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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时光掩埋的回忆（中）
那熟悉的神情让艾利尔的思绪瞬间停滞。
“那个……呃……”罗捷的头又垂下，支吾了半天也没把话说出来。
被困在他身体中的艾利尔也是一片混乱，过度的诧异让他连思考的能力都暂时消失：“席尔蒙德……难道是精灵王？”
对面的精灵等的不耐烦了，两步走到罗捷身前，一手抬起他的下巴，逼着他看向自己：“说、话！”
罗捷刚要挣扎，就被对方眼中明显的警告唬的不再动弹。
银发精灵满意地扬起唇角，收回手：“现在能说了吧？”
罗捷维持着微仰起头直视对方双眼的僵硬姿势——那双闪动着银色光彩的眼睛让艾利尔的思绪越发混乱：浅浅的银色自黑曜石的瞳孔放射开来，如同在云层间隙中撒下的芙罗伊娜的光束。
“和西斯的眼睛一样……”艾利尔喃喃自语，目光胶着在那张脸庞。
艾利尔从没有听到过对精灵王外貌的描述。诗歌也好，传说也罢，费尔提娜森林里年长的精灵们似乎不约而同地回避了新生精灵对那位陛下相貌的疑问。故事里的精灵王席尔蒙德沉稳，悲悯，赋予人们战胜黑暗的勇气，指引人们通往光明和希望，他就如同太阳神芙罗伊娜、月神雷洛丝一样，更像一个没有具体形象又无法接近的神祗。
而眼前的精灵，有着和提亚一样张扬的美丽面容，喜怒都展现在脸上。他的身体修长挺拔，如同雨季的树木，充满了生的张力。他是活生生存在的。
“那个……”罗捷似乎终于下定决心，探了手在储物袋里掏出什么，飞快地塞到对方手里，“这个给你。”
对面的精灵有些诧异，精致的眉毛挑起：“什么东西？”他摊开手，掌心正卧着一枚亮紫色的椭圆果实。
“摩挪西果？”虽然比他吃过的那枚要小掉一半，那鲜亮的颜色还是让艾利尔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手中的果实。
“哎，你在哪里找到的？”银发精灵轻快地欢呼一声，眼睛亮亮的，“我还以为这附近已经没有摩挪西果了！谢谢你了罗捷！”
罗捷的声音也轻松起来：“你喜欢就好。”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自己的手，然后飞快地把它们攥成拳，垂在身侧。
这个小动作对面兴奋的精灵并没有看到，艾利尔却清楚地看到罗捷手掌上密布的细小伤痕。
银发的精灵小心地收好果实，看了看远处：“快点回去吧，他们该等急了。”
“恩。”
重新踏上行程的两人依然一前一后。罗捷的视线始终停留在那纯白背影上。
“罗捷。”走在前面的人突然开口。
罗捷应了一声。
前方的精灵脚步不停，沙哑的声音里满是认真：“我想让这片土地变得更好，让每个精灵都不用再为了生存迁徙奔波。”
“我知道。”
“我想让大家都能快乐地生活下去。”
“我知道。”
“你要陪我一起。”
“我知道。”
“所以，以后不准再迟到了。”
“……知道了。”
荒芜的沙地远远地连着天空，昏黄，黯淡。在这一天一地的苍茫中，只有眼前的背影美丽得如同最好的梦。
“那真的是席尔蒙德么？”艾利尔呆呆地凝望那个背影，胸口涌起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沉闷、钝重，却又带着甘甜的喜悦。
艾利尔正觉得奇怪，眼前的景象突然被什么揉乱了一般扭曲起来，浑浊的苍黄渐渐淡去，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发出的刺眼白光逼的艾利尔闭紧了眼睛。等他再睁开眼，所看到的已经是另一幅画面：那似乎没有尽头的沙地已经不见了踪影，繁茂的树木已经堆砌出森林的雏形。
天气晴朗，芙罗伊娜的光芒温柔地呵护着每一个生灵。空气中有植物散发出的清香，还有鸟儿欢快的叫声。
艾利尔惊异地感受着一切，被黄沙摧残了很久的眼睛几乎是贪婪地享受着眼前的绿色——这是距离上一个场景多少年以后呢？艾利尔默默想着。
把那样贫瘠的土地变成森林要花费多少年的努力？没有足够的食物，没有充足的水源，没有适合容身的居所。
“精灵的生命很长，但精灵的生命也很脆弱。我们不能长久生活在没有植物没有水的环境。如果没有费尔提娜森林的存在，精灵恐怕早就是远古传说里的族类了。”这是某次集会时大长老的原话，艾利尔一直记得，“在森林建立的最初，我们什么也没有，甚至一粒草籽都会是某位精灵耗尽了生命才能收集来的。那是最艰难的时候，比被魔族入侵时还要艰难。”
精灵从来不是人类故事里那些不食烟火的存在。精灵和任何生灵一样，都在自然中挣扎着生存。
苦难和奋斗，这就是精灵的历史。
而亲眼看着这历史片段的艾利尔却没有时间继续感慨了——有人过来了。
那是名光精灵，相貌端正，表情冷峻。他一路走来，直到艾利尔身前三步才停下：“罗捷尔，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他语气中的不友善让艾利尔很不满，但罗捷却好象并不在意：“雷修，我要见他。”
光精灵撇过头：“他不会见你的。”
“让我见他。”
“我不会让你过去的！罗捷尔，你如果真的为他着想就不要在这个时候打扰他。”光精灵皱着眉，薄薄的嘴唇抿起，“他现在的身份不同了。”
“有什么不同！我只知道他还是我认识的席尔蒙德！”一直没有什么激烈表现的罗捷终于喊了出来。
光精灵的情绪也激动起来：“那又怎么样！罗捷，他是精灵王！他是要带领所有人的精灵王！”
罗捷不说话了，视线低垂。
芙罗伊娜的光辉灿烂，艾利尔却感觉不到温暖。
被叫做雷修的光精灵沉默了片刻又再次开口：“罗捷尔，放弃吧。”
“为什么……我做错什么了？”
“你没错，谁都没有错。回去吧，你该带你的族人准备一下了。明天精灵王的接任仪式不要迟到。”
罗捷没有回答。他低着头，看着脚边一朵刚刚绽开的深紫伊莉丝花。它开的那么不合时宜，柔嫩的花瓣在芙罗伊娜的照耀下瞬间枯萎。
然后艾利尔听见罗捷的笑声，低沉又压抑。他漫不经心地冲着光精灵摆摆手，说一声“我回去了”，然后转身离开。
他的脚刚好碾过那朵枯萎的伊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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