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倾忱

作者:邦尼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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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你不要试着打败我
      扩张型心肌病,这五个字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我睁开眼打量着这个屋子,苏忱的父母在温哥华总医院的附近酒店订了两个房间,他家里络绎不绝的有人过来探望苏忱,离得远的就暂时在这里歇息调整一两天。因为我的到来,他们特意腾出一间房子留给我,我没有什么行李,甚至随身的衣服都没有,所有的东西都在杜克大学,离开的时候太匆忙太焦急,我根本没时间也没心情想这些。
      我后悔没把内科学这本书随身背来,这个疾病对我而言虽算不上完全陌生,却也了解不深。毕业后我在社区医院见到的都是糖尿病、冠心病和高血压等等这些常见病,扩张性心肌病,印象中只觉得是个很严重的心脏功能障碍,太具体的发病机制,却是半点儿想不起来了。
      我仰面望着天花板,恨自己太过粗心,苏忱在我身边将近一年的光景,他的症状如今想来,是那么明显。乏力易疲劳,劳累之后的喘息和呼吸困难,还有几次我半夜醒来,看到他一个人在黑暗中坐着,那一定是被憋醒无法平躺了。我他妈的真是够了,还撺掇他陪我和大朵、陆泓羽喝酒,还把很重的东西交给他拎着,还在那么冷的天气里让他和我一起淋雨。
      我想起每一次我的任性过后,他都会外出开会一段时间,那怎么能是开会呢,肯定是病情加重了,他急着躲开我的视线去治疗,缓解症状。等到稍有好转了,他再回到我的身边,由着我继续折腾,由着我继续害他。我使劲捶了下床,苏忱你他妈的就是个傻子,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人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你的异样,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一点点的蛛丝马迹?你他妈的还死心塌地的爱我,还费尽心机的瞒着我,为了让我快乐的,没有负担的生活,还他妈的给这么一个没良心的死丫头编织善意的谎言,你真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
      我翻身坐起来,去隔壁敲门,柯奇还没回纽约,他暂时住在那里。“借我两件你的T恤吧,我实在没有换洗衣服了。”柯奇让我在门口等着,他带的也不多,找了半天,递给我一件灰色的老头衫和一件蓝色格子衬衣,我向他道谢,回房间洗澡换衣服。
      再一次去见苏忱,我已经轻车熟路,护士也不再对我戒备,我进去后,这个八卦的姑娘小声问我:“您是病人的什么人?”
      我笑了笑:“我是他太太。”
      小护士点点头,轻手轻脚的关上门走了,我看着床上还在熟睡的苏忱,连忙背过身,偷偷把眼泪抹掉。我推推他的肩膀,他动了一下,没有要醒来的迹象,我不甘心,又加了力,再推他。他终于抬了抬眼皮,我把手伸过去,对他说:“别动啊,我给你揉揉眼睛,姐姐太美,再闪着你。”
      苏忱看看我,他的眼神很复杂,总之不是那种久别重逢的喜悦,也不是依依不舍的留恋,那是混着失望和恼火的一种眼神,我能感觉到,他是真心的不想我出现,他是真心的想离开我的世界。
      “苏忱你别这样,你这样有意思吗?我顶烦你这种自以为是装伟大的人,说白了就是自私自利,你给我安排什么人生啊,安排什么未来啊,我用得着你管啊?有那么大能耐你先把自己管好了成不成……”
      他侧过脸干脆不看我了。
      “行,你行,跟我冷漠战术是吧?那咱俩也甭废话了,多说无益,我这就叫你们家那律师给打一份离婚协议,财产也好分配,反正嫁给你时我就是孑然一身,现在走人了更彻底,连衣服都不是自己的。你放心,你的钱我一分都不要,你就留着治病吧,治不好就留着买墓地吧,爱怎么花怎么花……”
      这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至于我以后怎么办你就别操心了,这年头怎么着不挣钱啊,何况我还是一女的,顶不济了我去当小三傍大款行不行?我也不图名份也不图地位,给钱就行,哦对了,还有房,我的条件就是北京住房一套,每个月人民币一万块钱,这要求不高吧?对,就这么办,回去我就开始张罗这事……”
