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三世一生

　　今儿个朝堂上倒是有个天大的喜事，去平定西蜀的义直亲王周则焕得胜凯旋，十日后便会到达长安。圣上看了奏折，连说了三个“好”字。西蜀地势复杂多瘴气，三年前出现了一股乱民打家劫舍、欺压百姓，甚至与当地官员沆瀣一气，待消息传到长安城时，这股乱民已成为了一股力量不弱的军队。
　　圣上看了龙颜大怒，前后派了三员大将都折在了巴蜀，此后便有义直亲王主动请战。待到了巴蜀，连输三场战役，折了四分之一的兵力，待到后来便慢慢传来了捷报，如今大胜而归，圣上自是舒心。又着礼部预备了宴席、赏赐，等待义直亲王归朝。
　　周则焕看忠顺、忠义两个亲王皆是十分欢喜的样子心里就腻歪，谁不知道三年前他们两个就已经把义直给得罪了个透底？且从安插在那两位府里的细作传来的消息便知道，这两位已经看不上太子的位置了。如今义直回朝，也不知会不会打乱他们的计划。
　　义直亲王如今掌握兵权，连年征战军功不少，朝中有些看不透的大臣便把心思往他身上挪了三分。却不知义直亲王本没有争储的打算，且正妃母家只是个宣尉使，从三品的官职又是武将也抵不上什么用，如今若是被皇上惦记上了，保不齐日后不得善终，便将自己称勇斗狠的一面暴露出来，倒让清流一派对自己敬而远之。更是不结党营私，亲近的皆是下属亲信，与其他皇子的关系更是平平；性子耿直，又是有什么便说什么的，倒是在圣上面前得了几分体面。
　　圣上育有八子三女，成年的皇子包括先太子共有五人，剩下的两个儿子皆年幼，生母位分也不高，待到成年，能得个郡王的位子便是顶了天儿了；三个公主中有两个都已经出阁，剩下一个待过了两年便也到了及笄的年龄；周则焕是皇后的第二子，上头的先太子却大了他二十岁有余。原是皇后生育太子后伤了身子，且因太子薨，更是失了魂魄；余下的忠顺、忠义亲王则已过而立之年，其中又有些皇子出生，却因着各种意外皆夭折，待皇后打起精神后几位皇子才陆续降生。翻过年去，皇上便到了耳顺之年，虽精神壮硕，却也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病痛。
　　散了朝，圣上见周则焕正在皇后处，兴致来了，便差宫女拿来了皇后最爱的和田玉棋子。两人手谈一局，黑白棋子在棋盘之上厮杀着，落子时隐隐有兵刃相接之声、两军交战之相；圣上在天元落子，与四面白棋形成呼应之势，眼看黑棋就要从当中斩断，再无生机，便笑问：“此局何解？”周则焕笑而不语，又往那一颗白子旁边放了一子，圣上也不言语，持白子突进，只要再落一子，则白棋胜。周则焕却不再理会，往左边星位处落子，一子落下，局势亦变，不仅解了天元之危，反而将那一片黑子连了起来，白子便陷入了颓势。
　　圣上细观后，哈哈大笑：“好小子！竟一点也不吃亏，以蝇头小利引诱朕，反而转危为安！”连赞了几个“好”字，又从腰间取下一物递给周则焕道：“这是你先太子大哥的贴身玉佩，给了你也不算辱没了它。”周则焕按下心中的惊诧，谢恩接了。
　　周则焕心里头盘算着此事，又着小厮推掉了董尚书的邀约，便回了府去。来到正房，看到往来的仆妇不断，皆是匆匆忙忙的样子，见了王爷便要行礼。周则焕心情极好，并不许她们出声通传，想要看看我在做些什么。
　　府内事务皆是极繁琐的，又有王爷私库的进项儿要算，即便我第一世学过经济，看着帐册上大写的数字也觉得有些吃不消，一时只觉得头晕眼花。锦绣在一旁看了，便过来帮我捏肩，又劝道：“王妃何苦这样，既是将账本子放到明日，又有谁会说什么？”我用了些酸梅汤道：“今日明日的不都得看了去？我今日看完便了，何苦又闹得两日都不安宁？”顿了顿又道：“王爷若是来了便进来，何苦在门外听臣妾的壁角？”
