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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你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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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短发的男人双手艰难地攀住峭壁上支棱出的岩块,他装满草药的背篓已经在失足下坠的过程中落入了下方湍急的河流中,此刻他已几近力竭,呼救的声音逐渐弱了下来。
骤雨打在他的脸上,生疼;疾风狂啸,几乎要将他刮起,然后不留一分情面地扔进水流的漩涡。他将自己的手指紧紧抠入岩壁中,内心不断祈愿这雨势变小,但最终却没有任何神灵回应他的希冀。难道在今夜他只得力尽后坠入深渊,葬身鱼腹吗?
不,他还有病重的妻子,还有需要养育的孩子,他们都在家里等着他回去。
想要生存的欲/望此刻席卷了他的脑海,他竭尽全力呼喊着救命,即便心中早已清楚在这深山之中,又是大雨的夜晚,自己能遇到行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还是不愿放弃,任凭风吹雨打和自己快要失去知觉的手臂,坚毅地攀着已经湿滑不堪的岩石,等待着奇迹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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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迹确实发生了。
就在这里,就在此时,就在他的身边。
银发的少年将手中的短刀用力/插/入/岩壁,削铁如泥的刀刃轻松划开坚固的土层,等到确认过受困者的位置,他才顺着峭壁缓慢下移,右手不断重复着/插/入/和/拔/出/的动作,左手配合攀住岩壁上凸起的石块,双腿因岩壁湿滑无法攀登借力而悬在半空。他平日里都戴着黑色的手套,但在下落救人之前,他就将其脱下,能增加一些摩擦力,好在救人的时候轻松一点。
但实际的情况却比他想象得更加艰难一些:大雨毫不减弱它下坠的气势,紧紧攀附在岩壁上的男人此刻也已经筋疲力竭,若没有心中对家人的留恋和看到有人下降救援而产生的期望,他早已颓然下落,死生不明了。
药研目力极好,在此时黑夜加大雨的环境中,他还可以看到不远处求救者的情况,当下便判断出那人已经力竭而无法行动,只能自己前去救援。
好不容易才接近了黑色短发浑身湿透的男人,药研不由松了口气,他知晓自己的同伴此刻正在崖上寻找能够将此人拉上去的工具,而自己在此处保证这人不会下落便可。
不多时,果然从上方垂下一根由几缕手指粗细的藤蔓绞合在一起的系带,想必是长谷部在药研降下悬崖接近男人的过程中现制的。帮助已经疲惫不堪的男人将系带在身上捆紧,又检查过此人没有其他重伤,只手臂和大腿有些擦伤之后,药研将藤蔓向下扯了三次,告知长谷部可以往上拉了,这才抽空用左手抹了抹脸,雨水将他的银发打湿透了,滴着水的刘海被捋到脑后,露出了他光洁的额头。
药研看着男人被系带缓缓提升的背影,待在原地缓和了片刻的喘息。他的右手紧紧握住自己嵌入岩壁的本体刀柄,虽然雨水浸润了柄卷,但他还是可以轻松握紧并利用手臂的肌肉将自己慢慢向上移动,配合着左手不断寻找抓取的凸出岩块,他很快便接近了崖顶。
银发的少年已经能够听见长谷部询问男人的声音,歇息几秒之后他便准备再次抽出嵌入岩层的短刀,并借助左右摇晃着的身体惯性将自己抛到崖顶。
但,还未将本体的短刀抽出岩层,药研便敏锐地察觉到自己攀附的这部分岩壁正在缓慢地松弛。是垮塌的前奏——他微微眯了眼,思索着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少年抬眼向上望去,大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他又低下头估量了一下此刻自己距崖底激流的距离。雨水滴落在他的脸上,白皙的肌肤被雨水淋湿冲刷变得冰冷,他浅紫色的眸子在夜晚的阴影下逐渐加深了颜色。
药研试着动了动嵌在岩层中的刀刃,周围便开始滴落混入泥土的水流,被锋利刀刃分开又被雨水浸入的土层已经无法承担他的重量。少年无法动作,便只能尽量稳定自己被风吹得左右摇晃的身体。
长谷部将得救的男人安置在不远处的树下,他原以为药研不多时便会登上崖顶,但已经过了自己预料的时间,他却还是没有看到人影。
药研或许遇到了危险,他想。
几步上前,半个身子都探出了崖边,他终于看到了逐渐往下滑动的少年的身影。
“药研!”栗灰色头发的青年大声的呼喊自己伙伴的名字。
无法行动的少年听到自己的名字,艰难地向上看去——他的身体一直处在用力中,又淋了太久的雨,此时体温也在慢慢降低,移动的速度想必也无法达到平时的水平。
“别过来!要塌了!”少年皱了眉头,朗声喊道。
随着这声用力的警告,他的身影又向下滑动了一点。长谷部看到这景象,哪里能听他的话不过去,立马将手边刚才救了男人的藤蔓向下抛去,又吼道:“抓好!我拉你上来!”
