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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英雄图(上)
天还没有亮,牧童急匆匆的跑近冷冉风的书房,房里的灯扔亮着牧童本想敲门,可是手抬起来却又放了下去。这时,屋里有人道:“进来吧。”
“哎,我害怕把你吵醒了呢,看来,你又是一夜没睡吧?”
“我睡不着。”冷冉风揉了揉额头,接着道:“坐,有什么消息?”
“夕门的朋友天亮时就能赶到城里,我已经派人去接了。半个时辰前,琼浆溪守夜的家丁说埋藏三十年‘沉沙’的那片河滩半夜时忽然白光大盛,可是赶到那里时却什么也没有,只看到些凌乱的脚印和空酒坛。”
冷冉风看了牧童一眼,疲倦的道:“又是那位年年这个时候来喝酒的公子做的怪吧?”
“不像是。因为岸上是两个人打斗的痕迹,我派遣了个追缉高手过去看了看,他说从脚法上来看,那两个人用得都是刀法。于是我就——”
“你还是忍不住去追查那个酒公子的身份了?”冷冉风叹气道。
“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同意我追查那个年年来偷酒喝的七月酒公子的身份,可是白光大盛实在是太蹊跷了啊。于是我就派人去查了,却发现——那个用刀的偷酒公子是——燕山醉。”冷冉风一惊,道:“什么?是他?那和他打斗的人是谁?”
“消息是从西风鸽行来的,萧一笑也曾打听过燕山醉的消息,所以,和他打斗的人,或许是萧一笑。”
“萧一笑找燕山醉干什么?况且,他是一个剑客,就算会刀法,也不可能与燕山醉抗衡。那白光有是怎么回事?”
“这个还没有查明,我已经叫人追查这两个人的下落了。”
“嗯,好。”冷冉风若有所思的站起身来在房中走了几个来回,忽然道:“牧童,你说九郎那夜到书房里来干什么?”
“反正不是来闲逛就是了。应该是来找什么东西的,可是这里的东西,有什么能够引起九郎的兴趣呢?”
“她感兴趣的东西——这里的金石古籍之类的东西她从来都不多看一眼,这里她来看过的东西只有一样——”
“姚正的画!”两个人异口同声的道。
“对呀!公子!姚正说有一次九郎想看天下英雄图,可是没有看成,说以后有机会再看。而且对他十分的欣赏,对双层画的技巧更是赞叹不已。那一夜,九郎很可能是来看天下英雄图了。可是,这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只是因为欣赏这些画么?”
“不会的。你记不记得,路大夫曾经说过,九郎向他问及繁花城主时,他说已记不得容貌了,只记得那女子美若繁花,气质动人。此时九郎说她知道到哪里去寻这样美丽动人的女子了。你记得吗?”
牧童想了想,道:“当然是《天下美人图》了!天下美人,尽在此图中啊!”
冷冉风眼睛一亮,叫道:“快!快去叫姚正来!”
姚正赶来时,冷冉风已经在密室中等待了。姚正慌忙施礼,有些惊恐的问道:“不知公子——要把这些画怎么处置?这些画——怎么了?”
“姚先生放心,这些画没事,我只是向姚先生请教点事情。”冷冉风笑笑,安静的道。
姚正似乎暗暗松了一口气,忙道:“公子请讲。”
“这《天下美人图》中,可有繁花城主?”
