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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星沉是坐黎司暮的车回去的。
久违地钻进死对头的车,以他的敏感,路边的树后绝对有人在按快门,但他就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黎司暮也一样,甚至直视了在黑暗中隐约有个轮廓的摄像头。
黑色的一角飞快地收回。
路星沉没有像往常一样偷偷摸摸地躲在后座,而是大大方方走到副驾驶,拉开了门,在黎司暮微微睁大的眼睛注视下,坐了上去。
“我们正大光明让他们拍,他们都不敢正大光明地拍。”路星沉将椅背调下去些,舒服地瘫坐在位置上。
黎司暮唇角带笑,上半身凑过去,几乎整个覆在他身上。
这种微妙的距离让路星沉一下子伸出手,将他推得远些。
“又不近视,靠这么近。”
黎司暮却再一次凑近,在这逼仄幽暗的空间里,唯一的明亮就是近在咫尺的眼。
“你和顾北川不是总靠得这么近。”
黎司暮转过眼,单手扯过安全带,慢慢帮他扣好,才有些不舍地退了回去。
路星沉没想到黎司暮扯到顾北川,印象里,之前他也提过几次。
说起来他好像很久没和顾北川联系了,自从他进了AiM,仿佛成了对家的是他和顾北川。
听着黎司暮又提起顾北川,路星沉想起黎骁说的,黎司暮很没有安全感的话。
在过去,路星沉除了因为奖项的事找他的麻烦,还有个原因是,他觉得他很虚伪,总是戴着张面具示人。
但是现在,他总能看到黎司暮摘下面具后的样子,尤其是在他面前。
“我说过吧,顾北川是我的朋友。”
黎司暮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
直到两人到了家门口,他找出钥匙打算开门时,黎司暮上前一步,堵在他的门口。
“想进我家?”
黎司暮点点头,有些用力,刘海随着头的晃动飘荡起来。
他抬起左手到他眼前,眼神执拗,“这伤是因为我去要聊天记录造成的。”
路星沉看了看暴露在空气中的伤口,似乎有血丝从皮肉中渗出来。他抬眼,黎司暮一脸“你得对我负责”的表情。
路星沉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把人推开,开了门。
黎司暮抿着唇看门一点点在他面前关上。
下一秒,一股蛮力将他拉扯向前。
黎司暮的笑容在瞬间闪过。
他知道他赢了。
他是故意没有包扎伤口的,因为这样看起来更严重,其实就是些皮肉伤罢了。
这是他第一次踏进这间房间。
玄关处是一堆凌乱的鞋子,以马丁靴为主,也有些轻便的运动鞋。其中一只他经常看路星沉穿的马丁靴鞋带松垮,随意地悬在旁边。
他踏过这些鞋子,来到客厅。沙发是真皮的,旁边的窗前摆着一架钢琴,白色的琴面略微发黄,琴架上面摆放着一叠厚厚的乐谱。
茶几上的水杯里漂浮着几片柠檬,切过的柠檬和刀一并放在水杯旁。
再往右移应该就是卧室了,门开了一半,神秘的暗色流淌在亚麻色的条纹床单上,床脚堆着两件睡衣,他的喉结不禁动了动。
路星沉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啪地一声把卧室门关好。
“别乱看,给你上完药就赶紧回去。”
拿过药箱,路星沉小心翼翼地抬起他的手,用棉花轻轻地涂抹药膏,手指在触碰到受伤处时不由皱起眉头。
药膏的味道弥漫开来,让人感到一股淡淡的平和。
黎司暮的目光钉在他的脸上,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感觉到他的确是比自己年长的,他的小心和专注透过带着暖意的手,像温暖的月光渗进了心里。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得到这样的待遇。
路星沉身上的光总是太过灼热,掩盖住了丝丝缕缕的柔软。
而一旦触摸到了这让人沉迷的柔软后,就再难自拔。
房间很安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扯绷带的声音,隔绝了一切喧嚣和纷扰。
路星沉终于将绷带缠好后,抬起眼,便撞上一道深渊,像是一直回应着闪烁星体的深渊。
他迅速挪开眼,整理药箱,“好了。”
温暖抽离开了。
黎司暮敛着眉“嗯”了一声,离开之前,望向窗前孤零零的钢琴,“我可以看你弹琴吗?”
“看”不是“听”,路星沉瞬间抓住了关键字。
“如果我高兴的话。”
黎司暮当然不会傻傻地追问路星沉,他什么时候会高兴。
从他轻抬下巴的样子里,他知道,这是一个考验,他必须要让他满意才有可能得到这个机会。
让路星沉满意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即使他满意了,也有千百种伎俩把结果说成不满意。
“等下……”
“怎么了?你改主意想弹琴给我听了吗?”