药研看到逐渐向自己靠近的藤蔓,明明在如此危机的关头,他却在心中感受到久违的欣慰,这是属于同伴的温情。伸出左手紧紧攥住垂在自己身边的藤蔓,他朝下拉了拉,告诉对方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长谷部接收到药研的信号,便开始向上拉藤蔓。他本来雪白的手套,此刻也早就被脱下丢在一边,被泥水浸湿了。灰紫色眼睛的青年专注了精神,一点一点将藤蔓朝自己的方向牵引。他能感觉到少年正在缓慢上升,不由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然而,在下一次牵引时,他却无法将藤蔓向上拉起了。
身后,他们刚刚救助的男人似乎已经恢复了一点精力,此刻也看出了长谷部的困境,便自告奋勇去崖边探查情况。片刻,他回过身,高声道:“系带挂在了朝外支出的岩块上,繁复摩擦下只剩了一根手指粗的藤蔓!”
闻言,长谷部刚放松的心绪又紧绷了起来,沉思片刻,他告诉男人替他传话,就说让药研先稳定身形,坚持一下。话毕,他将自己的肩甲脱下,压在黑金色肩甲下的,是底端印着金十字的白色长挂巾。
栗灰发色的青年拔出腰间的长刀,走近崖边,将长刀/插/入/岩壁中,像药研最开始下降那样慢慢向下移动着。打刀的刀身比短刀长很多,嵌入岩层更深就更加稳定一些。几个呼吸间,长谷部便靠近了药研,在少年的配合下,将系在自己腰部的挂巾的另一端紧紧缠绕在药研的腰间,确定过没有问题之后,他便准备开始向上攀登了。
他抬起头,看到之前他们救起的男人正趴在崖边担心地看着他们,整个人紧张极了。
思及岩层的松软,他开口让男人远离悬崖。等到那人已经离开了崖边,长谷部与药研对视一眼,便都开始/抽/出/嵌入岩层的刀刃,借力左手攀援在峭壁凸起的岩块,一同朝上移动。
开始是很顺利的,眼看着已经快要接近崖顶了,长谷部突然感觉到岩层的软化,连带着嵌入的刀刃也变得摇摇欲坠。他的左手赶紧扣住朝外支出的岩块,却发现这岩块在雨水的侵蚀下,也无法支撑住他的重量,开始与岩壁分裂。
长谷部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觉得最近真是流年不利:不仅见不到主人,今日还得体验一下坠崖的感觉。趁着岩层还没完全软化,他放开了抓住岩块的手,将腰上缠着的挂巾再次系紧之后才低头看向药研,开口道:“抱歉!可能要掉下去了。”
闻言,药研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几息后才大声回应道:“谢谢你,长谷部!”