“我画的美人图中,没有繁花城主。因为我那是年纪尚小,与她不曾谋面。家师可能画过,可是家师的画,只剩下这一幅了。”姚正说着一指墙上的那幅粉衣女子的画像,怅然长叹道:“家师一生作画无数,却只留下这一幅,一直相伴到老,爱不释手啊。”
那粉衣女子依旧是一副耐心等待而又焦虑不安的样子,那样的动人心弦,又是那样的惹人痛惜。画角上的那两句话更是让人心惊——望眼欲穿人不归,血祭杀意难辞为。冷冉风默念了一遍,然后向姚正道:“这两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姚正一愣,忙道:“这幅画是家师所做,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也不太清楚。我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家师临终时抱着这幅画痛哭不止的样子啊!那情景真让人心酸啊。家师哭罢悲叹道:从今以后,知道这个秘密的,就只有这幅画了!我当时也百思不得其解。公子可以看一看内壁的隐藏画,说不上会有帮助的。”
冷冉风皱着眉,向前走了一步,将自己的影子遮挡在了画上。画上本来是夕阳西下的景致,色调温暖,略微有些黯淡,那粉衣女子静静的坐在那里,不安的等待着。当画处于阴影中时,画上温暖的金黄色悄然退了下去,换成了暗金色,有些血腥的红色弥漫满了整幅画,透出一股萧然的杀意来。当整幅画都处于阴影当中时,牧童忽然惊叫了一声,惶恐的道:“公子!那女人——你看那女人!”
冷冉风看到画中出现的情景时,也被吓了一跳。那个原本坐在椅子上眺望着远方盼人归来的女子此时竟然跪在了地上,一个男子半跪在她的身旁,想用左手扶住她的肩,而右手似乎是握着剑器之类的兵刃,而那利刃已经刺穿了女子的心脏。那女子的胸口被鲜血染的通红。谁也没有想到,这样一幅绝色美人图的背后,竟然隐藏着这样一个惊悚阴森的凶杀场面。这个阴森血腥的场面就这样被定格在了这里,静静的,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姚正脸色一白,看着冷冉风,却什么也没有说。
冷冉风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幅画,轻声自语道:“望眼欲穿人不归,血祭杀意那辞为。血祭——杀意——难辞——为——姚正先生,你能认出这画中的人是谁么?“
姚正看着那幅画,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道:“这画中人物的角度设计的十分巧妙,你看,这个女子仍可以看清面部,她面向着我们,依然是表层画里的那个女子。我们甚至连她脸上的表情都可以看清楚。可是这个刺杀她的男子的角度却是略微侧着身,面向那个女子,我们看不见他的面目,连他手中的兵器都给遮住了这剩下女子胸前的那一段类似剑器之类的兵刃。所以,不好认。”
“依姚先生之见,这个人手中应该是什么兵器呢?”冷冉风死盯着那幅画冷冷的道。
“像是宝剑,可是以他肩部和手臂向后的姿势来看,这并不是长兵刃,刺得这样深,应该是比普通的剑器要短几分。但是公子——有一点我也不太明白——”
“姚先生请讲——”
“家师的风格以写实为主,向来力求形神俱似。以家师的手法和造诣,他画出来的画应该是与真实的场景分毫不差的。但是你看这男子的右肩——”
冷冉风仔细看了一下,道:“你师父将他的肩头和手臂都略微加重了颜色,似乎是有强调之意。不过若不是留心观察,却也看不出来突兀。”
姚正摇头道:“公子只注意到了色彩,却忘记了我刚才说的话,家师是力求细节逼真——公子请看这男子肩头肌肉绷紧的程度,这手臂的姿势,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冷冉风又仔细看了看,道:“请先生赐教。”
“以这个男子的姿势,可以推断出他的手并不是紧握的。”姚正看着冷冉风道。
牧童凑上前去看了又看,嘀咕道:“哎我说,这怎么可能呢?他的手如果不是紧握的,又怎么可能用剑器杀了那女人呢?你就从这个男人的姿势上就断定他并没有握着兵器,是不是太玄了啊?”
姚正微微向牧童欠了欠身,却没有说话。
“牧童,这可是姚先生家师的作品,有谁会比姚先生更了解它呢?姚先生,我相信你。只是,这幅画太不符合常理了。这个男子应该是那粉衣女子望眼欲穿,盼望归来的人才对,而她却又死在了这个男人的剑下。你看那女子的表情,丝毫没有痛苦之意,脸上反倒有一种欣慰之色。而那男子虽然看不见表情,可是你看他的右手——伸向了女子的肩头,似乎是想握住她的样子,可是却抓空了——似乎是——”
“——痛不欲生的样子。”姚正低声接口道。
“对,就是这种感觉,这幅画不是充满了矛盾吗?”
