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边鬼话

　　突然的翻转甩落使唐征在半空中来不及调整姿势，砰地一声直直平拍坠落。所幸下面接着的是水，急速下坠带来的失重感和平摔入水中的剧痛让他脑海中一片轰鸣，此刻与他曾经的梦境不谋而合，他思维瞬间停摆，几乎完全凭本能破水而出。他抹了把脸，几滴水顺着流进了嘴里，是淡水。
　　四周石壁环绕，俨然还在岛内。而这个岛心居然有一片湖。
　　唐征闷咳几声，忍住胸腹间隐隐的疼痛，快速扫视四周，试图寻找和他一起跌落的池寒。
　　“小寒？小寒！”
　　手电筒早在入水时就不知所踪，幸而水下映出忽明忽灭的橘红色光芒，透过清澈的湖水，与四周石壁上隐隐的蓝色光点交相辉映，称不上明亮，勉强可以视物。
　　池寒没有浮上来。
　　这个岛心湖安静的过分，周遭只有唐征的划水声。
　　唐征面色冷肃，一刻不停的潜下水中去找。池寒如果落水后清醒还好，他担心池寒受不了落水瞬间的冲击昏过去，那就危险了。
　　湖水澄澈，里面漂浮着一团一团类似海藻的植物。这些岛内的植物保留着光线稀少营养贫瘠的水域中才能出现的特点，叶片薄软，结构单一，闪烁着若有若无的蓝色荧光。光线在水下明灭不定，唐征视线受阻，一时半刻寻不到池寒的踪迹。
　　唐征眉头越皱越紧，心头像是随着勒上了一根越崩越紧的绳。突然他心中一动，想起了池寒的心头血。
　　心头血作引，找人不难。
　　唐征用力一蹬水，鱼一样麻利的浮出水面。他右手掌扣在心口，暗红色的光芒一闪，一条同样是暗红色的细线从他脚踝蜿蜒伸出，那细线更像是一条光束，此刻浸泡在水里，随着水波一荡一荡的。
　　唐征一愣。
　　心头血作引召来的牵引线明明应该从心口出来，但此刻也顾不得追根究底，他顺着暗红细线的方向，一头扎进水里。
　　细线一直延伸到一大团藻类中间。唐征快速游过去，池寒正被裹在一整团柔软的海藻里。怪不得刚才找不到。唐征把池寒从水藻中间摘出来，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池寒双目紧阖面色苍白，落水的时候震晕了过去。
　　他似乎感受到自己心头血的牵引，在昏迷中动了动手指，勾住了唐征的衣角。
　　唐征拎起他往上游，一边捏开他的下颌渡了口气。
　　唐征拖着他游到岸边上，脚踝上的红线慢慢缩回他体内。唐征已经完全忘记了牵引线位置的事，他摸了摸池寒的心口，心跳没有问题，心下稍定。他深吸了口气，正准备渡口气做一组心肺复苏，池寒突然咳出了一口水，虚弱的抬手握住唐征的手腕。
　　“师兄，我……我没事。”溺水让他浑身脱力，他艰难的试图坐起来：“我没事。”
　　唐征浑身紧绷的肌肉骤然放松，他扶起地上的池寒，让他靠着自己坐着。
　　半晌，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连呼吸声都很浅。
　　“啪。”
　　一声轻响，唐征突然轻轻抽了池寒一巴掌。
　　“小崽子，你吓死我了。”
　　池寒一抖，顺势偏过头去，靠在唐征肩窝里。他整个人都嵌在唐征怀里，如同仍旧沉浮水中，唐征是他唯一的浮木。
　　唐征突然一把抱紧了池寒。
　　“小崽子。”
　　古人云死者长已矣，而生者却要终其一生沉痛怀缅。
　　当年不应该留下你一个人，自己决然离开。
　　对不起。
　　这句话到底也没说出口，他有点别扭的放开池寒，反手一摸背后，这么一通折腾，背包居然还在。背包本身防水，里面的东西也大多用防水袋包过，唐征简单的清理了下积水，打量着这个神奇的岛心湖。
　　息烛岛岛身巨大，岛中的湖水宁和如镜。湖周围有一圈礁石，正是唐征二人落脚的地方。而湖中央却依稀还有一座岛。
　　岛中有湖，湖中有岛。
　　水藻在湖面之下莹莹闪动，光线隐隐约约，湖中岛只能大概看清轮廓。
　　“水里的红光看着明亮，却刚好从湖心照过来打在小岛底部，看不清那座小岛。咳……”池寒嗓子呛了水，说话时痛的厉害。他清了清嗓子，才说得出声：“水藻又不够亮，不过身边的石壁上好像蓝光亮一点……”
　　说着他突然脸色一变：“师兄，你感觉到湖水上涨了吗？”
　　唐征绷紧了脸色，他也感受到湖水水位的变化。刚才他让池寒平躺在湖边，湖边这段空出来的礁石比池寒的身高要长一大截，躺下去宽宽松松。而此刻，湖水无声无息的向上，吞没了大概一只脚的距离。
　　他突然意识到石壁上的蓝色光点来自哪里。
　　它们来自湖水退潮时候，挂在石壁上的水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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