      苏忱默默的把眼睛闭上了,输液器里的药液一滴一滴的进入他的血管里,我看到他手背上埋着留置针的地方有一大片淤青,甲床也是病态的苍白。监护器上心率那一栏有了明显的波动,我知道我说的话他听了很不好受,可我找不到更好的方法,从我来了以后,他没有再吃过任何东西,他的化验指标越来越差,我是实在束手无策了。
      “还有我的博士学位,有个屁用,我看侥幸毕业了也未必能找到工作,再说学费我也凑不齐,人家谁包养个二奶还顺带义务教育的,人家不就是图个乐呵嘛,还能天天看你苦大仇深的皱着眉头念书考试?不过美国我看我还是得回去,当不当这个助理研究员倒不重要,关键交际圈子扩大了啊,我找个白皮肤黑皮肤的不也挺好嘛,也就是多个心眼儿提防点儿艾滋病,其他的我看没什么风险……”
      苏忱忽然用力扬起手,手举得很高,我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手背上的针就脱了出来,我一步跨过去想摁住他,他的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动作是同样的,两只手立时都有鲜血涌出,白色的被单染上点点血迹。我迅速摁响了呼叫器,苏忱还不消停,反手又将整袋药液扯下来,掼在地上。做完这些,他早已气喘吁吁,根本躺不回床上,只能端坐着往上抽气,嗓子里发出尖锐的喘鸣声,额头上满是汗珠,嘴唇也憋得青紫。
      医生和护士冲了进来,把我挡在身后,开始紧急抢救,苏忱不配合,不断的挣扎,不肯接受治疗,我急得大声喊:“苏忱你给我冷静点儿,你疯了不想活了是吧?”
      我被推出病房,门关上了,我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能听到他们高声喊着苏忱的名字,还有仪器与地面的摩擦声,里面一定是乱做一团了。我灰头土脸的回到走廊,苏忱的父母和家里的其他一些亲属围过来,问我他的情况,我摇摇头,说:“不好。”
      有人开始小声哭泣,我更加心烦意乱,索性又一个人跑到吸烟区,伸手进口袋摸了摸,只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空烟盒。我狠狠的把它丢进垃圾桶,有个人拉住我的手腕,往我手里塞进一支烟,是又细又长的那种。柯奇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边,他不紧不慢的点燃打火机,凑到我近前,我一口气把那簇火吹熄了,摇摇头说:“算了。”
      “你别怪他,别怪苏忱,他两年前知道自己患病,无穷无尽的治疗,早已能预知到的结果,看着自己越变越糟糕,你想想他多么心灰意冷。除了你,除了你让他觉得自己还不是一无是处,他至少可以让心爱的姑娘舒适的生活,让她没有烦恼和忧愁,为她安排一个美好的未来。但你来了,他发现唯一做到的而且是最想做的这件事也搞砸了,你想想他的失落和绝望,想想他怎么能接受这些呢。”柯奇自己点上烟,深吸了几口,倚在灯杆上。
      我笑得很惨淡,双手插在裤兜里,头发散乱的垂下来,对柯奇说:“他所有的理由我都能理解,可我就是想陪着他,他能活一天就一天,能活一周就一周,到最后他人没了,我守着他的骨灰过日子,谁他妈也管不着我,我乐意怎么活就怎么活!”
      柯奇把烟掐灭,冷着脸说:“苏忱就是想到你的性格会走这一步才那么干的,不说了,也许我跟他父母都做错了,苏忱才是对的,你来了他反而走得不安心。”
      我承认,是的,如果不是他们找到我,我还在循规蹈矩的生活,在杜克大学做助理研究员,期满后回国准备答辩,拿到博士学位后找一个稳定的工作。对苏忱呢,由思念到怨恨,气他的不辞而别,最后怨恨慢慢转淡,即使不会再婚,也可能有一天接受另一段感情和另一个男人,苏忱离我越来越远,到我七老八十,满头白发时可能会掏出照片追忆一下,但永远不会再跟他有交集,也不会知道他早就离开人世了。
      苏忱的主治医生找家属谈话,他告知我们苏忱目前情况不乐观,随时有死亡风险,我坐在靠后的位置,抱着肩听着,屋里空调开得很大,我冷得直发抖。医生说完后,眼神在家属中扫了一圈,很严肃的说:“减少对病人的刺激很必要,刚才情绪激动的女孩暂时就不要进病房了,病人需要休息。”
      两个小时后,医生又召集家属交待病情,苏忱爸爸疑惑不解,自言自语道:“还是说病情危重吗?很少同一天找家属两次的,不会有什么事吧?”
