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创造时

　　“方舟？”林城笑了：“你怎么来了？”

　　方舟自然不会说自己受罚后就一直呆在实验室外，直到听见秦慕青的训斥才进来，他随便扯了个谎：“晚上加训，路过来看看。”

　　秦慕青拍了拍顾寒的肩膀示意他先回去，对方舟叮嘱：“林城的腿受伤后没有好好休息，你送他回去后小心一点。”

　　“嗯。”

　　.

　　出了实验室，林城松开方舟扶他的手，语气也淡了许多：“说吧，你怎么会出现在实验室。”

　　方舟就知道骗不过林城，也不打算掩盖了：“我一直在实验室外。”

　　林城没说话。

　　方舟瞟了眼林城苍白的嘴唇，心疼地伸手扶他：“腿上有伤，你怎么也不注意休息，还站着实验……”

　　林城似乎是轻叹了口气，没有躲开方舟的手，淡淡道：“哪有坐着搞实验的科研工作者。”

　　一句话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方舟轻笑一声：“你总是这样。”

　　林城眼底也泛上笑意：“职业习惯。”

　　方舟抿唇，偷看了林城一眼。

　　空旷的走廊里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荡气回肠，林城在这时突然开口：“明天去看看你母亲吧。”

　　方舟的呼吸微微颤抖。他从来都没有问过自己的母亲，林城也从没有提起过。但是突然的提起让方舟不知所措。

　　林城停下来看着他：“这么久了，你也长大了，该去看看了。”

　　方舟垂下眼皮。他不喜欢林城这么对自己说。每次林城都好像在时刻提醒他，他是林城亲手养大的，是当做孩子来养，林城就是父亲一样的存在。

　　“林……”方舟压下去眼底的隐忍，咬咬牙把将要脱口而出的冲动化作一声妥协：“好。”

　　林城露出会心一笑。

　　.

　　打开门，林城发现秦脩的课桌是亮着的，但人已经睡着了，一呼一吸都比醒着的时候轻柔无伤害。他雕刻的五官在柔和的黄色灯光下更显得立体，睫毛在眼睑上打下一片黑色的影翳。

　　林城的眼睛又移向桌面，是秦脩亲手写的那行字：找到林城，

　　微微一愣，林城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似乎是梦里的画面，那个人站在人流中，他张合的嘴型与这几个字可以对上……

　　秦脩醒了，静静看着林城，沉声问：“怎么了？”

　　林城回过神：“噢，没怎么。”林城对着他微微一笑：“怎么睡在这儿？”

　　即便笑也无法让林城的脸色有片刻缓和，秦脩面无表情地问：“怎么回事？脸色那么白。”

　　林城若有若无地扫了眼自己的腿：“没事。”

　　秦脩眸光一沉，深吸一口气道：“睡吧。”

　　“嗯……呃。”林城膝盖猛地一抽痛，额头上的冷汗立马冒了出来，秦脩听出不对，转身就看到了林城来不及收回去的痛苦表情，二话不说就把人横抱起来。

　　“秦……！”林城恼怒，却又没理由发作，只由得秦脩抱着他走进卧室。

　　将林城放到床上，秦脩的气息与林城微微急促的呼吸相缠，顿了一下才与林城拉开距离，蹲到床边拉开林城的裤腿：“腿怎么了？”

　　林城表情讪讪：“后遗症……”

　　秦脩眼神如刀。

　　林城：“……”这时候林城头顶淡定飘过一行字：每一个不曾有过后遗症的科研工作者都是对生命的辜负……

　　这行字被秦脩冰冷的声音打断：“明天开始，要么坐着搞研究，要么就给我待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

　　林城：“……”

　　林城：“嘤。”

　　秦脩的手掌缓缓覆上林城的膝盖，林城手忙脚乱地拒绝：“我可以自己来……”好吧我承认，秦脩的冰刀子眼很管用。

　　想想最近秦脩的举动，似乎都不太正常：半个多月前送走了方舟，几天前把曼陀罗赶出去，成功流落成流浪狗。秦大上校就差没把他撵出去，让自己成为控制塔的第一位“方圆百里寸草不生”的孤寡老人。

