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内鬼，终止交易

　　冯煜看着霍金金，一言不发。
　　门口那女人走到霍金金面前，红唇弯弯，“你看她没用，有什么问题问我，这里目前是我管事。”
　　女人比冯煜还要高出那么一点点，又化着精致的妆，所以霍金金仰头看她的时候气势就输了一大截。
　　“哦对了，我叫谭见欢。”
　　霍金金的心情此时已经完全平静下来，“我刚问你，你们想干嘛。”
　　“海底之魂刚才不是已经告诉你了？我们想适当减少人类，让地球重新恢复生态平衡和可持续发展。”谭见欢挑眉，抿唇微笑。
　　“你是不是漫威看多了，以为自己是灭霸？”
　　谭见欢哈哈哈大笑。
　　霍金金看着她笑，看她接下来能编出什么花来。
　　可谭见欢笑了半分钟还没停下来，眼泪都从眼角流下来了。
　　“哈哈哈哈你真是。。。。。哈哈哈哈。。。。”她弯腰捧腹，从身后抽出一张纸巾轻轻擦拭眼泪。
　　霍金金又扭头去看冯煜，期待从她的眼神里读出点诸如“霍金金你相信我，我没有背叛你”“我跟她不是一伙的”“我也是被逼的”之类的意思，然而那双眼里除了淡漠，什么也没有。
　　“你笑够没有？贱欢小姐？”霍金金抱起双臂看谭见欢。
　　谭见欢深吸一口气，直起腰，再深呼吸，终于能好好说话了，“不好意思，我太久没听人类开玩笑了，你真幽默霍金金。我们不说废话了，你害得我都笑饿了，我们先去吃东西，坐下来慢慢聊怎样？”以为霍金金会倔强地扬起下巴硬气地说“不我不吃”，没想到却听见霍金金语气轻松地说了句“好啊”。
　　霍金金从谭见欢身边擦肩而过，出到大门外回头看她，“还等谁？带我去餐厅啊。”
　　眼见谭见欢的嘴角又开始上扬，又要开始笑了，霍金金急忙制止：“打住！别笑了，快点带我去吃饭。”
　　谭见欢带二人来到餐厅坐下，也不问两人想吃什么，直接跟章鱼服务员点了三个2号套餐。
　　谭见欢坐在冯煜旁边，霍金金自己坐对面。
　　“行了你别这样瞪着眼睛盯冯煜了，是我逼她带你来的，以后有什么仇要报就冲我来。”谭见欢用一把叉子划断霍金金和冯煜之间滋滋作响的视线。“不过，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更聪明。”
　　“你在选择我之前不是应该已经对我进行了充分调查了解吗？都没了解透彻就草率做决定？”霍金金拿起柠檬水大口喝。
　　“不是我选择你。”谭见欢向后靠到椅背上，“刚才海底之魂说的那么多，我不知道你听了多少。”又顿了顿，说：“你是人鱼族的后代，你注定会回到这里的，你明白吗？”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动物世界，你知道人鱼长什么样吗？我估计你们这片海底就有美人鱼。”
　　“我猜你想说的是儒艮，”谭见欢摇摇头，“但我说的不是那种动物，我说的是人鱼，人，鱼。你很聪明，你只是被九年教科书和唯物主义论害了。我问你，你现在能不能解释一下平行世界存在的原理是什么？”
　　“这种问题你应该去问霍金，我是霍金金。”
　　“噗哈哈哈哈哈哈。。。。。。”
　　章鱼服务员来上菜了，每人面前上了一个大盘子，盘子里面是分好的四种不同食物，黑的绿的黄的粉的。另外还上了橙色饮料和一小碟布丁。
　　“哎，额哈哈哈，不行了我不敢再跟你说话了，先吃，呵呵，不然把我笑岔气就完了。”谭见欢从桌上扯纸巾擦眼泪。
　　霍金金早已开动。虽然不知道吃的是什么，但是味道还行，只要不告诉她吃下去的具体是什么东西就好。就像大学里有的淑女同学，聚餐时狼吞虎咽龇牙咧嘴吃下去了四个兔头，心满意足地擦嘴之时，旁边的男同学坏笑地说：“嘿你竟然吃兔兔啊？你不是说兔兔很可爱吗？你居然吃了4个兔兔的头哦？哇哦你好残忍啊。”淑女同学立马“哇”地大哭起来。
　　“哦对了，这个粉色的是——”
　　“停！别告诉我是什么，食不言寝不语，OK？”
　　霍金金继续低头进食。坐她对面的冯煜这回也忍不住静静地咧嘴笑起来。
　　谭见欢耸耸肩，“那好吧。”
　　霍金金直起身，拿起饮料往嘴里灌。
　　“这是海底。。。”谭见欢的大嘴咧到耳根了。