      然而就是有事了,苏忱拒绝再进行任何治疗,坚决不肯服药和进食,他闭着眼睛不跟医务人员交流,有人给他输液或喂药他就发脾气拔掉或紧咬牙关,刚才的抢救都是在注射了镇静药物后进行的。医生的意见是,如果患者持续不配合,安全起见,他们就要持续给患者镇静剂,使他保持睡眠状态,以便接受治疗。
      苏忱妈妈是第一个哭出声的,她只是个平凡的母亲,听到自己的孩子受苦,心里怎么能好受呢。身后陆陆续续的又传来其他人的叹气或抽咽声,没有人指责我,但我想大家都知道苏忱情绪的变化是因为什么。我怯生生的问医生:“等他睡醒了,我能再进去一次吗?我是他太太,也许能劝他回心转意。”
      有护士凑到医生耳边窃语,不用猜我也知道,肯定是告诉他我就是那个情绪激动刚刚被轰出病房外的女孩。医生还没表态,我抢先说:“请相信我,我是他太太,很爱他,不会做没有理智的事。”医生瞪着眼睛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随即说:“好吧,愿上帝保佑他。”
      我又换上了绿色的隔离衣,心情和步伐同样沉重,推开门看到苏忱的一刹那,我觉得自己就要支撑不住落荒而逃了。病房里不似早上时那样井井有条的,苏忱周围的各种管子已经被他拔的差不多了,以前没注意到,现在才发现,苏忱不再是从前那个高大强壮的男孩了,他消瘦,他颓废,他苍白,他孱弱。我走过去,小声说:“嘿,我来了。”
      他虚着眼睛,无精打采,从我来到温哥华,到今天,跟苏忱还没有什么太亲昵的肢体接触,最多就是摸一下他的手,他还尽可能快的躲掉。我慢慢靠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吻了他的面颊,他很木然,只是稍微睁了睁眼睛,见他不那么抵触,我啄上他的唇,他一天没喝水,唇很干,涩涩的。我专心致志的吻他,他起初坐着不动,渐渐开始推我,我只好停下来,他摇着头沮丧的说:“我喘不上气。”
      “苏忱,我跟你讲明白了吧,我是绝对不可能在你之前离开这家医院的,要不然就是你出院了我跟着你一起出院,要不然就是你死了我跟着你的尸体一起出院,再不然就是你没死我先死了那就让他们先把我的尸体抬出院。你绝食,你不治疗,我拿你没有办法,不过我陪着你,你不吃我也不吃,你不喝我也不喝,当然你肯定熬不过我,你先死,你死了我给你办丧事,办完估计我也差不多了,不会让你等太久的。”说完这些话,我头也没回就出了病房,我很想回头看看苏忱是什么表情,有没有因此而动摇,但我不敢。
      我和苏忱开始了拉锯战,好在本来我也没什么食欲,不吃东西还觉得减了负担一般。苏忱就不一样了,他的病情每况愈下,每次进去见他,我都要做好他变得更衰竭的心理准备。苏忱的父母一天后就坐不住了,他们找我谈话,向我忏悔,表示没有想到会对我们两个造成这么大伤害才会冒然去找我,他们求我离开,求我不要为难苏忱和自己。
      我对他们说:“对不起,我不走,反正我走了我们两个也是活不成,与其那样,还不如一起早点儿死了就早点儿解脱了。”我承认,我有一种女孩子少有的固执和孤僻,做事不喜欢同别人商量,喜欢独断专行,永远一趟路跑到黑。
      凌晨三点,我接到国内电话,是大朵。我本来也没睡着,人昏昏沉沉的,心里算计着时差,不知道大朵为什么这个时候打给我。“老大,你快回来,陆泓羽出事了,你快回来,快回来啊。”她慌张的语调配上句末的哭声,我的头一下子涨大了,握着手机浑身哆嗦。
      “他在医院,你先回来,回来再跟你说,老大,你快回来啊!”大朵匆忙的挂断电话,尽管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我敢保证一定是发生了天大的事,一定是我弟弟出了天大的事。
      我立即打电话向柯奇求助,让他帮我订机票,他说你没办法从加拿大回去,因为你来这里就是非法的,首要任务是赶快坐火车回美国,我帮你订最早一班机票,你收拾一下东西我送你。
      我没有行李,如果有的话,那就是苏忱,我要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了。我穿上衣服往医院跑,到护士站,抓住值班护士,猛然间一句英语都想不起来了,顿时泪流满面。护士小姐被我吓坏了,反复向我确认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泣不成声,嘴里只有一句话:“拜托让我见我先生,拜托让我见我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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