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保姆

　　37.他的心思她的心思
　　前几日卿逍胃口不佳吃了几口便吃不下了，程宝枝便托了厨房要了条鱼，做了一道糖醋鱼，又做了点酸萝卜和一盘凉拌菜，总算让他多吃了点。

　　卿逍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出面，门派里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了卿岚去处理。卿逍乐得清静，许久都没有那么清闲过了，他有自己的主意，所以并不担心自己的眼睛何时才能看见的事情。反之，程宝枝倒比他着急多了，心想着陈淼离开前明明说过不出一个月就能重新看到了，可眼下怎么一点转好的情况都没有。

　　卿逍这里鲜少有人会来，主要还是因为他喜清静，程宝枝会在这里照顾他还是承了师父的嘱咐，她不敢怠慢，一个月来勤勤恳恳。

　　春天人最容易犯春困，暖洋洋的天气让人浑身懒洋洋的。程宝枝倚在门边脑袋小鸡啄米似的打着瞌睡，摇摇晃晃身子一歪，眼看脑袋太阳穴的地方就要敲到地上。一只微凉的手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脑袋，才让她免遭此难。

　　程宝枝也因此清醒了过来，她揉揉眼睛，扭过身子看向卿逍。

　　“困了就回去睡吧。”卿逍收回了手，说道。

　　程宝枝没有细想他是怎么准确无误地伸出的手。看着他覆着白绫的眼，她心里暗暗叹气。

　　“已经不困了，你去睡吧，有事叫我就好了。”程宝枝是个称职的保姆，他眼睛看不见，做什么事都不方便，必须有个人在身边候着。

　　十几日前徐妄又写信过来，寥寥数笔，满腹牢骚。

　　“有些渴了，去替我拿些水果来吧。”

　　“嗯。”程宝枝连忙站起来，理了理打皱的衣裙，拐弯走出了小院。

　　卿逍面朝着她离去的方向凝视了许久。他忽然低下头，抬手伸到脑后，缓慢地解开了白绫。柔软的缎子离开眼睛，感受到了暖暖的阳光照射。他的双目微垂，白绫被他放在膝上，他抬起眼，双目澄净清澈。

　　程宝枝端着果盆踏进小院，忽闻里头传来挥剑的声音。这个声音程宝枝不陌生，先前卿逍教她剑术的时候每天都能听到，只是无奈她太笨拙，就是学不会。

　　她端着果盆小心翼翼地往里走了几步，停在了墙边。

　　卿逍正在舞剑，他脑后的白绫随着他挥剑的动作一道在空中划出了几道弧度，模样煞是好看。执剑的那只手白皙纤长，随手一个剑花看得程宝枝眼花缭乱，只觉得精彩。

　　他舞了多久，她就看了多久。

　　其实他早就察觉她站在墙下盯着他看，他不动声色，就想看看她能在那里看多久。不过他想着她手里端着果盆，怕太久她拿着累，算好时机就收了剑停了下来。

　　程宝上前，先夸了他几句：“师兄舞剑真好看。”

　　“胡说八道。”

　　程宝枝暗暗吐了吐舌头。

　　卿逍闻到果香，便对她说：“别端着了，放桌上去吧。”

　　“哎。”程宝枝应道，快步走到房里把果盆放好了，她转身突然想起来，“对了，刚才回来时候遇到二师兄，他要我告诉你四个字，余孽未消。”程宝枝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她并不在意。

　　卿逍握着剑的手一紧，眉头微皱。

　　“知道了。”

　　程宝枝细心地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心想那四个字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几天后卿逍的眼睛渐渐恢复，能够看清东西了，程宝枝也就没有了留下来的理由。

　　三师姐宁姝没事做来找程宝枝聊天，喝着花茶，宁姝抱怨道：“大师兄的眼睛才刚好就又下山了，他们都不知道拦着点，那件事又不是非大师兄不可，可以让二师兄去嘛。”

　　程宝枝有些惊讶，她不用去照顾卿逍后就甚少与他见过了，“什么时候走的？”

　　宁姝回答：“就昨天，大师兄没告诉你么？”

　　程宝枝没有察觉到她这句问话有些奇怪，就老实地摇头：“这几天我没见过大师兄。”

　　宁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移了话题，“大师兄前脚刚一走，后脚就收到了徐妄的来信，眼下我又不知道给谁好，不如你替我先收着吧，等他回来再给他。”

　　“诶？不、不好吧，不如直接放到大师兄的房里吧，等他回来就能看到了。”

　　“不行，万一让打扫的人当成废纸扔了怎么办，还是你收着吧。”

　　宁姝十分强硬，把信塞到了程宝枝怀里不肯撒手。不知为何，信封口没有封好，两人一推一塞信纸就从里头飘了出来。

　　“哎呀。”宁姝惊呼。

　　程宝枝连忙弯腰从地上把信纸捡了起来，写了字的信纸朝外，程宝枝虽认识的古字不多，但熟悉的人的名字她还是知道是什么样子。

　　捡起信纸的刹那，程宝枝愣了愣，她看到了两个熟悉的字眼——桓王。

　　“怎么了？”宁姝见她弯着腰久久没有起身，疑问道。

　　程宝枝连忙直起了腰，把信纸交到了宁姝手上，她微微一笑，“没事，信还是师姐收着吧。”程宝枝把手藏进袖中，她有些紧张，她生怕信放在自己这里会忍不住拆开来看，但她万万不能这么做，这是别人的隐私，她不能看。

　　可徐妄和卿逍都是江湖中人，事情过去已经那么久了，为何在他们来往的信件中会有关于桓王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好勉强了。”