　　霍金金嘴里正含着一大口饮料没咽下，无法说话，急得差点呛到。
　　“黄。。。”
　　“停！”
　　“昏。。。”
　　“叫你停下啊！”
　　“照。。。”
　　“你有毛病吧？”
　　“明月。。。”
　　霍金金松了口气白了她一眼，就这？就这美丽的名字？
　　“之魔鬼鱼的肌肤。”谭见欢快速地将最后几个字说完。
　　霍金金不解地皱眉。
　　“哈哈哈哈哈哈。。。。。是魔鬼鱼后背的。。。。哈哈哈哈，要我说完给你听吗？哈哈哈哈哈。。。。”
　　霍金金隐隐感觉到喉咙瘙痒，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谭见欢一直在笑，没有继续往下说。再低头看这一大盘子，食欲已经全无。
　　对面的冯煜倒是吃得像个绅士一样，气定神闲有条不紊毫无感情。
　　见霍金金看自己，冯煜说：“医学生，什么没摸过？”
　　谭见欢后来没再接着说食物的话题，她笑停下后，低头缓了好久才动手用餐，中途没敢再看霍金金。
　　“好了，”谭见欢擦了嘴巴，说：“现在带你去看真正的海底之魂。”
　　“这次又是什么型号的投影仪？”
　　谭见欢勾唇微笑摇头，“是真的，也许，还能见到你想见的人。”
　　“张小珠？”霍金金的心跳一下子多跳了好几拍。
　　“去到你就知道了。”
　　霍金金只得跟在谭见欢后面，走出餐厅。外面好像刚到下班时间，鱼虾们纷纷放下手里的活四处游动。
　　谭见欢带着二人穿过两扇木门，又穿过一扇厚厚的岩石大门，进入一个看起来像没刮腻子的灰色房间里。房间正中央有一个圆形石台，石台上面有一颗深灰色圆球。
　　谭见欢站在石台边，看着那圆球，说：“这就是真正的海底之魂。”
　　“一个球？”
　　谭见欢双手捧起那颗圆球，举高平视它，“海底的灵魂都在里面。”
　　霍金金抬手用手背揉揉眼睛，她真的一点也不关心什么海底之魂陆地之魂，她只想见到张小珠。
　　“你记不记得你曾经在海里跟一条会说话的鲨鱼见面？其实跟你说话的不是那条鲨鱼本身，是从这颗海底之魂飞出去的方头大脸窄嘴鲨的灵魂附在那条大白鲨身上，借它的身体跟你说话。”
　　“哦。”霍金金的心情变得低落，她不关心什么大脸鲨，她开始担起张小珠，不知道张小珠现在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吃饭了吗。
　　“你不该这么冷漠，它找你是想让你帮忙救它的两个曾曾曾孙。那两条小鲨鱼是世界上仅存的含有方头大脸窄嘴鲨血统的鲨鱼，纯种的方头大脸窄嘴鲨早在三百多年前就灭绝了，它是它们种族的最后一条鲨鱼。如果你早三天来，都还能救它们，可是现在已经晚了，它们死了。”
　　这时，有两条大章鱼工作人员从门外抬着两条鲨鱼尸体走进来。它们将尸体放地上，又退出去。
　　“这就是那两条可怜的小鲨鱼。”
　　霍金金看着鲨鱼身上的大伤口，问它们是怎么死的。
　　“最开始它们游经核辐射区，回来后身体开始变差，三天前被轮船上面抛下来的锚砸中，很快就去世了。”
　　霍金金无奈，“让我帮忙承受轮船的锚啊？还是我能治疗核辐射？”她扭头去看冯煜，“医学专家不是我啊。”
　　“你可以，也只有你拥有那种能力。”谭见欢严肃地看着霍金金。
　　霍金金隐约闻到了地上鲨鱼腐肉散发出来的臭味。三人半围着两条尸体不说话，这种氛围让霍金金的心情也没法变得好一点。她在想张小珠会不会也正在被鸟用几具尸体威胁，或者上演苦肉计博取她的同情。她的心肠其实很软，霍金金知道的，要是鸟们也拿一个两个受伤的流血的动物到她面前去，她一定会看得难过的。
　　“想不想再见你妈妈？”
　　霍金金咬牙转头看谭见欢，时刻准备挥出拳头。
　　“你妈妈是人鱼，她的灵魂也在这里。”谭见欢看了看那颗石头，然后认真看着霍金金。“她其实可以附到我和冯煜任何一人身上来跟你说话，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出来。”
　　霍金金目不转睛盯着谭见欢，多年的律师经验使她几乎能在三句话之内判断当事人是否在说谎。但谭见欢的眼神看起来真的没有在骗她。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人鱼的后代？”