“没有……算了,你走吧。”
大门关上,路星沉坐到钢琴凳,额头撞在钢琴琴键上,发出不和谐的鸣响。
本来是想问黎司暮,那天他真的在听他的歌吗。
但是如果是林之瑜当时听错了,只会徒增尴尬。
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从中求证什么,他只知道他很在意这一点,自从他发现黎司暮喜欢听他弹琴之后,他开始在意黎司暮是不是真的喜欢他的歌。
越靠近黎司暮,只会让他越来越贪心。
更危险的明明是自己才对。
*
这几天黎司暮家里有人进进出出,好像是装修工人。
路星沉是没时间去想黎司暮在装修什么,他诚诚恳恳地和经纪人道了歉,算是把上次的事情翻了篇,经纪人了解路星沉的性子,也没怪他,让他上了个通告,久违的出现在大众眼中。
冷嘲热讽的声音却半点没有停歇,自从他被曝出是富二代,舆论虽然转了个向,但也有人开始传些谣言,说他和老板们喝酒是和他们一起玩,还把顾北川扯了进来,怀疑顾北川和路星沉之间关系不纯。
还有人爆料说顾北川现在的资源都是路星沉之前给的,这的确是事实,但是结论和目的都不是网传的那样。
路星沉当然忍不了别人说顾北川的坏话,当下在采访里放狠话。
采访下面的评论自然是惨不忍睹,本该第一时间出面的天际却没有动静,任凭舆论发酵,路星沉知道他们什么意思,他在天际时,顾北川就一直和他绑定,现在他走了,虽然他的资源都给了顾北川,但是话题度上,顾北川是完全比不过路星沉的。
所以天际还想继续让顾北川和路星沉绑定,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可路星沉知道,这样对顾北川的发展很不好,更何况他又不是真的金主。
路星沉回去后主动找上黎骁,被狠狠训了一顿,最后黎骁用官方手段发了律师函。
被人训了一顿的路星沉很不开心,他没有直接回自己家,反倒是敲了敲隔壁的门,可门内没有任何应答。
他嘟了嘟嘴,摸索着口袋,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眼睛一亮,抬起头刚想叫人,却发现来人并不是他期待的那个。
“你又来干嘛?”
盛泽借着走廊的灯光看到了他的表情,只一眼,就察觉到不对。
“你怎么了?”
“没事,我累了。”
这样偃旗息鼓的话从路星沉嘴里说出,简直不像他了。
盛泽大步走上前,握住他的肩膀,眼里带着不易轻觉的担忧,“星沉,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好不好?”
盛泽突然住了口,他从路星沉的神色里明白了一个事实,他在怨恨他。
路星沉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信任他,依赖他的少年了。可是为什么?明明该他怨恨路星沉的不是吗,他也的确对他有怨。
是路星沉突然不告而别,丢下其他人,包括他。
那时的他还没反应过来他对路星沉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反应过来的时候,祝家其他人已经对“祝星沉”这个名字和人讳莫如深,他再也联系不上他,就连他把姓氏改成“路”都是他出道后才知道的。
名为时间的鸿沟将两人割裂开来,盛泽本以为自己还是懂路星沉的,但是离上次他和路星沉相谈甚欢已经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路星沉揉了揉眉心,将刚才那点愤懑都清空,“你能不能不出现了,我们都没法心平气和地说话,何必呢。”
“我可以和你心平气和……”
“对,你可以,我不可以,都是我的问题行了吧?”
路星沉没有再管盛泽说什么,他也不想听,看到盛泽失望的眼神,他毫不在意,占据他满脑子的反而是那天,黎司暮在离开前脸上的寂寥。
盛泽终于有些恼了,“星沉,人都是有忍耐度的,没人会无限度地包容你。”
“是嘛。”路星沉轻笑一声,他怎么现在才发现,黎司暮原来那么能忍。
盛泽的眉心突然一跳,“星沉,你该不会……”
有喜欢的人了吧。
可他问不出口,想到这也许是个事实,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
路星沉却不耐烦地翻了翻眼睛,他本就等黎司暮等得心焦气躁,又想起他父亲关于“继承人”的话,以及祝星擎和祝星原对他的轮番轰炸,神色突然发起狠来,“你管好你的好兄弟还有祝星原就行了,少来管我。”
“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他凉凉地笑,“怎么,你是没关注新闻吗,前些天都闹翻天了,他们可都怕我回去抢继承人这个位置呢。”
盛泽皱紧眉头,上次他就听路星沉说过相似的话,他去问过祝星擎,祝星擎也不让他再提这个人。
他不明白,当年和和睦睦的一家人,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互不信任,冷漠疏离。
问起祝星原,他却说都是路星沉害的。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记忆里的路星沉,是比常人天真活泼了点,但绝没有现在身上刻骨的戾气和厌世。
“以前?”路星沉像是听到了笑话,抬手撩了一把前额的发,“以前的路星沉早就死了,别在我身上找他。”
在回去的路上,盛泽点开路星沉的账号,看底下的评论,已经没有乱传谣言的了,却多了很多讽刺的话。
-脾气这么差是有原因的,小少爷嘛
-别在娱乐圈霍霍了,赶紧回去继承家产不好吗
-怪不得AiM要他呢,敢不要吗
-那AiM到底看上他什么了,颜值吗,呵呵
他心里发堵,在他不知道的时间里,路星沉都是一步一步淌着这些泥潭过来的吗。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明白,他和路星沉之间的隔阂有多深。
盛泽走后,路星沉靠在门口,久违地点了根烟。
黎司暮的糖果替代法很有效,他买了很多草莓味的棒棒糖,每次都会塞给他两根,像变戏法一样把他藏着的烟收走。
一根烟燃尽,黎司暮还是没有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的灯终于再次亮起。
“你怎么才回来。”路星沉仰着脖子,拉长的尾音像是在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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