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及

　　晚上回家后，江离跟父母说自己要学理科。
　　江光易摸摸江离的头，表示赞许。

　　“我之前就说了嘛，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还是得学理的。”
　　妈妈有些疑惑，她问江离：“不是喜欢历史吗？怎么打定主意学理了？”

　　“我地理也不好，政治只能说是一般，虽然生物很差，但物理化学都还不错，而且语文好，所以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学理占优势。”

　　一番话听得江光易大喜：“孩子懂事了，学会思虑周全了，而且她就应该学理的。”
　　这些话只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只有江离自己知道，她是在历史与周征之间，选择了周征。

　　妈妈问：“你想好了？”
　　“想好了。”

　　期末考试后，他们彻底地放假了。意外地，江离这次考得不错，尤其是生物。
　　可能上天真的给开了一扇窗。

　　周征还是一如既往的稳定。好的依旧好到上天，烂的依旧烂到谷底。
　　神人！

　　暑假放假的第一个晚上，周征和林斯迈出去吃饭，他们俩都喝了很多酒。

　　林斯迈给空着的杯子又倒满了酒，“我反正毕业了，就说和同学出去喝了，他们也不会管我”，他看向周征，“你怎么办啊？妈会说你吧。”

　　周征抢过酒瓶，语气淡淡的：“她才不会管我呢。”

　　“斯征”，林斯迈手扣在周征的杯口，劝他，“太多了，别再喝了。”
　　“不，我要喝。”林斯迈阻挡无效，周征已经对瓶吹了。
　　“斯征。”

　　周征没理他，又下肚了半瓶啤酒，刚灌完，就忍不住地打酒嗝。
　　林斯迈拍拍他的背帮他顺气，“你喝太多了。”
　　“没多。”
　　“还嘴硬。”

　　“斯迈。”周征趴在桌子上叫他名字。
　　“嗯？”
　　“你还记得吗？”
　　“什么？”

　　周征背诵起他们名字的由来：“我日斯迈，而月斯征。夙兴夜寐，毋忝尔所生。”
　　林斯迈没说话。

　　“毋忝尔所生。他们对我们寄予了好大的期望啊！”
　　林斯迈继续捋着周征的背安抚他，“好了，斯征。”

　　周征喝得实在是太多了，他彻底失去理智，开始胡言乱语：“他们离婚就离婚嘛，干嘛连最基本的称呼都不留给我？干嘛呀？！”

　　林斯迈拼命忍着难受的情绪：“斯征。”
　　“你说妈为什么这么冷漠啊？对你，对我，几年了！”
　　“对我，已经几年了！”
　　“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周征彻底崩溃，他嚎啕大叫，像条疯狗一样不管不顾地发泄情绪。林斯迈知道自己控制不住，只能由着他折腾。他知道周征心里的苦，他知道周征的不满与愤怒。但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一遍一遍地叫他的名字来缓解心里的痛。

　　周征喊了半天，又吐了一地，最后累极了，趴在桌子上静静的睡着了。他弄得脸上、衣服上到处都是，林斯迈用了大半盒纸巾才把他清理干净。后来，林斯迈又朝服务员要了湿毛巾给他彻彻底底地擦了遍脸。

　　周征睡着之后很乖，不吵不闹的，睡颜依旧帅气，只是眉头紧锁，像是做了什么噩梦。
　　等了半天，周征还是没醒。他喝得实在是太多，完全不省人事，最后没办法，林斯迈只能将他送回了家。
　　......

　　林斯迈扶着烂醉如泥的周征晃晃荡荡走回卧室，他将周征平放在床上，脱掉他的鞋子，又抖开被子给他盖上，才回头看向周绮丽解释：“今天太高兴了，斯征就也喝多了。”

　　周绮丽倚着卧室的门抱臂站着，“你们才多大，喝酒就喝成这样。”
　　“是我的错，我没看住，下次不会了。”林斯迈站在几米外道歉。
　　周绮丽望了望睡着的周征：“算了，我说什么也没有用，总归难受的是你们自己。”
　　林斯迈沉默不语。

　　“你出来吧，我们聊聊。”周绮丽走回客厅。
　　林斯迈跟在周绮丽后边，轻轻地关上了卧室的门。

　　“坐吧。”
　　林斯迈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假期玩得怎么样？报志愿了吧？”
　　“嗯，只等结果了。”
　　“听周征说你考得不错。”
　　“还行吧，正常发挥。”
　　“我没去见你，是怕影响你，你别怪我。”
　　“不会。”

　　一时之间，没人再说话，空气中出现了死一样的静寂。

　　隔了一会儿，周绮丽状似无意地重新开口：“哪天我们一起出去吃顿饭，我们也好久没一起出去了，就当给你庆功。”

　　周绮丽边说边伸手想要摸摸林斯迈的头，结果伸到一半的时候，发现连她自己都受不了这种刻意的温存。停留在半空的僵硬的手，最后只拍了拍林斯迈的肩。

　　静了几秒，周绮丽站起身：“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那您早点休息。”林斯迈跟着站起来，兀自走到玄关处换鞋，刚要推开门离开，周绮丽突然叫他：“斯迈。”

　　林斯迈回头看她：“还有什么事吗？”
　　周绮丽看着眼前的儿子，已待她如陌生人没有什么区别。
　　她欲言又止：“算了，没什么，回去注意安全。”

　　林斯迈点点头，推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谈话间，外边已经淅淅沥沥下了小雨。等林斯迈出门离开时，是雨势正大时。天上掉下来的雨滴不断地砸在马路上，一滴连着一滴的，使街道上蓄起一个个小小的水泡。雨势渐大，倒映在水泡里的车身突然鸣起了笛，一瞬间，车子驶过又驶离。

　　最终，留下的，只剩水泡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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