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梦》

　　戴启阳听了，沉默了几秒，忽然不笑了，说：“茂子，对你我肯定是放心的，但是郎琛那些人喜欢玩什么路数我清楚。我看小梦对你是挺有意见，没闹出什么事吧？”

　　“没有，就是把他那游艇门弄坏了。其实也没什么，我找人去修就是了。郎琛你知道的，好面儿，小梦非要跟他刚，就扯出来赔钱的事了。”

　　张茂心里始终认为这就是件很小的事，就是把游艇给炸了他也觉得无所谓，他都能抗，不明白小梦为什么非要较这个劲不给他面子。

　　“为什么把门弄坏了？”戴启阳变得有些严肃了。

　　他是了解小梦的，什么事都不会太往心里去，能这么较劲的肯定就不是小事。他跟孟思琪去西安见家长的时候，他们家亲戚嘴巴那个毒，有事没事就拿姐俩儿比较，挤兑小梦不如姐姐混的好。小梦就嘿嘿嘿笑，要么就顺着亲戚们的话也是对姐姐一顿夸。有的亲戚就是闲的总是对她不依不饶。他都替小梦委屈，还跟孟思琪私下里讨论过，一个女孩子怎么受得了那么难听的话？还能跟没事人一样。

　　孟思琪说，她这个妹妹是玲珑剔透心，只装好事不装坏事。看着无所谓，心里比谁都清楚，不跟他们一般见识罢了。要是换做孟思琪被那样对待，早就怼到千里之外去了。当然，孟思琪就是因为清楚某些亲戚们的嘴脸和这些暗暗较劲的事，所以要求自己必须是家族里最最优秀的那一位。

　　张茂心虚的看了看前面的车，说：“就一点误会……这事我没跟孟思琪说实话，你也别问了，总之是我不对。我会处理好的，不会让她赔钱的。”

　　他们之间毕竟是亲人，还是有默契的，他不想说戴启阳也就不会追问，只拿话点了他一下：“思琪心里最看重的就是她这个妹妹。她什么脾气你也知道，以后别带她出去瞎玩。”

　　张茂点点头，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戴启阳想想，又说了一句：“他那游艇的门我找人去修，你跟他说，该怎么赔，让他找我。”

　　“别别别，您这比骂我还寒碜人，事儿是我引起的还是我自己安排。再说，他那人什么样你知道，还能好意思真找你赔么。”

　　把人逼到骗钱的份上，还能有什么不敢。戴启阳不屑的说：“他只要是敢跟我开口，多少钱我都出。”

　　“他不敢，他肯定不敢哦。”张茂知道戴启阳心里很看不上郎琛，他仗着家里势力驳过戴启阳的面子，这事再这么聊下去就没意思，赶紧叉开话题：“对了，这次孟思琪爸妈过来，正好你们可以商量在这边办酒，她不是一直不愿意去你老家办么，就在这办了吧，不办酒怎么行呢。”

　　“到时候看她怎么安排吧，我不管，全听她的。”

　　“你可真是上岸了啊。没认识孟思琪之前过年你都不给自己放假，这回可真算是放血了，出去玩了这么长时间。”

　　戴启阳一想到蜜月这段日子，心里确实甜的不行，这些年太累了，只有跟孟思琪在一起才会觉得有那么点时间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他笑说：“你小子什么时候上岸？”

　　“我倒是想呢，没有岸可以上。”

　　戴启阳看了他一眼，说：“我听说，杜云柯那个婚没有结成，让他爸搅合黄了，我估计老杜很快就会把他这个女儿弄回来在他身边哪儿都去不了。”

　　张茂惊讶坏了，“你听谁说的？我都不知道。不是说都同意了吗？那个男的，我见过几次，人还不错啊。”

　　“人是不错，听说年纪轻轻就在美国混的小有名气，可是家里头不行啊。老杜就这么一个女儿，几代人积累的财富会白白送给一个移民的小子？他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呢。想都别想。”

