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药

　　《轩辕皇宫秘史》
　　殷武帝二十年正月初三
　　帝召幺儿泽秀觐见。秀恃宠而骄殿前失仪，帝怒，囚之于太商殿。太子并四皇子欲求情，帝避而不见。
　　殷武帝二十年正月初六
　　四皇子泽恺使巨钱贿太商殿宫人，始知太商殿门窗皆封。三日间，八皇子独身于殿内滴水未进，直呼帝之名讳叫骂，无人敢应。帝于门外闻之笑。
　　殷武帝二十年正月初七
　　四皇子泽恺强闯禁宫，于太商殿外遇殷武帝。跪求，帝不允。再求，帝怒，斥之退。殿内八皇子闻之，高声呼救，其声宛转泣血。四皇子目睚欲裂，终愤而离去。
　　殷武帝二十年正月初十
　　天龙朔日，神鬼皆避，大不详。

　　清晨起床的时候，何清没有唤人服侍。她一个人梳洗罢，然后在衣柜中细细挑选，最后挑了一件朱红的长袍。白飞卿曾说过她穿红色很精神，远远望去犹如一支鹤望兰。站在等高的镜子前面细心抚平衣襟上的褶皱，何清与自己对望。
　　今日，是殷武帝的大日子，也是李泽元的大日子。
　　殷武帝最终选择了牺牲他最疼爱的幺子，他在今天要取李泽秀心头血的消息已经不着痕迹的放给李泽恺了。李泽恺纠集了朝中几名武将和八百禁卫，决定在今□□宫营救八皇子。而太子李泽元则吩咐大内侍卫暗中放李泽恺一行直达太商殿。只等李泽恺和殷武帝斗得两败俱伤之时，他就可以带领手下前来坐收渔翁之利。到时李泽恺身背弑父叛君之名，殷武帝疯癫失神，李泽秀惨死于宫变之中，这天下，就落入了李泽元的手中。
　　望着镜子里那纤瘦的朱红色身影，何清抬手抚了抚额角的几根散发，抿唇而笑。
　　今天，也是她的大日子啊。
　　窗外，乌雷滚滚，压城欲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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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泽恺身着一身墨色铁甲，手执七尺画戟站在四皇子府前院，乌发及腰面沉如水。他的面前是八百名全副武装的禁卫军。
　　一名领队上前道：“启禀将军，属下等都已准备妥当。何时出发？”
　　眯起眼睛远远望着天际那一片浓厚的乌云半晌，李泽恺将目光投向面前这些誓死追随他的男儿们。他那与殷武帝肖似的眉眼间流转过浓浓煞气：“诸将领命，今日只有一字——杀！”
　　“杀！杀！杀！”八百儿郎齐声高喝，惊天动地。此刻他们誓死跟随的不是轩辕朝四皇子，而是曾经与他们一起上阵杀敌的狂战将军。
　　寒风凛冽，八百禁卫悄无声息的急行在京城的暗巷中，如鬼魅一般足不点地。如此煞气四溢，如此锐不可挡。若从云端俯瞰，定能看到八百道暗色流光从四面八方无声的涌向城中心的轩辕皇宫。沿途遇到他们的城中巡兵，往往只看见一道黑影飘过，就已经身首异处。头颅在地上滚了几滚，睁大的眼眸还来不及阖上便失去了生气。
　　今日只有一字——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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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了整整七日的太商殿，今日终于被打开了。何清跟在殷武帝身后一起走了进去。第一眼可见的，是摔碎满地的玉器灯盏，桌椅板凳全被推翻在地。
　　在大殿最里面的墙角下，躺着一道纤细的身影。死寂而瘦弱，没有任何反应。
　　李无昭毫不在意的跨过那些杯盏板凳，走到躺在那里的李泽秀身边低头查看。何清在他们身后掏出朱砂笔开始在殿中细心描绘阵法图案。昏暗的太商殿中，她跪趴在冰冷地玉石地板上一笔笔描绘，寒气从膝盖钻上来，疼痛犹如撕筋扯肉。
　　确定李泽秀还有一口气在，李无昭转过身来，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爱卿，你这是在做什么？”
　　何清细致的画完最后一笔，长长出了口气：“这是做法必须的法阵，到时还需陛下站在阵眼之处。”
　　手脚并用艰难的从地上站起来，何清退后几步露出这幅图案的全貌---这是一副巨大而完美的八卦图形，血红色的朱砂画在雪白的玉石地板上，一半是血红中养一丸白，一半是雪白中嵌一丸红。于是红更红得娇艳欲滴，白更白得纯洁无暇。
　　微侧过脸，何清半敛着眸子冷漠地看向躺在地上的少年皇子：“那么陛下，你已经做出选择了么？”
　　修长如玉的食指轻轻点在唇角，李无昭眯着眼妖冶一笑：“爱卿，你且等一等啊。”
　　再等一等。他要的那个人，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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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锋利的长戟利落地划个半圆，狠狠刺穿身前人的咽喉，腥热的鲜血飞溅到李泽恺唇边。他偏头啐了一口，收回长戟反手挑破另一人的肚腹，红的黄的腥的臭的流泻满地。尸身叠加，死亡的气息充斥鼻尖，李泽恺却觉得越发热血沸腾。
　　今日的他才是真正的李泽恺，脱去皇子高贵光鲜的外衣，露出里面天生嗜血的野兽原身。在他身后，八百名同样摆脱樊笼的野兽露出锋利的爪牙，嚎叫着撕毁面前一切阻碍。安逸太久的皇宫侍卫溃不成军，即使打倒一只野兽，却有更多野兽踩着它的尸骨扑上来。看似牢不可破地九重宫门顷刻间一道又一道被攻破。
　　不过大半个时辰，李泽恺和他的禁卫军已经毫无阻拦地站到了太商殿的门前。握紧手里沾满鲜血的七尺画戟，李泽恺一步步地踏上前去，在太商殿门前的白玉台阶留下一串鲜血染就的脚印。而推开那沉重宫门之前，他却难得迟疑了。
　　李泽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来得太晚，他害怕打开这扇门，看到的却是李泽秀的尸体。
　　那个骄纵娇媚如狐狸一般的小小少年，那个高兴时会叫他四哥生气时会撅起嘴的小小少年，那个美的能把世界上所有花都比下去的小小少年，是不是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地不会说不会动地尸体？
　　李泽恺站在门前，他刚刚还是犹如地狱修罗一般肆意收割人命的狂战将军，此刻竟难以再迈一步。
　　然而，李泽恺最终还是推开了门。迎面而来的是昏暗大殿正中诡异的血色八卦图，殿中站着的何清和殷武帝都应声转过头来，而他心心念念的八皇弟躺在大殿一角。
　　看到那消瘦的身影，李泽恺的瞳孔瞬间收缩起来，他忍不住向前一步：“泽秀！”
　　看着自己浑身浴血的儿子，殷武帝眼里闪过兴奋的光芒：“吾儿，你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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