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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莫辨
本来这种别人家的私事外人理应回避,容策却似乎一点觉悟也没有,大喇喇地坐在主座上悠闲地喝着茶,阮子誉坐在一侧微微皱眉,毕竟也没有出言送客,本来想要告辞的匡彦杰看了看他们俩还有陪在末座一脸冷漠的阮子归,转了下眼珠,也气定神闲地坐着等在一旁。
一个粗衣荆钗的中年妇人跟在白术的身后走进了厅内,规行矩步,是受过教养的样子,应该不过三十几岁的年纪,大约是因为操劳,鬓角却也已经有了丝丝银发,眼角也有了细密的皱纹,但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秀丽的样子,眉眼间尤其与阮子归十分相似。
那妇人甫一进门便眼含热泪,满眼慈爱愧疚地盯着厅上阮子誉和阮子归道:“我的儿,此生竟还能相见……”话没说完就掩面而泣。阮子归面无表情地盯着地面,一动也没动,阮子誉默然听着她哽咽哭泣了半晌,开口道:“夫人请坐,看茶。”妇人听到他疏离的称呼,不禁又悲从中来,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偏偏阮子归阮子誉都没有再开口,场面一时尴尬至极。
这厅上的下人都已经退下去了,匡彦杰看着容策也没有管闲事的意思,只好咳了一声,道:“不知夫人如何称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妇人擦了擦眼泪,对着匡彦杰福了一礼,“是奴家失礼。奴家姓越,出身低微,不敢担公子一声夫人。奴家乃是……一大户的外室,”说到这里,越氏的眼神略有闪躲,似有些难言之隐,定了定神,又道,“老爷遭仇人陷害满门遇难,奴家当时在外逃过一劫,与奶娘和贴身丫鬟春喜带着刚刚产下的一对龙凤胎逃走,两个孩子确是因胎里不足又一路奔波而几乎夭折,但此时仇家追杀脚步已至,只好将体弱的男婴留在一户农家抚养,女婴交由奶娘抱走,奴家与春喜引开仇家,路上春喜被杀,奴家躲在乡下靠着替人浆洗和缝补勉强度日,这一躲就是十三年,直到听闻仇家已死的消息,这才变卖当年藏起来的首饰出来找寻,没想到那个村子在奴家走后几年发过一场瘟疫,整个村子里的人几乎都遭难,那户人家也不知所踪,而奶娘也未到约定的地方,奴家辗转寻找三年,知道昨日在街上看到……后来奴家多方打听了解,猜测可能奶娘与我们甫一分开就遭遇困境,小女被阮老谷主收养。”越氏泫然欲泣的眸子盈盈投向与她容貌有七分相似的阮子归,阮子誉木然地盯着越氏依旧不开口,容策似乎什么都没听到,认真地摆弄手上的一个玉扳指,匡彦杰尴尬地挠挠头不知如何接口。
越氏突然一下子跪倒在地,哭道:“我知道,我没脸让你们喊一声娘,若你们不肯相信,我这便走了,知道你们都好好地活着,此生也无憾了!”说罢,便起身要走,匡彦杰只好又上前拦下来,安抚道:“越夫人咋一说,阮公子与县主自然是有些难以接受,总要给他们些时间。不过这认亲也不能单凭相貌,越夫人可有凭证?”