　　戴启阳料定了一样，接着说：“你拍那个玉镯的时候我是不是就说了，悠着点送，不一定什么结果呢，你还不信。我们商会里的都私下里论过，什么他妈狗屁的自由民主，老杜是不可能给那么个小子当老丈人的。”

　　张茂的手握紧了方向盘，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没有很高兴也没有不高兴。只是有点担心云柯，当初她那么自信满满，觉得终于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自由自在的生活了。原来都是白费力气。

　　那头车上，小梦缩着脖子偷偷给翟件件发信息报平安，孟思琪忽然问了她一句：“你怎么把人家游艇弄坏了？”

　　小梦扣下手机，猛一抬头，“你们张总没和你说啊？”

　　“说什么？就说是他带你一起去玩，是他朋友不对，不应该让你赔那么多。我问怎么回事，他就说没事。就把爸给你的钱转给我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哼！他敢说么！不要脸才说是那是闹着玩，真较真的话就是犯罪！

　　可小梦也不想跟姐姐说实话。姐姐是最护短的，任何人不能欺负她家里人，谁都不行。以前爸爸做生意被亲戚坑了，其实也不算，都是自愿入股只是后来赔钱了，烂摊子没人要丢给了最好说话的爸爸处理。在长辈眼里人情大过一切，亲人之间的亏怎么都吃得，催款电话天天打，爸爸不敢接电话。不知道怎么打到了孟思琪的手机上。爸爸天天愁的吃不下睡不着，

　　19的孟思琪，找了常来家里补课的一个妈妈的学生，那个孩子的爸爸是当地有名的律师。就这么拿着当初签好的合同，她自己一个人带着律师一家一家的对账要钱还贷款。连其中一位爸爸的长辈也没有放过。后来家族里就传开了，老孟的大女儿太要强太不近人情，而且智商高，弄得人没一点办法。

　　小梦这个事情要是说了，姐姐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依着她的脾气，可能又会请律师。

　　啊……小梦都不敢再想下去了。

　　“反正就是把他朋友的游艇弄坏了，要赔钱。”

　　“你说你怎么就能把人家游艇弄坏，坏了你就跟我说，至于骗爸爸吗？十几万现在对你姐我来说是小意思了。”

　　孟思琪到现在还一头雾水呢，小梦从来不会跟家里人撒谎，尤其是她这个姐姐，从小到大，屁大的事都藏不住憋不住的，都会主动跟她交代。这次不仅撒谎骗钱，还关机躲着，她能不火大么！

　　“一共三十多万呢，我还还价了。”小梦一点没出息的缩着。

　　“谁啊，真是张口就来，有相关证明吗！是不是属实？前因后果，怎么就你是全责了，这些方方面面的总要搞搞清楚吧。凭什么就他们说了算，咱不急着赔偿，回头我请个律师先去调查。该咱赔的一分不会差他的，不该咱赔的也别想把我妹妹当冤大头！”

　　啊？小梦一口气提不上来，差点背过去。她就猜到了……她这个姐姐可不是好惹的。

　　“就张茂那个朋友家里挺有钱的，赔偿证明已经寄给我了，我都看了……所以我没办法才骗了爸爸的钱……反正，姐……你别生我气了，我以后不敢了。真的。”

　　“小梦，我是你姐，你最亲的人，以后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先告诉我，谁都可以不管你，你姐我永远不会不管你，知道吗。钱的事，以后都是小事了。”

　　孟思琪想了想，说：“你姐夫公司马上就上市了，上市前都免不了会有些什么风波，我们都在等结果，所以我现在可能有点过度焦虑，刚才才跟你发脾气。总之，只要一切顺利，我就趁这次把爸妈都留下，以后咱们一家人就能天天在一起了。这不都是你的愿望吗，我都帮你实现了。”

