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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太后的懿旨果然是闭门思过,好在顾宵不爱出门,这惩罚约等于无。只是接近年关,闭门思过一月,连元宵节都不能外出了。
顾宵觉得李瑜还算有趣,两人有点臭味相投的意思,顾宵愿意与他结交。但不出意外李瑜得的旨意与他一样,还是得等风头过了再相聚。
因着雪大寒冷,顾宵日渐懒散。出海和制火药的事交给了谢济凌,著书的事交给了段先生,他手上也没什么事可做,便日日赖在床上不肯下来。这般不成体统之事,谢济凌却默许了,只是每日会催着他下床走上几圈,强身健体。
今日是除夕,顾宵即便脸皮厚如城墙,也不好意思赖床。府中人皆忙忙碌碌,连竹叶和竹林也被派了活。竹林去厨房帮着做团圆饭,因为大厨房的厨子摸不准顾宵的口味。竹叶去帮着打理立雪院的摆设,谢济凌的意思是按着顾宵的喜好来。
顾宵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只是立雪院瞧着暮气沉沉的。平日里倒还好,但新年新气象,怎么也得吉利喜庆些。谢济凌既说了按着他的喜好,他便让人挂上贴了福字的红灯笼,又在窗柩上拉了红绸,每扇门上都倒贴着福字。
福字是段先生写的,老人家著的书已有眉目,只是部分地方还要再斟酌修改。若不是年节重大,需拜亲访友,段先生都舍不得丢下书。
段先生要带着女儿回宅子过年,临走之前给顾宵写了一沓福字。顾宵将门贴完了,还剩下一些,又找了些犄角旮旯的地方,统统贴上了。
这也不是头一个在异乡的除夕,顾宵上了大学后,便很少回家。反正年味渐淡,并没有什么万家灯火唯我孤寂的心情,而且在家里又与他爸想看两相厌,索性也不回家。只要在外过年,顾宵都在除夕那天打个火锅。收拾食材并不费劲,锅底超市里都有现成的,做起来方便,吃起来也热气腾腾。
顾宵瞧着满院的红色,平日里着灰色淡青色衣裳的下人们都开始穿红着绿,戴头花穿新靴,也生出了几分喜悦期盼。
而且谢济凌没有在除夕这日扫兴,允许他吃上心心念念的火锅。鸳鸯铜锅是匠人坊根据顾宵的要求制作的,底下有个铜屉子,可以往里头放炭火。顾宵试验了一下,虽然沸的慢些,但也好使,吃火锅不成问题。
辣汤底是竹林多次调试过的,又加了胡椒桂皮八角茴香等辛料,味道与加了辣椒的也差不了太多。清汤底是骨汤熬的,放了大葱和老姜,鲜味十足。
厨房又打了丸子片了牛羊肉,用大盘装着,力求让顾宵吃得痛快。冬日里只有萝卜白菜算应季的蔬菜,顾宵嫌不够,又教给厨师发豆芽的法子,几天时间就能割上一茬。
大周有榨芝麻油的技术,芝麻酱自然也有,但是吃得少,多卖给市井人家,王府里是不备这个的。顾宵要吃,也采买了一些。加温水调出绵绵密密的酱汁,再洒入白糖、酱清、腐乳、葱花等,一碗酱料便调配好了。
一切都备得妥当,顾宵只等着上桌吃饭。听立雪院的丫鬟们说,去年除夕团圆饭是谢济凌一个人吃的。主子少,谢济凌也不喜靡费,膳房只做了八道菜讨个好寓意,整个年节过的没什么滋味。
“要不是四公子您来京里,这个除夕王爷还得照着去年那般过。”
顾宵笑了笑,“二哥就是这样的性格。”
作者塑造的谢济凌本就是这样的个性,对吃穿享乐毫不在意。节俭克制也并不是装出来的,他只对权力有兴趣。所以有野心,敢违背君臣礼义,但所谓反派,即便再怎么驰骋沙场弄权朝堂,也只有落败这么一条路。
但进了这本小说,谢济凌就是个活生生的人,也不过二十五六的岁数。懂得民生艰辛,知晓百姓受盘剥之苦,有力抗士族的决心。
顾宵用脚在地上画了个圈圈,若有所思。
“四公子,王爷已到前厅,正等您呢。”
顾宵将虚无的圈抹去,说道:“我马上去。”
顾宵心心念念的火锅早已摆上桌,散发着浓郁的香味。涮菜分荤素放在两个篮子里,分量不少。顾宵今日要敞开肚皮吃,特意准备了多备肉。
“好香啊。”顾宵猛吸了一口火锅的香味,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起。他找了个好下菜的位置坐下,正好在谢济凌的对面。
“可以开饭了吧,我都饿了。”谢济凌见他的馋样,轻笑着点头,“吃吧,没什么可讲究的。”
顾宵并不喜欢人布膳,立雪院的丫鬟们也习惯了,将吃食碗筷摆齐整后,便都下去烤炉子吃锅子,厅里就留下顾宵和谢济凌两人。
顾宵先涮了薄薄的肉片,肉片熟的快,放在锅里烫上一会儿便可以捞出来了吃了。他强忍住嘴里不停分泌的口水,将头一片牛肉孝敬给了谢济凌。
“二哥,尝尝。”
谢济凌蘸了顾宵倾情推荐的酱料,发现果然不错。浓重的辛辣味入肚,在冬日里格外舒坦些,热气从胃里腾向全身。
“不错。”谢济凌对顾宵从不吝惜夸奖,何况这肉片的滋味是真好。
“我若是到穷苦人家,早凭自己的手艺赚上大钱了。”顾宵沾沾自喜。在王府并不需要为生存奋斗,他也没什么赚钱的雄心。
