季家人却知道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默默无名的季书,剑法天赋也很高。只是季书不愿意抛头露面,所以在外没有名声。但是季家内部的人,对季书的实力却有着清晰的认知。
而他的剑法远不及季书。
季书正常的时候尚且打不过,更何况是已经失控的季书……
那人顿时有了要逃走的念头。
逃走的念头一出,再和季书对峙气势上就明显弱了。那人心里打鼓,腿上打颤,只是靠着身为季家人不能太过丢脸的信念在支撑,只是这个微薄的信念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他不动,季书也不动。除了周围越发浓烈的妖气,两人都是相互对峙。这个时候,考验的是强大的心理。
就在那人心中叫苦不迭的时候,忽然余光中有什么东西从旁边飞快的过去,倏然停在那人前面,张大双臂,作出一个保护的姿势。
那人愕然,“人偶?”
停留在他面前的时候一个二十厘米左右高的人偶小娃娃,穿着粉色碎花小裙子,扎着两个麻花辫,就像是市面上售卖的小女孩们喜欢的玩具一样。但是面前的这个人偶会自己动,在他愕然的时候,甚至回头看了他一眼。那双大大的眼珠似乎在说,“赶紧走。”
人偶只是在那人面前作了短暂的停留,在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突然高高跳起,直接跳到季书的头上,手脚并用扒住季书的头发。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走。”身后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那人只觉得肩头一沉,一股大力抓在自己的肩头,把自己往后扯。那人瞬时被往后抛起。
有三个人匆匆朝着季书冲上去。
一个是穿着和人偶差不多的美少女,另外是一个戴着帽子眼镜看不清样貌的人,还有一个是穿得十分酷帅的年轻人。
这三个人中,他只认识那个穿着破洞牛仔裤带着耳钉,打扮酷帅的年轻人。那是唐沉。
见唐沉出现,那人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也帮不上忙,连滚带爬朝着别墅区的深处跑走了,他要去找季老爷子。季家人出事了,这个事情他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季老爷子了。
话说回来,师孚和谢无名本来是在定定心心喝茶的,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妖气。他们两没有多想,循着妖气的方向追过来,路上遇到了同样循着妖气而来的唐沉。
三人一路快奔,越走越心惊。妖气的来源很明显指向季书的住处。
不仅如此,在靠近的过程中,谢无名突然停下脚步,嗅着空气中的气味,皱着眉头喃喃低语了一声:“血腥味。”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就看见浑身花纹暴涨的季书正在和一个人对峙。那人哆哆嗦嗦地站着,满头大汗,明显是被季书的气场压过去了,这种情况下,只要那人动一下,季书都有可能扑过去,将那人撕得粉碎。就像所有发狂的妖怪一样。
——妖怪。
师孚心中一沉。看季书的样子,最终还是向着妖怪的方向进化而失去理智了吗?
师孚使用灵力操纵人偶先打断季书对那人的注意力,然后唐沉出手,将那人往后一抛,解开那人和季书之间的对峙。将那人从困境中解脱出来之后,接下来就是怎么处理眼前的事情了。
“怎么办?”感受到季书身上浓重的妖气,师孚不禁神色凝重起来,他瞥了一眼唐沉和谢无名。那两人的神色也沉了下来,唐沉已经拍开了手上的戒指,流泻着银光的刀,如同花朵一样在他的指尖绽放。谢无名则拉低了帽子,悄悄往唐沉身后躲了躲。
如果面对的是一个纯粹的害人妖怪,那么他们毫不犹豫地就能动手灭掉。
但是眼前,他们面对的是一个人。或者说,曾经是一个人。
这个人他们没有过多的接触过,但是从季礼对他的态度就能看出来,这个人很不错。