　　宁姝走后程宝枝愈发坐立不安，她依稀记得“桓王”那两个字的前后一些文字，她急忙找了笔墨把那些字的样子描绘下来，有些字她认识，有些不认识，可看着不像是什么好事。她想了想把纸揣进了兜里，想着有机会找人问问。

　　她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关于京城的消息，如今突然接触到一些忍不住地情绪激动起来。虽然那时候卿逍告诉她其实江明桓和傅云褚早就知道她不是真的程宝枝了，可具体情况她只是一知半解，她和江七夕离开后江都是什么情况她仍不知晓，尤其是江七夕的失踪，这件事可不是什么小事。

　　是她疏忽了。

　　然而没等程宝枝找机会弄清楚这件事，另一件事突如其来地降临到她身上，打乱了一切。

　　“胡闹！胡闹！你、你简直是要气死为师！”

　　程宝枝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大门紧闭，整个厅里就只有宁白的师父师娘。刚才卿卓一脸纠结地来找她，说是师父有要事叫她过去。来的路上她遇到卿岚和宁姝，两人的脸色都十分凝重，看了看她，却一句话也不说。

　　“你也别太生气了，五丫头什么都不记得了，做出这种事想必也是身不由己。”说话的是宁白的师娘，她端庄优雅，即使有些岁数了仍可从她身上看到年轻时候的风采，“五丫头，赶紧跟你师父磕头认错。”

　　程宝枝赶紧伏低了头。

　　师父气得捋了捋胡子，愤怒道：“跟我道歉有什么用？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丢脸的人可不是我！”

　　“这件事你我不说，还有谁知道，别动气了。”

　　“还有谁？你以为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尤其是逍儿，他明明知道这件事却瞒着我们。”

　　程宝枝低着头不说话，在她的不远处静静躺着一张白纸黑字，程宝枝刚才看得真切，那正是她放在贴身带着的休书。休书一直放在她随身带着的钱袋里，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程宝枝想不明白，只能跪着沉受宁白师父的怒气。

　　“逍儿那孩子又不小了，向来有主见，他不说定是有自己的主意，你又何必呢？”宁白的师娘对他使了个眼色，想提醒他些什么。

　　可宁白的师父正在气头上，她不提还好，她一提起来他就更生气了，“哼，从小他们就疼她，竟然这种事也敢替她瞒着。好在及时发现，险些酿成大祸。”

　　程宝枝知道，在古人的思想中，合离过的女人的地位总是比一般女子要底下，况且宁白是个孤儿，她的师父师娘也算得上是她的半个爹娘，成亲这种事在没有经过家里人的同意下就私定终身，不管缘由是什么都是大逆不道。

　　“你胡说什么呢，难道你想反悔？”宁白的师娘拉了拉丈夫的衣服。不免有些生气，“你可是亲口答应的逍儿啊。”

　　“答应了又怎样，他以后是要做掌门的人，若是让人知道他娶了个什么样的人，他的脸、我们映山派的脸又往哪里放？”

　　“你怎么越说越难听了！什么叫什么样的人，五丫头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她是怎样的人我还不知道么！你以为她愿意发生这种事么！”

　　两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眼看着就要吵起来，程宝枝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影响他们的关系，连忙磕头认错：“都是我的错，不管师父怎样处罚宁白，宁白都不会有半句怨言。”

　　“丫头你千万别胡思乱想，你师父也是在气头上，等过几天就好了。”宁白的师娘走过来，俯下身宽慰地碰了碰她。

　　“哼！”

　　程宝枝又搬回了思过崖。

　　她总算是明白了前些日子为什么师父师娘指定要她去照顾卿逍。她的思想没有古人那么保守，也就没有多想，如今看来，孤男寡女每天共处一室，想必明眼人都瞧得出端倪，大概整个映山派只有她还被蒙在鼓里。

　　程宝枝猜测，宁白师父应该是揣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做出的这个决定，她不知道卿逍是什么想法，但他一定是知道这件事的。他对宁白应该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只是如今……

　　唉，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已经被她搞砸了，宁白和卿逍的婚事大概是吹了。程宝枝先是松了口气，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件事，恐怕直到事情被公布那天她都毫不知情，她不想再随便嫁人，她不想做替身。从这方面去想，不失为一件好事。

　　但是，后来程宝枝又想，其实不是卿逍不好，相反他非常好。性子长相气质都是是数一数二的，这样的男人十分有魅力，要是她一开始遇上的是他，指不定就沉沦了。好在她还是理智的，把持住了自己的那颗芳心。

　　在思过崖待了十天，程宝枝有些恹恹的，不知是心理上的问题还是因为气候问题。这几日春雨不断，连绵的细雨下个不停，程宝枝有些犯困，靠着山洞里的石头打起了瞌睡。听着雨声她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发现天色已晚，竟然已经是晚上。

　　放在一边的油纸伞不知何时被风刮走了，她叹了口气，原来人倒霉起来喝水也会塞牙缝这种事是真的。她抱膝坐在山洞里，蜷缩着望着山洞外的风雨。她缓缓眨了眨眼睛，微微有些失神。

　　漆黑细密的雨幕中仿佛有个人影越来越近，程宝枝眯起眼睛看了看，大概是因为还在犯困她忘了害怕，没有去细想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里的究竟是不是些山怪妖精。

　　雨天没有月光，天色很暗，那人走到了洞口，白色的人影在黑暗中十分引人注目。

　　他带着一身的湿气踏进山洞，被细雨濡湿的头发贴在脸颊两边，他的气息微微有些紊乱。

　　看清他的样子，程宝枝张了张口，诧异至极：“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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