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五十五章
待到秋天的时候,明月的身孕已经显怀了。大概是自身体质的缘故,如上次一般害喜的症状只增不减,即使每日以药膳进补,几个月下来整个人还是瘦了一圈。
“族长大人不许我们给明月带东西?”阿香十分不解地将做好的膳汤和糕点放下,“难不成千手那边还认为我们会下毒?”
清依和声劝到:“他也是没办法。以我们和千手的关系,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如今宇智波的一举一动都像走在钢丝上,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不做则罢,若是宇智波送去的东西让心怀叵测的人动了手脚,只怕遭殃的就不止明月了。
“清依姐姐,你说扉间会不会真的在虐待明月?不然为何都不怎么让我们和她见面。”
即使二人已成婚许久,阿香还是很纠结这个问题。她从来不信冷冰冰的扉间会对一个宇智波抱有任何好感,何况明月的身份如此特殊。
“他也是在避免横生枝节。”虽然清依也放不下明月的近况,但这个问题她还是能给出阿香肯定的答案,“之前不是说了吗,这是两族之间的联姻,扉间若虐待明月岂不是恶意挑事,如此怎么向宇智波交代。”
“关上门谁知道呢?明月从小就温柔,受了委屈也不会说…”
阿香越想越害怕,她的想象力很丰富,担忧加持下几乎可以构设出柔弱善良的明月被千手扉间虐到生不如死的场面。
“怎么会嘛。”清依看着她眼眶逐渐泛红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想了想又说:
“你看,加承对你如何?”
“?”阿香没反应过来,偏头疑惑道:“什么…我和加承?”
千手家。
明月迷迷糊糊从床上醒来已是黄昏。夕阳将半边天空染得通红,柔暖的光透过窗户照进室内。
她揉了揉眼睛,听得玄关处一阵响动。明月起身推开卧室的门,扉间正将一个袋子放到客厅的桌上。
“明月,”他转过头:“你怎么起来了?”
“是我睡太久,不知道你今天这么早回来。”
明月走上前,看到袋子里的东西一愣,“这是?”
“你的药。还有食材,回来路上顺道买的。”
扉间将药包取出,包裹红枣的药丸,落在明月眼里却让她目光微动。
“我看你吃药很难受,有红枣应该不会那么苦。”
他见她怔怔地看着药包,关切疑惑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明月回过神将药包收起来,又看向袋中的食材:“怎么买了这个?”
“鳗鱼饭和味噌你常吃啊,”扉间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并无异样,轻声道:“好了,你坐着休息,饭我来做。”
她默默地看着他进了厨房。
不得不说比起烧水都能糊锅的柱间,扉间确实是个全能型人才,明月的印象里似乎就没有他不会的东西。他下厨的速度很快,不出片刻,冒着热香气的饭菜就被端上了桌。
人遇上喜欢的食物即使再不饿也多少会吃一些。而被孕吐折磨多日的明月却几乎没什么胃口。还好扉间从小将哥哥和弟弟们拉扯大,在照顾人方面一向得心应手。他很快又烧了一锅热粥,如此她才稍作缓解地吃了晚饭。
“明天我去和大嫂说,让她找几个人白天照顾你。”晚上睡前,他对她说:“你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
明月垂下目光片刻后又抬起:“我想见见阿香和清依姐她们。”
“明月,这样是为大家好。”扉间叹了口气,轻声说:“若有闪失,我们两边都不好处理。”
他见她眼中失落不免有所不忍,又道:“或者我先把那边的事放一放,还有姚华偶尔可以来,你们不是也挺熟吗。”
“我没事的,”明月从没有给人添麻烦的习惯,“村子的公务很重要,不能——”
“你更重要。”
扉间说完两人皆是一愣。短暂的沉默后,明月别开目光:
“其实你不用如此,我不值得你做这些。”
“我说过会一辈子照顾你。”看着明月骤然微动的眼色,扉间不知曾经也有人对她如此说过,只是那个承诺再也无法兑现了。他忽然有些自责:
“原是我大意,却让你承担这个后果。何况成婚这么久,我竟连你的喜好都不清楚。”
她淡淡一笑:“没有的,是我今天太累了。”说完明月正准备侧身躺下。