是人,就是同类。
没有人能轻易地对同类痛下杀手。
所以师孚很犹豫。他操纵的那个跳到季书头上转移注意力的人偶娃娃已经被季书撕了个粉碎,手脚胳膊都扭曲成一团被丢弃到一边。
“唐沉你用蛛丝困住季书,师师把季礼带过来。”谢无名吩咐完,脚底抹油飞快地躲在旁边的树丛里,那里草木遮蔽,挡住了他大半个身体,是剩下一顶黑色的帽子帽子,在树丛里晃来晃去。他的声音嗡嗡地从树丛里传出来,“我在这里等着。”
“那你自己躲着点,没事别出来了。”师孚喊了一声,听到树丛里应了一声,他放下心转头开始专心对付季书。
季书已经站了起来,下巴略微压低,抬起眼皮从下往上看着他和唐沉两个人,脸上的花纹时隐时现,犹如青色的蛇。
妖气直冲而来。
唐沉从口袋里抓起一把东西,朝着季书扔过去。
季书挥手一挡。
霹雳吧啦一阵爆响。仿佛唐沉扔过去的是一堆鞭炮。接着,唐沉朝着季书飞跃而起,银之花在空中闪烁,直朝着季书的头顶落下去。
一个擅长使用武器远程攻击的人居然选择了近战攻击。师孚吓了一大跳。
却见唐沉身手灵活,他虽然身材高挑,体型精瘦,柔韧度极好。在靠近季书的时候,居然往后一个下腰,轻松避开了季书迎来而来的一抓。接着叮的一声响,有东西和唐沉的银之花撞击在一起。
却是一柄软剑。
软剑剑长不过半米,剑身异常柔软,随着季书的动作来回晃动,但是看起来又极有韧性,每每都能格开唐沉进攻的银之花。
季家人擅长使剑。
软剑在季书手上,犹如一段柔软的匹练。
一柄软剑,季书使得得心应手,人剑合一。剑光如流水,缠绕在银之花周围,看似柔软,却无从突破。
用剑技法实在是高超,哪里像是一个已经失去理智的人使出来的?
眼看季书和唐沉打得难分高下。灵力、剑气、妖气全部混在一起,激荡心声。
师孚不由吞了一口口水。然后,他发现,虽然唐沉和季书乍一看难分高下,但是唐沉缠斗着季书,渐渐往旁边去了。原本季书寸步不离季礼,如今季礼的周围空出了一块小小的地方。
师孚看准时机,一股脑把包里带着的人偶都拿了出来,朝着季礼扔过去。
五六个人偶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快要落地的时候,人偶突然齐齐翻身,整齐划一地落在地上。
不远处的师孚手指舞动。
人偶们哒哒哒哒地跑到季礼身边,在头、脚、四肢处分别站定。然后低头拱进季礼身下。
“起!”师孚低喝一声。
只见人偶们抬起季礼,飞快地开始移动。
“放下她!”季书立刻发现了这边的动静,一道剑光划过来。
人偶们齐齐一跪。
师孚闷哼一声,眉头紧皱,十根手指上齐齐出现一道血痕。他用灵力和人偶相连,人偶受伤,他自己并不能幸免。
季书想要抽身打回,唐沉就等着这个分神的瞬间,只见数十个小球落在季书周围,丝线翻飞。
季书想要回转的身体立刻被困住,他的身上,捆着数十道细如蛛丝的细线。
师孚手指再握紧,血珠从伤口中迸发出来,他顾不上这些,催动灵力,人偶们重新站起来,抬着季礼一顿猛跑,把季礼抬向了谢无名藏身的树丛后。
原本有些冒头的黑色帽子往下消失了,看起来像是蹲下去检查季礼的伤口了。
季礼的身影从树丛间消失。原来只是沉默打斗的季书陡然爆发出一声怒吼。他全身的花纹都开始狂乱地舞动起来。
糟糕。
师孚心中暗道不好。
正在这个时候,一道清越悠扬的笛声传来。笛声悠悠,仿佛清风拂面,又如碧波微澜。钻入在场人的耳中,听得人心头一缓。
师孚不由长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听到这样的笛声,原本因为紧张的情绪而提起的一口气竟然慢慢的放了回去,紧绷的神经渐渐得到了舒缓。
只见一个穿着浅色连衣裙的女人从拐角处出来。她横笛吹奏,脸上的表情很是宁静。她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能安定心神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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