　　“姐……有你真好。”小梦感动的有点说不出话来了。

　　孟思琪虽然是个女孩，却从小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好像从小就活的明明白白，努力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全家人。

　　这些年，她作为家里的老大，太多太多的事都是她在背后帮着爸妈操持。小时候在饭店里对付难缠的客人，长大了帮爸妈办里养老金，争取社区福利。跟那些政府里的人精讨价还价抬高拆迁款，大事小情基本都是她在出头。

　　他们这个家都是忠厚老实的人，爸爸更是一辈子与人为善。当年为了小梦拉下脸去请杨戚的父母吃饭，想为了自己女儿讨个商量。

　　杨戚的母亲趾高气昂都不拿正眼瞧爸爸，说：“你也别怪我说话不中听，你们家跟我们家是不可能的呀。你开的顶多算是个饭店，我们家在上海可是有酒店生意的，还不算其他实业。你说……”

　　那一天可能是父亲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靠自己本事做生意开饭店是件很羞耻的事。可他仍是在陪着笑脸，据理力争。为了女儿，一点脸面都没给自己留。

　　孟思琪站在门口准备帮忙上菜，爸爸特意吩咐厨房里做的全是市面上最贵的海鲜，买了最昂贵的酒和烟，还备了礼物。他自己过生日都舍不得这样弄排场。

　　孟思琪就是在那一刻深刻体会到阶级的差距让人无地自容且不自觉的卑微。她站在那里看着那样的爸爸，内心的愤怒如狂风暴雨。但愤怒就是承认了，承认自己的家境就是如此不如人。

　　最终，爸爸的卑躬屈膝也不过是徒劳一场空。

　　孟思琪在那之后拼命赚钱买了属于自己的第一套房子。她是做好心理准备等着小梦来的，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有的人大张旗鼓吆喝，有的人不动声色的前进。孟思琪一直是后者。

　　她知道自己必须要在家里人需要之前，做好一切能够稳稳接住他们的准备。

　　在孟思琪的心里，阶级是可以改变的，没有什么是命定的。

　　她从不信命，人必须要相信自己。

　　也许戴启阳的出现是一种捷径，但她有足够的胆量走下去，因为做好了准备。有把握的人做有把握的事。

　　孟思琪从来清醒。

　　到了机场，戴启阳拉着孟思琪的手去买热牛奶，张茂找到机会凑到小梦跟前。

　　“跟你姐告完状了？”

　　小梦看了他一眼，张茂担心什么她很清楚，因为他自己也知道，孟思琪才是最难对付的主。

　　小梦挑了挑眉毛， “你怕我把事情真相告诉我姐啊？”

　　“我怕什么。”

　　“不怕你问什么问！”

　　张茂被她一下噎住了，一句话没有。

　　小梦忽然有点自责似的，说：“我姐什么脾气你也知道，我要是说了她肯定不会不管的，也不会善罢甘休。我姐夫的公司要上市了，她有点焦虑症，我不想再给她添麻烦了。”

　　小梦扭头看着张茂：“欠你的钱，以后我再慢慢还。”

　　以后我再慢慢还……

　　张茂心里细细品着这句话，笑了笑，并不是开玩笑的，颇有点认真口气对她说：“行啊，那这么说，以后这就是我们俩的私账了。”

　　“也不是，还有翟件件，我和他，跟你之间的账。”小梦并不喜欢他这种含糊其辞的暧昧，甚至讨厌，所以话必须说清楚。

　　张茂又被噎住了，一晚上，被她噎的死死的。好像也并没有很让人来气，反而有点好奇。

　　“翟件件……哪里比我好？”

　　言下之意仿佛是在说“论条件他哪里比得上我？”