“你应该不喜欢鳗鱼饭和味噌。”扉间停顿了片刻,敛起目光默然道:
“喜欢这些的人,是泉奈。”
他猝然提起那个熟悉的名字,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砸进她的心里,触碰到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明月停下动作缓缓抬起头。明明已尽力克制,可在和扉间目光交汇的一瞬间,她的眼底还是涌上了一阵难以明说的酸楚。
“为什么…会…”
扉间似是看出她的所想,“我和他自小认识。十多年,对对方多少有点了解。”
可终究还是他了解更多,兵戎相见才能要了他的性命。
“所以你觉得,他喜欢的我也喜欢。或者,他不喜欢的我也不喜欢?”她的笑很美,却依然难盖苦涩和勉强,
“我没有怪过你,更没有恨过你。泉奈不在,这个世间已鲜少再有能让我心生波澜的事了。扉间大人,若是…我的所为影响到了你…”
“没有。”他答应过她的事就不会反悔,纵使难免有挫败,纵使她总在恍惚唤着那个名字,可她始终是无辜的。
“这些都是我之前的承诺,你不必有心理负担,只要你能高兴。”
“高兴吗…”明月垂下眼帘,纤手抚上隆起的小腹,低声喃喃道:“现在能让我有所期待的只有孩子,和…”
“我知道。”扉间无奈地笑了笑,“你想再见他,对吗。”
明月的瞳孔骤然微缩。是啊,那是她无数次在梦里见到的人。每一个朦胧的夜晚,身为枕边人的他又如何察绝不出。她有些失措,抬起头正想说些什么,却见扉间一脸平静地说:
“这个的确很难。但,我说过会成全你的所想,我也会尽力去做到。”
她不知他所言何意。自泉奈走后近两年的时间里,明月从未想过死亡竟是如此值得期待的事。忘川彼岸不再是混沌的虚无,定有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在那里驻足等待。
“生死自有天数,常人如何能撼动。”忍者出身的明月并不信神佛,也不知道扉间会做什么,可她始终对生命抱有敬畏。
“我们不能试图去挑战它,这是有违常理的。”
逆天而行?扉间从来不相信所谓的天命。忍者的手上尽是血腥屠戮,若有因果循环轻忽性命,他们早该下地狱了。
“你不用考虑这么多,”他沉着目光扶她躺下,替她盖好被子轻声说,“早点休息吧,有什么事叫我。”
说完扉间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明月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却见扉间的背影有些许落寞。两人成婚后他总是对自己百依百顺,对她的种种所为也一概只作不知。甚至她只是偶尔不经意一个关心的举动,都能唤起他眼底的波澜,让他释然良久。
如此,明月的心里不免骤然蒙上了一层难以明喻的愧疚。方才向他尽诉自己对另一个人的思念衷肠,他又怎会没有一丝情绪。
“等等。”
“怎么了?”扉间转过头。
明月停顿片刻,看向他犹豫道:“你不要走,我——”
她默默了一会,索性不再做任何解释。
扉间眼色一动也不再多问。他舒展眉头走回榻边掀被躺下,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口,轻扬嘴角柔声道:“好,我不走,我陪着你。”
时间就这么不紧不慢地来到了年末。斑照旧在29岁生日那天的清晨去到了宇智波故地后山的废院。
他没有主动和清依说起也没有瞒着她,只一大早就默然起身出了门。清依在他走后也不再有困意,她起身来到梳妆镜前,恍然想到今天自己也是25岁了。
战国时代的人普遍早婚,大多数女子在她这个年纪已为人母。可她与斑仿佛是自然达成了共识,两人即使在婚后也依然如婚前一般谨慎,谁都没有主动提起此事。
除了最初爱好刁难她的淑贞和几个长辈族老略有提及外,宇智波族内对这事似乎越来越不在意。他们在村子里忙碌生活,很快就与其他村民和忍者打成了一片。
宇智波斑在和平的年代逐渐失去了他原有的价值。他们不再需要依靠他的力量。于曾经的族人而言,如今的斑或许只是宇智波的一个象征,一个在对外事务上负责出面的发言人罢了。
木叶二年正月,火之国第35代大名惠子在皇城天守阁因病驾崩。
重病半年有余的大名最终还是没能熬过这个冬天。由于没有子嗣,根据她死前留下的遗诏,大名之位由其异母妹熙子继承。