“确实如此。”小厨房里有一沓厚厚的单子,都是顾宵口述,几个厨子和竹林一块改良来的。无论给哪家商号,都是生钱的聚宝盆。
吃到久违的美味,顾宵眼睛都要眯起。他想起谢济凌屯兵买粮都要钱,便大方的说:“反正这些东西的做法我也从未藏着掖着,你拿去用呗。往往行商才是最能积累财富的,即便你不做,谢家也总有人愿意做,肥水不流外人田。海上商道还不知能不能行,挣点小钱以后也有用处。”
顾宵想了想,又提醒道:“别看不上啊。我知道你家有钱,但也别嫌钱多。”
谢济凌听了哭笑不得,但心情难免又激荡几分。
朝廷拨给将士的钱经几层搜刮,往往所剩无几。定西王心疼将士,除朝廷的军饷外,自己还筹措补贴一份。毕竟边关与其他地方不同,要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抵御敌寇。若朝廷上再克扣,会寒了将士的心。
谢氏子弟有一部分人专门行商,打理王府的铺子,所得钱财用于粮草军饷以及伤亡士兵的抚恤,定西军才这般骁勇。
“既然你愿意,我也不推辞,养兵确实费钱。以后所有盈利中抽出五成给你,算是谢家与你的合作。”
顾宵摆了摆手,“不必,我拿钱也没用。”
起初还对金银狂热无比,看多了也明白,这玩意对他而言就是游戏币,赚再多也带不走。
顾宵又顿了片刻,小声说:“给郭姨娘留点吧,她给我送了很多东西。”
谢济凌眼底有暗光流动,他垂下眸,压抑住自己愈加澎湃的欲望。旁人对顾宵好一分,他便想还十分。自己只不过提供了一个栖居之所,顾宵便想着把一切能用的都吐个干净。
可是谢济凌卑鄙,他所图的不止这些。
“我会与叔父说清楚,将你赠的那份一分不少的交到郭姨娘手上。”
顾宵点点头,将鱼丸虾丸扔进锅里。
辣锅将他的眼睛都辣红了,眼里尽是水光。但顾宵丝毫没有要收手的意思,烫一片吃一片,好不快活。
谢济凌几番想伸手挡住他的筷子,但还是做罢。
罢罢罢,这样好的日子,不该拦他。
“我觉得我好了,通体舒畅。不必日日吃那些药膳了,隔三差五来顿火锅,百病全消。”顾宵瞧着谢济凌今日心情好,又进入了讨价还价的环节。
火锅多么美味,但吃这一顿还是谢济凌开恩,大发慈悲,若不抗议两句,指不定下一顿就是下一个除夕。
“偶尔吃还行,吃多了伤胃。”谢济凌并不答应。
“那偶尔总有个期限吧,一年吃一次你不如杀了我。”
“不许胡说。”谢济凌抽出一根干净的筷子,狠狠敲了敲顾宵的手背,顾宵的手上立马肿出一道红痕。
“我没胡说,我说真的。”顾宵本来就被辣的满眼含泪,被这么一抽蓄在眼眶的泪水立马挤了出来。
谢济凌也发现自己手重了,有些慌张,他想拿起顾宵的手瞧瞧,但顾宵收的飞快。
“疼吗?”
“不疼。”顾宵甩了甩手,矢口否认。也就疼了那么一刻,根本不碍事。顾宵急着伸长筷子去捞Q弹的虾丸,压根没工夫瞧上一眼。
可落在谢济凌眼里,便觉得顾宵委屈的厉害,还藏着不肯说。
顾宵开心的咬了一个丸子,鲜的不行,就是太烫了,入不了口。顾宵也不嫌丢人,鼓起气前后左右吹了一遍,觉得温度差不多了,才心满意足的放进嘴里。
“我们来讲道理。”顾宵吃完丸子,才又道:“每天吃药膳,我不快乐,肝气郁结,更加短寿。我们应该采用快乐治疗法,你说是不是很有道理。”
顾宵多次尝试着要放弃治疗,总被谢济凌黑着脸打断了。多说一次眼里都起黑雾,可怕死了。他受制于人,只好任由摆布。
“你说的快乐治疗法是任你糟践自己的身体?”
“吃辣熬夜也算糟践身体,那我八百年前早死了。”有几个年轻人不熬夜,有几个年轻人不爱吃辣?谢济凌这样的,去现代做教导主任正合适。
“又胡说。”谢济凌重生一次,将命看得尤其珍贵。但顾宵却一点也不珍惜,常将生死挂在嘴边。
“唉。”顾宵放下碗,摸了摸满满当当的肚子。若不是实在吃不了,他能将锅底都扫荡干净,“你要是在我们那,迟早要气死。”
“算了,不提了。”顾宵站起身,轻拍自己西瓜般的肚子,“都塞嗓子眼了,明儿早饭我也不必吃了。我去遛遛弯消个食,就不陪你了。”
说一句谢济凌就生气,根本无法沟通!
*
夜里待顾宵睡熟后,谢济凌拿着消肿化淤的药悄悄进了暖阁,顾宵正睡的四仰八叉。暖阁温度高,顾宵的两只手都从被子里伸了出来。
谢济凌找到那只有红痕的手,均匀的抹上了草绿色的药膏。待稍吸收些,便将他的手都收进被子里,替他掖了掖被角。虽然没有用膳时那样肿,但谢济凌还是很重视。顾宵自己没有感觉,但他的身体破败的与花甲之年的老人并没有区别。
若是早知道,早知道……
谢济凌低头,克制不住的吻了吻顾宵的额头,用极低的声音呢喃道:“不听话的小汤圆,若是再有下次,打个笼子把你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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