　　可惜，想要走进一个人心里面去，有时候往往根本就不是靠条件那么表面的东西啊。

　　小梦就这样看着张茂，他确确实实的好看，衬衫扣子又是敞着的，若隐若现的白皙锁骨，一只手随意插在裤子兜里。

　　英俊，潇洒，多金，且无法掩饰自带吸引人的那种体质。

　　迷人眼，看多了，就知道有多么不真实。是比杨戚还遥远的，哪怕每天都站在眼前，也是千里之外的那种人。

　　小梦很真诚的说：“没有哪里比你好。我们跟你比不了，不是一路人。”

　　“就因为我朋友犯错我没有立马站出来，所以你看不起我？”

　　“你说反了。”

　　小梦坦荡的看着他，这反而让张茂有些不自在了。只不过四个字而已，像一根钝刺，一寸一寸扎了心。

　　他急忙解释：“我真没有。你真的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重要。反正都已经过去了。你，还有你的朋友，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小梦就是这样，她不喜欢含糊不清，有什么就说什么，说透了谁都不纠结，各走各路，两不相干。她对杨戚是这样，对张茂就更是了。没感情，就不存在心软。甚至对张茂，她还不停的语言攻击，算是还击他朋友对自己的无礼践踏。或者是别的什么吧。

　　孟思琪在喊她，是爸爸妈妈要出来了。小梦转身离开，看都没有再看张茂一眼。

　　爸爸妈妈推着行李箱走出来的时候，小梦高兴的飞奔上去。爸爸妈妈姐姐，才是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现在还多了一个可爱的胖子，翟件件。刚才他们还发了好多信息，小梦现在很知足。

　　“爸爸我可太想你了！”

　　小梦搂着爸爸的脖子不撒手，妈妈在一旁看着酸溜溜说，“这小棉袄啊就是不如我家大棉袄。”说完抱了抱姐姐孟思琪。

　　小梦对妈妈撅嘴，“谁叫你偏心，你从小就偏心，给姐姐取那么好听的名字，给我就随便阿猫阿狗的取。”

　　爸爸妈妈一起大笑，爸爸说：“哈哈哈，我家小梦这翻小肠的话又来了。跟你说了一百遍了，你妈妈给你取的是筱梦，那个小竹子意思的筱，是爸爸没文化给写错了。怪我，都怪我。”

　　“算了算了，妈妈，抱抱。我也想你哦，虽然比爸爸少一点。”小梦转身抱了抱妈妈。

　　妈妈笑骂，“你这个小破棉袄当然想你爸爸，你要什么他的给。今晚要钱都不会等到天亮。”

　　小梦吐舌头，“对啊，爸爸就是比你大方。”

　　“行了行了，爸妈都累坏了，咱们赶紧回家休息。”

　　孟思琪把行李箱推给戴启阳，三个箱子，偏了一个，张茂伸手捞了一把。

　　孟家父母从未见过张茂，看了一眼孟思琪和戴启阳，戴启阳顺势就把他介绍了一番。

　　孟爸爸孟晖拍了拍张茂的肩膀，一直夸着：“一表人才，真是一表人才啊。”

　　妈妈陆敏也跟着说：“我要是再有个这样好看又本事的儿子我做梦都要笑醒了哟。”

　　戴启阳半开玩笑说：“那我懂了，以后咱家就照着这个标准给小梦找。”

　　陆敏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那我可真是跟做梦一样都不敢相信了。我们家有个你这样的女婿都够知足了。可不敢再贪心了。”

　　小梦拉着爸爸走得飞快，后面张茂不知跟陆敏在聊什么，逗得平时一脸严肃的高中班主任那是笑成了一朵花儿。

　　回程的路上，张茂随口说了一句：“他们家人幸福感满强的，不说都看不出来是要来看病的。”

　　“对啊，心态好，全家人都这样，所以养出来的女儿才不会差。”戴启阳回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车，孟思琪开夜路车他总是不放心。

　　“小叔，我听我爸说你们公司上市的事是稳了，董事会那帮老家伙让你签婚前协议了吗？”