遗传了父亲身弱体质的熙子从小养在闺阁。和自幼被作为继承人培养的嫡姐不同,她对政务几乎一窍不通,内外大小事务均需依赖夫君北条一政。
公家的事武家忍者一向没有可插手之处,斑看着昔日曾明确表示不喜宇智波的北条一政坐上名正言顺的摄政之位,内心只思考着该如何让忍者的政权和公家彻底分开。
他找到柱间向他提及此事。而对方的反应果然没让他“失望”。
柱间并不认为目前的政治模式有何不妥。公家出钱武家出力,左不过就是对他们客气一些罢了。
“你有没有想过,他们若依仗贵族的头衔暗地插手忍者事务甚至涉及忍界外交,各族的关系会再次紧张。”
在斑的认知里,公家除了擅长玩弄权术,本身就是一群空有头衔毫无力量的废/物。对外开疆拓土还是得依靠武家的忍者。
“挟天子以令诸侯”这句话确实不算好听,却很实用。
“不会吧斑。”柱间扶住额头,好声好气:“建村这一年来他们能插手的地方屈指可见。无非就是和木叶各族一样派个代表发表下意见而已。村里的事务几乎都是投票决定的呀。”
其实柱间也认为忍者政/权若能独立出去取代公家自然更好,但就目前的形式来看还没到那个时候。毕竟村子成立不久很多体系还不够完善,而公家在火之国上百年的统治早已深入人心。
“随便你。”
斑早就料到柱间会有如此反应。他淡淡看了他一眼,也不再多说什么便向着门外走去。
“那个,斑。”
斑转头一挑眉,柱间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
“这次丧仪和新大名的登基仪式,涡之国的人也会过来,可能待的有些久。所以…”
“怎么,他们打算在木叶定居?”斑的脸上不带一丝情绪。他看向柱间懵神的表情,忽然眼色一沉:
“宇智波没那么小家子气,更不需要依靠任何外族来‘优化’血统。是谁一直在权衡利弊,希望你们心里有数。”
说完他离开了办公室。
宇智波斑自问对漩涡还是有一定了解。这个依靠血统和联姻在忍界乱世中左右摇摆的家族,当初摒弃和宇智波的盟约将女儿嫁到千手,如今又想迎娶名门女子以加深同木叶的羁绊。
然而漩涡家的阴盛阳衰众所周知。虽也是大族,但嫁女容易娶媳难。除了千手这种老亲家愿意给几分薄面,木叶的高门世家都只是暗中观察,没一个敢轻易表态。
“这样啊。”漩涡芦名叹了口气,向对面的日向玄井说道:“老夫出发来木叶前,志久长老还说若是日向大人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如此还真是遗憾呢。”
玄井微微颔首:“承蒙老族长亲临,只是家妹体弱又从小被娇惯,恐怕担不起这份福气了。”
芦名如何听不出玄井话里的委婉。当年他也是颇有意气的一族之长,平定了涡之国的混战,使漩涡一跃成为声威远扬的忍界名门。怎料如今退休多年还要背上“找靠山”的标签,拉着脸亲自上门为族里的年轻男子求亲。
“真是为难这位老族长了。”芦名走后,玄井的一位部下摇着头说到:“年轻时威名赫赫,奈何族里的后辈男子都不争气。”
“儿女死在战场上,自己为家族熬到身疲力竭。把族长之位交给弟弟再传给侄子,也都是才智平庸之人罢了。”玄井喝了一口茶,虽是惋惜却又轻嗤一声:“他家那位长老真是爱说笑,什么叫有要求可以提?”
提再多要求也改不了漩涡家的男人都是庸才的事实。
部下好奇地问:“所以,如何您才会答应呢?那位长老还再三保证会改变现状。”
“如何我都不会答应。”玄井将茶杯“铛”地一下放到矮桌上:“漩涡家的男人再变能变什么样?难不成还能当火影?”
芦名出了日向府来到木叶的大街上,他问自己的随从:“秋好,义彦去哪里了?”
漩涡秋好年龄不过二十出头,红色长发略带一点波浪的弧度,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五官清秀可人。
“族长大人去见新大名了,估计会留在宫里用晚饭吧。”
芦名喟叹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罢了罢了,随他去吧。”
“要去拜访一下泽良大人吗?”秋好想了想,有些为难地提醒道:“我上次好像看到…他和一个宇智波的小孩说话,还挺和气。”
“有这回事?”芦名感到有些诧异,不过他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无谓的表情,
“也是义彦自己。有族长和外戚的身份又如何,硬件实力比不过也没用。”
“那芦名大人,我们现在去哪里呢?”