“自然是有的。”越氏擦了擦眼泪,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里面一块红色的碎布,似乎是从某件衣物上撕下的一小角,还有福字纹样,道:“这是从小女的襁褓上撕下来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默然不语的阮子归,阮子归的眼睛盯着那片碎布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道:“我从小只知有师傅,不知有什么娘亲!”说罢便走了出去。
阮子誉走进后院,看着蹲在地上修剪一株山茶花的阮子归,皱了一下眉,道:“我把那位越夫人安置在客院了,容侯爷和匡小王爷也已经告辞离开了。”说罢,看着阮子归没有任何反应,他踯躅了一会儿,又道:“她手里拿的证据是真的?那她……”
“当然不是。”一男子朗声答道,阮子归侧头,看着闻人晞从后院翻墙进来,撇了撇嘴,道:“你就这么喜欢翻墙,下次我在墙上装一排毒针。”阮子誉微微疑惑地看了一眼闻人晞,道:“你是查出了什么吗?”闻人晞摇了摇头,一扯嘴角道:“我可不会轻易回答问题。”阮子归白了他一眼,拍拍手掌站了起来,微微笑了一下,对着阮子誉道:“她的话,从一开始就错了。”阮子誉拧着眉头看着她依然不解。
“从一开始,我就根本没有什么双生兄长。”阮子归干脆地答道。阮子誉看着她与自己被改造过的十分相似的脸,顿时有些豁然开朗,怪不得,这些年他一直都觉得有地方不对劲,孪生兄妹相隔一年被同一人收养,本身就是一件太过传奇的事情,他考虑过这两人的身份可能有什么秘密,从前他以为真正的阮子誉或许早就因病早已过世,故而阮子归顶替了胞兄的身份出来活动,没想到,阮子誉竟然是被捏造的身份,怪不得杏林谷中竟没有阮子誉的坟茔。可是,阮老谷主这样淡泊名利,为何……“阮老谷主未雨绸缪,一片爱心为你留好了后路啊!”阮子誉意有所指地叹道。阮子归垂着眼眸,没有答话。
阮子誉知道她跟阮老谷主感情深厚,以为自己勾起了她的伤心事,按下心头的疑惑道:“那接下来我们就按兵不动,看看他究竟有什么打算。”阮子归点了点头,却突然疑惑地来回看了闻人晞和阮子誉几眼,道:“你们两个,我怎么觉得有点奇怪?难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虽说平日里这两个人因为都是心思极深得人也没有多亲近,不过也还是有彼此欣赏,但今天两个人一左一右站在她的两侧,连眼神相互回避了,还真是有些蹊跷。
闻人晞不自在地别过脸,仰着头认真研究着天上的白云,“阿和,你就真的不知道你的身世?”阮子誉突然问道。阮子归愣了一下,“亲生父母吗……”她到目前为止人生的目标就是争取回去,在这边自然是越少羁绊越好,以她现在的能力或者能查出这具身体的父母是谁,但她却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
“那个人不是你的母亲,但或许与你的生身父母有些关联。”闻人晞突然冒出一句话来,阮子归眯了眯眼睛,道:“你知道我并不觉得稀奇,不过很是惊讶,这么多年你竟然从未提过。难道我的身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闻人晞微微地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望着阮子归道:“你知道我们家的规矩,我只能提醒你一下,这件事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你要小心。”阮子归微微点头,道:“闻人叔叔已经帮我很多了,放心吧,我足以自保。”闻人晞摇着头叹道:“哎呀,没良心啊,只记得爹,忘了我鞍前马后啊。”阮子归莞尔,“是是是,闻人少爷才是我的大贵人!”
阮子誉听了闻人晞的话之后就默默不语地站在一旁,突然仿佛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惊诧地看了一眼笑语嫣嫣的阮子归一眼,复又看了一眼一脸轻松调笑的闻人晞,闻人晞勾着嘴角微微点了点头。阮子誉沉了眼,难怪他与她的长相能如此相似,难怪他们要在这时揭露她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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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进去了?”一身青布长衫的中年书生模样的人站在一幅花鸟画前,低声问道。背后身着黑衣的人恭敬地答道:“是,属下亲眼看着她进了府并没有再出来,府中有高手护院,属下无能,不敢靠近,不知在内情形如何。”书生转过身来,摆摆手,道:“无妨,那位永嘉公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即便是那看上去蛮横无礼的长宜县主也不能小看,这兄妹二人明面上没有任何势力和仰仗,但杏林堂和一笑堂开遍大齐,在民间声誉威望极高,若是能为王爷所用,必能带来极大的好处。”
黑衣男子点头称是,随即有面露不解地问道:“可属下有一事不明,若事情败露,那岂不是拉拢不成,反而要成仇人了?”
书生微笑着摇了摇头,道:“本来也没指望能骗住他们,阮子誉心思深沉,定然多疑,那个女人不过是抛砖引玉,他们背后的身世岂是可以曝光的,他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不能宣之人前,只能与我们合作把这件事压下去,到时候就由不得他不与我们合作,反正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
“可永嘉公子心思玲珑,令人捉摸不透,他若是心怀怨懑,伺机报复该如何是好?”“只要他配合我们一时就好了,等王爷登基,处理起他来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你不需要管这么多,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是,属下遵命。”黑衣人恭敬地退出去,书生转过头来凝视着画,过了会却揭下来在蜡烛上点燃放入一旁的铜盆中,看着原本精美的花鸟画渐渐变成灰烬,摇头叹息道:“好画啊,可惜了,画得再好也是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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