　　“签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虽然他当初干掉唐笑年成为公司最大股东，但那些年内斗过于激烈，股权稀释的很厉害，每一位股东都曾为公司付出全部。他的婚姻如今已不仅仅是个人的事了。上市离婚就要分股份给另一半，严重地还会影响到上市公司的实际控制人。身价越高的人，付出的代价必定就会越高。身居高位，任何变动影响都会被无限放大。

　　“船”是大家的，没有人会愿意冒险，他有责任摆明态度。

　　“孟思琪没生气？”

　　“她能理解的，再说，我们以后生了孩子，我的也就是她的。我最看重她的地方就是她不是图我什么，没那么眼皮子浅。”

　　“这倒是，孟思琪骨子里还是有股子傲气的。也有胆量有魄力，不是那种指望别人活着的人。我妈很喜欢她的。”张茂对她，那是一百二十个肯定的。

　　“你小子什么意思？以前……”

　　“没有没有，我可不敢，我妈都说过，我驾驭不了她，她能一巴掌呼死我我都不敢还手。我妈就说她要是有女儿，就该是孟思琪这样的。”

　　张茂能有今天，一大半是孟思琪的功劳。她是个信念异常坚定的人，无论什么困难都打不倒。

　　有阵子公司都快要倒了，全靠孟思琪死撑，最后资金实在跟不上，他都想放弃了，太难太心酸了，他已经没有脸再去求人了。银行不放贷，投资公司认为他们是行业里的炮灰不值得投。

　　张茂已经做好了让所有人看他笑话的准备。是孟思琪带着他上他们家借的钱。孟思琪说一年之内保证盈利。张茂老娘问不盈利怎么办？她自己的钱可不能就这么又打了水漂，一次又一次的，她已经信不过张茂了。再说钱不钱的对他们家来说其实也无所谓，就是不想再由着他浪费时间。

　　孟思琪说按照她的规划，不可能不盈利。虽然她是个设计师，但每年公司里经营管理培训，各种总裁班都是她陪着张茂去的，学习能力极强，学的也比张茂透。计划书，经营策略，战略布局，孟思琪把准备好的东西全都拿出来了。可能是聊的对上胃口了吧，张茂老娘就希望有这么个人能帮张茂成长，成不成的也就最后一回了。没想到就成了，虽说那时盈利不多，但转亏为盈已经是成功的第一步了。战略布局对了再通过戴启阳的关系迅速占领了市场。

　　那之后只要提起来，张茂老娘都会说他，“你那两把刷子我最清楚，清高的人就不适合创业，意志力不够坚定的人也不适合创业。像你这样有无数个退路的人就更不适合创业了！只有像人家思琪那样能上能下孤注一掷的人才能成。别跟我吹牛b了，没有她和你小叔，你早黄摊子了。”

　　张茂在家里永远是被老娘挤兑的那个，说的也确实是实话。创业早期他就已经意识到是自己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以为做公司嘛有钱有资源有好的产品就可以了。慢慢才发现，过于理想化不懂国内经营管理的游戏规则，再多钱砸下去都没个回音儿的，手上资源再多没有战略不会商业套路都是扯淡。

　　他确实清高，伦敦艺术大学毕业，思想里始终认为有灵魂有内涵的作品才会是好的产品，上来就想走高端，完全不接地气，不考虑国内市场和客户需求点。永远觉得产品不够好，一味的就是纠结设计，对手下设计师们不懂带领，只知道贬损。那时候只有孟思琪的作品他看得上眼，也只有孟思琪敢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不懂变通，自愿排除万难，跟他走到了今天。

　　张茂从半死不活的煎熬中一路走来，他是感激和敬佩孟思琪的，打心眼里的那种佩服和信服。

　　孟思琪曾经在他非常颓废自暴自弃的时候跟他说：有些东西，别人给你的跟你自己拼命挣来的，是两码事。东西本身不重要，证明你的价值才是你想要的，不是吗？笑话这种事，你不给机会别人就看不到。人的腰杆子硬不硬，靠的是自己。