　　王爷这才笑着进来。锦绣行了礼便退下了。我斜睨了他一眼道：“这大热的天儿，王爷何苦这样作怪？早早儿地进来用些酸梅汤岂不更好？”王爷便走过来坐在旁边道：“爷还想着能不能瞒过你呢。”我便给他盛了半碗，又送到了他跟前。
　　王爷就着我的手用了些，又看矮桌上横七竖八地堆着些纸，便随手拿了一张，随即问道：“这纸上写着些什么？爷倒是头一次见。”正是我为了方便而写出的阿拉伯数字。我笑道：“爷不耐烦俗务不知道也正常，且这些数字俱是左护法外出行商时学来的，也登不上台面。臣妾也只图个便宜罢了。”
　　王爷听了解释，也就点了点头，又称赞道：“这些书写起来倒是省事。”又与我说了义直亲王得胜回朝的事情：“待十日后父皇赐宴，宗亲命妇也必须前去，也算是咱们成婚后的第一次家宴了。顺道儿你也认识认识四嫂，别看四哥成天争勇斗狠的，四嫂倒是个好性子。你成日家闷在院子里，若是闷了，便送个帖子去四嫂那。”
　　我听了倒一阵纳罕，王爷对自己的后院万事不管的，怎地这么清楚别人家的事儿？不动声色地抿了抿茶，我才豁然开朗，这王爷，怕是自己劝服不了自己的兄弟，便想着从内眷处下手呢。想通了，才笑道：“难为爷想得这么周道呢，那臣妾便去看看这四嫂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儿。”
　　王爷见我明白了，也闪现出满意的神色，语气愈发柔和了，又问道：“你平日去母后那请安，难道没遇到过四嫂？”我笑道：“哪里就那么巧了？许是四嫂去得早，亦或是我们两人错过了。说到进宫，妾身倒有一事想问问爷的意思。”王爷便询问地看着我，我斟酌了一下，才道：“九月不是父皇的寿辰么，妾身想着这贺礼的事情可是要先置办起来？且不说这好东西不好得，妾身也想着礼太厚了也显着太打眼了不是？”
　　王爷沉吟了片刻，也叹道：“这事爷原本也考虑过，又不能和以往送过的重了，再着说，父皇什么没见过？便是再珍奇的东西，内务府不也能找着一件两件的。且父皇于笔墨丹青十分擅长，寻常的字画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唉，再容爷想想罢。”
　　我抿嘴笑道：“臣妾倒有个主意，只是不知道爷的丹青如何？”王爷沉吟道：“父皇倒是称赞过爷几回。”我笑道：“这不就是了？寻常人家小辈送寿礼，便是搬座金山银山来，也抵不过小辈亲手做一份吃食来的好。要的不就是一份心意？爷怕的只是不出彩，不若爷自己画一份图样，臣妾比对着绣一幅屏风，父皇看了不也舒心？”
　　王爷想了想笑道：“你倒是有主意，那便这样吧。”说着话，我却发现王爷腰间新挂上去的玉佩，问道：“王爷今儿从哪儿得来的一块玉佩？看上去成色也好。臣妾前些日子倒是没见着。”王爷屏退了众人，才与我说了玉佩的来历。我震惊了片刻后跟王爷道喜：“臣妾恭喜王爷了。”
　　王爷拉着我的手叹道：“爷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个意思，往后走一步看一步罢。”又说道：“爷方才看你似是不舒服的样子，现在离用膳还有一阵子，陪爷去花园子里转转。你也别每日都忙里忙外的，一日不管，爷的府里也出不了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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