牧童点点头,道:“嗯,有道理。或许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却又不得不杀了她。杀了她,这个男人就得救了,所以女子很欣慰,而男子却很痛苦。”
“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一个男人会杀死自己心爱的女人以求自己的解脱呢?这实在是说不通啊,难道是他疯了?”姚正也低声道。
冷冉风目不转睛的盯着画中的场景,自语道:“在什么情况下一个男人会杀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而求得自己的解脱呢?什么样的情况下女人得为她的男人献出生命来拯救他呢?血祭——杀意——血祭——杀意——难辞为——”冷冉风忽然一惊,向后退了一步,似乎从画中看出了什么惊人的秘密,冷汗顺着额角顿时流了下来。
“公子?”牧童被他吓了一跳,低声叫道:“公子?你怎么了?”
冷冉风长长舒了一口气,道:“没——没什么。走,去看看《天下英雄图》吧。”
《天下英雄图》汇集了近百年来的英雄豪杰,冷冉风看着那一幅幅画像,愣了一会儿,才问道:“这英雄图谱中,有多少是家师所作?”
“家师共作二十九幅,大多都是前两代的俊杰,而近些年来的英雄图才是我作的。”
冷冉风点点头,一幅幅的看了起来。看了一会儿,才忽然问道:“姚先生,如果刚才的那个男子出现在画中,你能认出他来么?”
姚正想了一下,道:“公子,十之六七吧。我尽力。”
“好,辛苦了,你去找吧。”冷冉风说完走到近些年所作的画前看了起来。
“公子!这是——九郎啊!你快来看啊!”牧童忽然道。冷冉风快步走过去,看着那幅画,眼神顿时明亮温和起来,一时间似乎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画中的九郎,仍是一身的男装打扮,穿着夜行衣单膝跪在高高的楼檐上,她的左手按在琉璃瓦上,右手伏在腰间,略微仰着脸,似乎在侧耳倾听者什么,表情专注而柔和。她的背后是深蓝色的天空和明亮的星辰,星星那么亮,似乎就在她的头顶上一样。而她的眼睛,竟也像天上的星辰一样顾盼生辉。画角标注的正是《夜宿山寺》那首诗,当冷冉风读到“手可摘星辰”这一句时,忽然觉得胸膛一热,顿时泪水模糊了视线,再也读不出一个字来。牧童站在一旁,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什么安慰的话,只好躲到一旁看别的画去了。
牧童看到英雄图谱中的冷冉风时,不禁点头,心里道:“姚正这老家伙,果然有手段,竟然把公子画得这样惟妙惟肖。”画中的冷冉风应该是十八九岁的年纪,英姿勃发,骑着高头大马飞奔而来。白衣翻飞,青丝飘扬,那种少年的英气与魄力咄咄逼人。旁边的一幅画,看起来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富家公子,衣着华丽,却坐在街头的棋摊上与人对弈。画中正是他手拈着棋子,漫不经心的瞥着对手的那一瞬。那男子的身上有一种高贵的气度,就算他坐在喧闹的街头与人对弈,那种傲然之气也丝毫不会被市井淹没。牧童没有见过这个人,很是好奇,一看右下角的时间,竟然是作于五年前的,并且标注了一句话:枰者,其魅惑如狐也。牧童并不精通围棋,思而不得解,便又去看别的画去了。
近些年来的英雄图中,不仅有冷冉风,钟离涵越这样的人物,还有像龙,鬼二郎这样的高手,更有一些隐姓埋名于江湖中的英才俊杰。牧童看了半天,发现右下角的标注中都含有画中人的名字,但刚才冷冉风的那幅画中却只有四句诗,便又转了回去,叫道:“公子,你的名字隐到哪里去了?”
冷冉风走过来只看了画一眼,便道:“你把右下角的字读出来。”
“三滴清泪今恨晚,一生钟情再难逢。岚山一别恩情断,他日人去尽随风。这诗简直文理不通嘛,还是一首伤逝之诗,让人看了就难过。
冷冉风笑笑,道:“这是一首藏字诗,所以才略显古怪。”
“什么藏字诗,我怎么没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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