　　“只有你能召唤所有的鱼。”
　　“你刚刚说你是这里的管事人。”
　　“你可以理解为我是这里的总理，我只是管做事，而你才是真正拥有权力的那一个。”
　　“那我现在命令你立刻送我去到陆地怎样？”
　　谭见欢摇摇头，接着说自己的：“你有没有发现你捕鱼的时候总是很轻松就能收获很多，总会有很多鱼自动给你送上门，但别人下水就不会有那么好运。其实那不是你的运气，是你身上的人鱼气息在吸引那些鱼靠近你。你不信，从这里出去后，你随时可以试试召唤身边的鱼，看看它们会不会被你吸引过来。”
　　霍金金动摇了，她顺着鱼这个方向去回忆，发现好像确实是从小到大自己都特别招鱼，不论是小时候和外婆一起出海打鱼收获颇丰，还是长大后去公园里被锦鲤追着跑，又或是律所的大鱼缸里那二十几条大头金鱼每次见到她都一窝蜂跟着她的手指游。
　　这种摇摆不定的心态一直影响她到后半夜。谭见欢给她分配的是一个单人房，两米床，没有电视，窗外是昏暗的海底景色，抬头能看见月亮的影子。她靠着墙盘腿坐在床上发呆。
　　整个世界都是静悄悄的。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霍金金猜是冯煜。
　　她没出声，门从外面打开，进来的人果真是冯煜。
　　冯煜端着一碗粥走到床边坐下，将粥递给霍金金。
　　霍金金看了那粥一眼，爬过来坐在冯煜面前，伸出手，突然一挥，用手背将那碗粥打翻在地。
　　冯煜看着地上的狼藉，说：“我就只熬了这一碗，没吃晚餐的人可不是我，你该不会以为之后每天晚上我都会给你来送粥？”
　　话音刚落，从外面传来一阵不大但足够听清的轰炸声，伴随而来的是整个房间轻微的晃动。
　　“什么声音？”霍金金问。
　　冯煜想了想，“应该是苏俄开火的声音吧。”
　　“你以为我没学过地理？我们在南沙群岛能听见苏俄开火的声音？而且你不是在岛上住了八年？你怎么知道苏俄开火了？”
　　“我不是聋子，那些鸟天天把世界各地的新闻和八卦传到我耳边，我想不听才难。在平行世界里不存在经纬度，你不能用在人类世界接受的知识来质疑这个世界。当然，我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真正接受的。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
　　霍金金静静地看着冯煜，想起冯煜曾经几次对她出手相救，甚至还为她受过两次伤。“冯煜，你帮过我几次，我很感激你。你说带我去什么地方，我也就相信你跟着你进来了，但是你今天为什么要跟那个女人联合起来用一台投影仪耍我？”
　　“我不知道那里后面会出现你妈妈的形象，否则我不会带你去那房间。但是，”冯煜站起来，“你是不是觉得我该向你道歉？”
　　霍金金抬头看她。
　　“我有什么必要？我才发现你。。。”冯煜看到霍金金眼里闪烁起水光，便将“挺狂妄”三个字咽回了肚里。她第一次见到像霍金金这么爱妈的人。出门前，她背对着霍金金说：“餐厅里的东西都是营养丰富的，我建议你别管原材料是什么，明天都吃点。以后我不会再给你送吃的来了。”
　　第二天，谭见欢又在用餐时逗霍金金，告诉她这道菜是某某鱼的粪便发酵而成，那道菜是某某鱼尾巴上面的某种寄生虫跟浮游生物结合而成。。。
　　半夜，霍金金坐在床上，肚子咕咕叫。
　　冯煜又开门进来了，手上拿着两根香蕉。
　　“又说不会再来了？”
　　“还有力气讲话？看来不饿。”冯煜转身走。
　　“等等，饿。”霍金金觉得自己要是生在乱世，一定妥妥的会变成汉奸，敌人饿她一天她就全招了。
　　冯煜丢下香蕉，看了看她，也没多说一句话便走了。
　　霍金金吃饱了有力气了，忽然来了精神。
　　她轻轻溜出门，悄悄来到了那个放着海底之魂圆球的房间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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