　　由林城的腿，秦脩似乎想到了什么，冷不丁地问：“我给你包扎用的帕子呢？”

　　这问题比冷不丁地说话还让人惊悚。这不是反问题，这是送命题。

　　林城已经可以预见自己说出“我送给邢淮包扎”后的下场。

　　“嗯？”

　　死刑的前三秒。

　　林城嘴角一抽：“天色不早了，我们睡觉吧。”

　　秦脩：“？”

　　林城呵呵笑了两声敷衍过去：“明天还要早起。”

　　秦脩面无表情。

　　秦脩单挑眉毛。

　　秦脩面部表情失控。

　　林城：“我困了。”

　　秦脩：“……”

　　直到房间的灯熄了林城才松了一口气，缓缓把被子拉好盖上。

　　.

　　第二天林城去实验室的生物样本所看从荒原和郊区搜集到的变异生物，绿雅也在其中。

　　隔着玻璃，绿雅黑色的眼底似乎能看见怒火：“你们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林城笑得十分不是人：“看情况。我倒是有问题想问问你。”

　　绿雅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虽然她的脸本来就是绿的，但林城还是能感觉到自己把她的脸气得又绿了一层。

　　“问。”

　　“你是跟着陨石坠落的，那么在飞向RE星球时，你看清楚这个星球周围的事物了吗？”

　　绿雅瞪他一眼：“你飞的时候还有心情看风景吗？”

　　“……”林城被突然抢白，气得够呛，但还是努力保持微笑：“那你在土星的时候有没有观测到这个星球。”

　　绿雅瞥他一眼，冷哼一声：“我猜你也是莫名其妙来到这里的吧？”

　　林城的表情说明了问题，绿雅嘴角挑起一抹不屑：“土星当然观测不到RE星球，倒是观测到了地球。”

　　林城的心底似乎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现差错的话，我跟着陨石碎片下坠的时候，似乎冲裂了一个东西，接着一阵强光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就莫名其妙来到了这里。”

　　林城突然想到了那天控制塔外的裂缝。

　　绿雅同情地看他一眼：“你一定很想念你原来的星球，我也很想念土星。”接着她的语气里多了得意和炫耀：“不过我的同伴已经接到了我的讯息，他们可能马上就能来接我了。”

　　林城微微一笑：“那我提前恭喜你。”

　　绿雅没想到自己对他的嘲笑和同情还能让林城心平气和地恭喜自己，当即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尬在了原地。还好林城并不打算跟她聊下去，道了声谢就离开了样本间。

　　出来撞见了方舟。

　　林城显然没想到这时候方舟会出现。昨晚的对话让两人之间微妙的关系更加微妙，方舟看见林城过来，远远地冲他一笑。

　　“我来找你，想让你跟我一起去看看我……母亲。”

　　林城恢复正常神色后问：“今天不训练？”

　　“我跟上校请假了。”

　　林城一怔，随后嘴角挑了一下：“好，我陪你去。”

　　方蕊的骨灰被安置在医疗室的隔壁。那里躺着很多骨灰，因为医疗室总是有很多离别。距离方蕊的离开已经半年多，很多人都忘记了这个女人的存在，只有方舟的出生才让控制塔多一点方蕊存在的痕迹。

　　方舟抿抿唇，不知道该对自己的母亲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地把一捧白色的小花放过去。白色的小花是林城在育种园栽种的，已经繁衍得遍地都是。方舟从来都没有叫过“母亲”这两个字，对方蕊的印象也只有他生下来时那句“就叫他……方舟。”这个画面就像一张定格的图像挥之不去，剩下的画面全都是林城。

　　方舟下意识牵住了林城的手，低声道：“谢谢你。”

　　林城轻轻一笑：“傻孩子，跟我说什么谢。”

　　方舟眉头一拧：“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好好好，不是小孩子了，方舟长大了。”

　　方舟心里不舒服，将要脱口而出的大逆不道在理智的紧逼下憋回去，闷闷说了声：“只跟上校请了一会儿的假，我回去了。”

　　看着方舟离开，林城一脸无辜地站在原地回想自己哪句话触碰这小子的逆鳞，耸耸肩对着方蕊的骨灰盒无奈道：“这小子整天都在想什么呢……”