听到同伴的回答,长谷部也勾了嘴角,心中说不清楚是个什么心情,不过这次一定不再是那些不好的情绪了。被大雨淋湿的碎发紧紧贴在他的额角,雨滴顺着发丝流到眼中,有点刺痛。
还未等他将溜进眼中的雨水拂去,岩层便彻底被雨水侵蚀了个通透,整个陡崖的边缘都开始坍塌,两个人都随着崩塌的岩层向下坠去。
下坠的时候,他听到了从崖顶传来的呼喊,但他无法回应。
整个人坠落失重之间,不知从哪里飘来蔷薇花香,竟让他想起萦绕在那位大人身边的气息。
哎,这次可真的要重伤了…
花宁大人,您还好吗,好想快点见到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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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崖边不远处的男人亲眼看到自己的救命恩人被坍塌的崖壁携裹着向下坠落,哪里还顾得上自己安危,赶紧匍匐着往前凑,但他的速度太慢,远不及岩层软化的迅速,此刻只得眼睁睁看着两位恩人下坠,心中悲痛之至,大吼一声却无能为力。
在黑暗中,在男人眼中的余光中,仿佛有一个深红色的身影流光掠影一般从自己身边滑过,直奔下坠的两人。他狠狠眨了眨眼,却再没有其他的发现,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但其实不是。
从崖上树林中疯狂伸展而出的树木枝干从男人身旁呼啸而过,这些不断延伸着的枝干像是在追逐那道深红色的光芒一样,不留余力地释放着自己的生命力。黑发的男人呆呆地看着这仿佛神迹一般的场景,心中激荡不已——他的恩人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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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断下坠着的两人眼中,从崖上崖底延伸交织着的枝干藤蔓,不是什么救命的东西,而是比自己能够活命重要得多得多的希望。
“抱歉长谷部,我来迟了。”耳边传来温柔的话语,明明是第一次听过的嗓音,却仿佛是已经在心中设想过千万遍的声响,长谷部极力朝对方伸出手,抓握的动作像是想要握住心底最深处的渴望。
伸出的手被轻轻握住了,他心中破落的碎片也好似被对方稳稳地捧在了手中,温暖的气息在他耳边吹拂而过,熟悉的蔷薇花香萦绕在他的鼻尖。
他知道,是他来了。
药研在长谷部的下方,在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下坠的身形一定是静止在了半空,否则,他怎么会那么清晰地看到自己心心念念之人像是回归海洋的溪流一般投入自己的怀中呢?
“药研,我回来了。”许久没能听到的嗓音此刻终于又重新落入了他的心间,银发的少年眼眶迅速红了个透彻,眼角仿佛是被雨水浸湿了,流下的透明液体与不断下落的雨滴融合在了一起。
少年伸手轻轻拂过来人的脸颊,接触到的温热柔软让他的心在刹那间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感情——他的主,他的神,他的眷恋与爱,终于回到了这里,回到了自己的身旁。
花宁一边一个稳稳搂住两人的腰,深红色的长发将将被雨水沾湿了发梢,下落的暴雨便被崖上延展而来的树木繁茂的枝叶遮住了大部,从崖底伸展而来的藤蔓替他铺就了坚固的落脚处,让他抱着两个人都能够稳当地停在半空。
深红发色的青年垂下他异色的眸子,将自己目光温柔地投注在自己怀中的两个人身上,感受到怀中人冰凉的体温,他不觉将两人拥紧了些。
即便心中有万千话语想要与他们诉说,但此时此地显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花宁抬脚轻轻跺了跺脚下藤蔓结成的网,其中最粗的几根藤蔓便像是得到了命令一样,延伸着自己的枝条,将花宁三人托举着往崖上去。
到达崖上丛林边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等到三人都稳稳踏到地面时,花宁才轻轻抚摸了非常自觉地凑到自己面前的藤蔓的尖端,开口道:“多谢了。”
听到花宁的答谢,这些藤蔓仿佛有些害羞,柔软的枝条不禁左右舞了起来,看着眼前群魔乱舞般的场景,花宁浅笑出声,随着他一句“回去吧”,起舞着的藤蔓便乖巧地缩回了自己本来生长着的地方。
花宁站在原地,头顶上方替他遮雨的枝叶并未接收到回去的命令,此刻便也尽心尽力地充当召唤者的遮雨棚。没有大雨的冲刷和狂风的肆虐,药研和长谷部两人终于感觉到一点热度。但对于两人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自己,而是他——自己挂念千万遍的主人。
“花…”药研还未出口的称呼被对方探出的手指轻轻抵住嘴唇而制止了,他抬眼望向对方,却被那双异色眸中的温柔淹没,咽下了想要问出口的话语。
长谷部站在花宁身边,双手从刚才就紧紧攥住了花宁暗红色的羽织,就算到了现在,他也不想放开自己的手。
花宁垂下眼睑,慢慢伸出双手,轻揽过两人的腰,将他们拥进自己的怀中。
他也极挂念他们,此时终于团聚,便也迫不及待表达着自己的欣喜。
药研的脑袋紧紧贴在花宁的胸前,那健康跳动着的心脏发出的振动,让少年又一次红了眼眶。长谷部的脸颊也亲密地靠在花宁温热的肩窝中,熟悉的香气环绕在他的周围,安全的气息终于到达他的心底。
“抱歉,”花宁开口,轻声道着歉,低头在药研额角和长谷部的脸颊处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他知道自己让他们等了多久,他也知晓等待的滋味。
片刻,他又直视着两人,笑着叹道:“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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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希望能让时透兄弟平安长大。
下一章多写一点花宁和药研、HSB的贴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