秋好边问边往前走了几步,不料没有看路一头撞上了迎面的人,脚一滑险些后倒。
“对不起,我——”
所幸那人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几缕红发散下,秋好被陌生的气息惊得迅速抬头,看清来人后目光一动。
“谢谢…您是?”
宇智波斑松开秋好,将掉落的发簪放到她手里。他的视线随即落在后面的人身上,眼色一沉又很快恢复如常。
“芦名大人,别来无恙。”
“啊,宇智波大人。”
即使已经过去近三十年,芦名在面对斑时依然有些莫名的尴尬。但出于礼貌,他还是客气道:
“真是不好意思,这丫头做事一向这么毛躁。”
他走上前,眼神示意在听到“宇智波”这个姓氏时已经懵神的秋好退后。斑没工夫和他们继续寒暄,正当他准备离开,却见不远处清依快步走了过来。
“不是说到学校门口吗,我等半天。”
“刚才还有些事才处理完。”斑转过身,“走了。”
芦名看清来人后,微变的脸色转瞬即逝。毫无察觉的清依只朝他微微颔首,便跟着斑离开了。
秋好转头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心中一沉:“芦名大人…他不会,就是那个宇智波火核吧…”
千手家的姚华小姐宁可不做他们的族长夫人也要跟着敌族的男人,那这个男人必然有一副好皮相,若长成这样倒也不奇怪了。
“他是宇智波斑。”
“啊?!”
芦名看了一眼秋好骤然异样的脸色,沉着目光缓缓道:“即使不是青面獠牙的妖怪,也不可能对我们有任何友好之处。走吧,去看看水户,她也应该回去了。”
“不去找泽良大人吗?”秋好很快收起刚刚失态的表情,恢复如常地问。
芦名背起手向前走去,“闭门羹今天吃过一次就罢,义彦也该想想其他出路了。”
——————
“今天去大名府他们没刁难什么吧。”回到家,清依问斑:“我听教务老师说漩涡族长也去了?”
登基仪式结束,各族族长和木叶的高层得带上家属去和新大名照个面。除了怀有身孕的明月不便出门,清依因为没有族长夫人的头衔自然不能随斑前往。
幸好不用去,否则见到北条一政和熙子,她还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没刁难。漩涡的人会在木叶待很久,你最好不要和他们碰面。”斑看着清依的脸,也没有和她说明原因。他停顿了一下,又道:
“现在都见不了明月,只有你方便和姚华联系,有任何事及时告诉我和火核。”
清依点点头。
前任大名去世的时间就是这么不凑巧。刚好明月快要生产,漩涡的人来参加熙子的登基仪式又要在木叶待很久。
桩桩件件的事堆到一起像团乱麻。连她都觉得头大更别说每天还要处理各种事务,常常忙到大半夜的斑。
看着他深邃黑眸中隐隐透出的倦怠,她忽然很心疼他。
“等没那么忙了,去朝之国看日出吧。”清依忽然将头枕在斑的肩膀上,轻声道:“你说我们老了以后,能不能过这种朝看日出暮观云霞的日子?”
斑目光一动,又很快柔和了下来。
他太累了,内外各种明争暗斗早就让他疲惫不堪。现在想想真的只有和她在一起时才是最轻松的。
虽然从吉原事件到上次争吵,他过重的话使得两人相处总有种莫名的疏离。但偶尔静下来闲话家常,还是颇有夫妻间“床头吵架床尾和”的感觉。
即使知道她描述的那种生活对忍者来说是奢望,突然的主动亲近也让他难得放下了架子。斑舒展眉头轻扬嘴角,搂过她的肩膀低声道:“可以。反正都老了,做个闲人应该也挺好。”
“那你变成了老头子,可不许再拽了。”自那以后两人鲜少如此亲近,清依也不再小心翼翼。她抬起头,凑近他认真道:
“也不许到处乱跑。我出门买菜要等我回来,不然不给你做饭看你上哪儿吃。”
眼前仿佛浮现出年迈的宇智波斑拄着拐杖到处找食物的情景。看着她一本正经地样子,斑又好气又好笑,“都老头子了还拽什么,我有那么嚣张啊?”
“哦~你终于承认了。”
“承认什么,没有的事。”
“有,就有。”
“没有。”
……
眼下他们都还未曾想到,等真到了雪鬓苍颜之时,终究只剩他一人孤独地坐在阴暗的地底。
他不会再等到那抹朝阳云霞,也再也等不到归来的她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