　　话音刚落，手腕上的通讯器振动一下，秦慕青的全息投影出现在眼前：“林城，裂缝有情况。”

　　林城眸子一眯：“等我过去。”

　　绿雅在实验室都已经感觉到了自己同伴的互动频率，开始躁动不安。林城回到实验室看到的就是这么个景象——天空裂缝里出现一个巨大的UFO，瞬间传送到控制塔前，巨大的UFO轮盘上出现几个跟绿雅相似的绿色小人，正说着蹩脚的汉语：

　　“我们来接绿雅回去。”

　　林城不失礼貌地道：“绿雅一直在等你们。”

　　绿人伸出双手表示“把人给我”。

　　林城微微一笑：“别担心，我们已经去请了，不过，我有问题想问。”

　　绿人：“问。”

　　“土星怎么样了？”

　　“土星爆炸了，我们正在寻找其他星球。”

　　林城略微沉吟，再次正视着绿人问：“宇宙除了磁场紊乱和行星爆炸，还有什么情况出现？”

　　绿人冷哼：“黑暗。无穷无尽的暗河。”

　　绿雅被带了出来，小绿人也失去了跟林城对话的欲望，拉着绿雅转身进入飞船。

　　不知绿雅想到了什么，她转身，看着林城道：“林城，谢谢你。如果你想回地球，不妨考虑一下时空裂缝。”

　　林城瞳孔一缩，还来不及问什么巨大的UFO就消失在了视线里。

　　.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林城决定返回实验室，刚一转身就怼上秦脩，下意识退一步，却被秦脩揽住腰：“站好。”声音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耳边，林城心脏顿时像倒过来的沙漏般不停漏拍，他站稳后下意识避开秦脩的手，轻道了声谢。然后林城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问：“你怎么来了？”

　　秦脩眼底闪过一丝顽劣的笑意：“来看你。”

　　“……”

　　“我今天一天都会待在实验室。”秦脩轻描淡写地看他一眼：“省得某个不省心的家伙总是让人担心。”

　　某个不省心的家伙：“……”秦脩今天吃耗子药了？？？

　　无视林城被雷的表情，秦脩拉着人就走：“你不是回实验室吗？”

　　被秦脩拉回实验室时林城还处于半脸蒙逼状态，顾寒看见秦脩拉着林城的手腕时表情就不怎么好看，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身专心投入工作，全当这俩人是空气。

　　拉过来一把凳子，秦脩冷声命令：“坐。”

　　林城看着面前的凳子默默无语，一脸便秘的表情看着秦脩：“我坐着怎么……”

　　“要么就给我回宿舍。”

　　“……”败在秦脩的淫威之下，林城走过去坐下，呆滞如鸡地坐着看秦慕青们做研究。

　　推进器已经接近完工，成败只在一次试验机会，一旦失败，控制塔将面临半路停和地基不稳的风险，极有可能很长时间无法恢复到原来的正常轨道去。所以秦慕青和林城也格外重视这次的研究设计。

　　林城在旁边看着卡罗拉屏幕上的计算公式，迅速心算了一遍控制塔的体积和地基深度，又推算了推进力度和燃料能量，测算出的成功率跟卡罗拉下一秒得出的成功率完全对上——百分之八十八。

　　“成功了！”“yes！”

　　“恭喜秦博士！终于把成功率控制在百分之八十五以上。”

　　秦脩事不关己的态度冷眼旁观，然后拿出了冷场神技：“研究结束了？”

　　……实验室顿时冷却到冰点以下。

　　秦慕青嘴角抽了抽：“算是……结束了？”

　　秦脩继续冷脸：“那就让林城回去休息。”

　　“……”秦慕青表情遭雷劈，反问秦脩：“你今天不带队训练了？”

　　秦脩语气闲闲：“自训。”

　　……实验室里的人瞬间安静如鸡。

　　受不了秦脩天寒地冻的气场，秦慕青把林城也连带着轰出实验室：“实验结束了林城你好好休息哈！欢迎下次加入！”

　　林城：“？？？”

　　秦脩嘴角浮起一丝不对劲的笑意：“走吧，回去？”

　　“……”林城一言难尽：“我陪你去训练场吧？”

　　秦脩看着林城，眸子一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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