　　你他妈是个商人，不是艺术家！

　　这些话，张茂至今没忘。所以戴启阳最终看上孟思琪，他一点都不意外。

　　“你老娘对她评价这么高么？我怎么都不知道。”

　　“你还说不知道？那可真有点装了啊，每次见面都夸，你订婚我老娘送她的东西比给我嫂子的都贵重。”

　　戴启阳笑了，“哦？我以为那是给我面子呢。原来是感激她没早早跑路离开你那半吊子公司啊。”

　　“你们不挤兑我就难受是吧。我也是靠自己实力咬着牙努力奋斗出来的，我跟那些不学无术的败家子可不一样。”

　　张茂也是好面子的，都是人，谁还不好个面儿，所以关于曾经那段醉生梦死的不堪往事，除了孟思琪和他自己老娘，没跟任何人提过。外人都以为是他自己争气，硬干出来的。孟思琪这人也很会做人，知道给自己老板面子，从来不会邀那份功，人前从来是捧着他的。

　　“是是是，你刚才跟我丈母娘说什么了，把她逗的笑成那样。”

　　“没说什么。我面相好，讨人喜欢。”张茂赶紧岔开话题：“对了，你要是以后对孟思琪不好，我都不会饶了你！我准备升她做副总了，分股份那种。”

　　“那我替她先谢谢你了。”

　　“虽然跟上市公司是没法比了，但也算我对她这么多年为公司的付出和祝贺她新婚归来，送上我最真挚的祝福。”

　　“还算你小子会办事！”

　　张茂送完人回到家已经很晚了，他最近又买了一套离戴启阳新家很近的别墅，空空荡荡，冷冷冰冰。冰箱里连瓶水都没有。这边的房子还没请人来打理过。这样日子，也许是没头了。

　　他躺在沙发上，想起小梦说，你不重要了。心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又想起小梦妈妈。

　　他说了什么让阿姨那么高兴？

　　他说：怎么能是贪心，听说阿姨是高中老师，一看就知道，教出来的女儿一定是很出色的，我小叔才是捡了大便宜。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嘛。谁听了都会高兴。

　　他还真大胆问了一句：阿姨对二女婿有什么要求吗？

　　小梦妈妈说：小梦啊，我是没什么要求的啦，他爸爸最疼我们小梦，肯定是要找个比他还能宠着小梦的人。把他爸爸搞定就行了。

　　张茂从沙发上坐起来，翻着手机里的通讯录，在北京各大医院都有他爸和哥哥的朋友。

　　晚上，爸爸妈妈上二楼睡觉了，姐姐和姐夫还在客厅里看爸爸的病例和一些医院里拍的片子。戴启阳在想办法找人联系医院和医生。

　　小梦回房间跟翟件件聊了一会儿微信。把骗钱的事说了，还有张茂的事。

　　翟件件说，钱的事他来想办法，不欠张茂这个人情。

　　小梦不知道他能有什么办法尽快弄到这么多钱，但她听得出翟件件已经在想办法了，让她不要担心。

　　反正，她相信翟件件一定有办法。

　　第二天，小梦到仓库里跟老汤交接工作，她要去可灵俪梵报道。正好有她的快递，小梦打开一看，是隐形眼镜。上次她就随口一说，翟件件就把那款日本的隐形眼镜给她买到了。真开心。

　　小梦立刻发信息：你在哪儿买的？

　　翟件件：朱雷女朋友帮忙买的。喜欢吗？

　　喜欢啊。

　　小梦扫码验了，是真的。

　　她立刻到卫生间把旧的换掉了。开开心心去报道。

　　早间晨会，可灵俪梵全公司通报喜讯。

　　新产品套装荣获欧洲某展会一等奖。

　　孟思琪升职成为公司副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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