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社之恋

　　“我的寂寞是一条长蛇，静静的没有言语……是为蛇蝎”。
　　颜七喃喃念着，敲下了句号，关上word，把歌词文件直接拖给了大H。等殿下下次飞反应，怎么着也有二十四个小时时差，所以颜七放心地合上电脑，翻开《古诗今选》。
　　期末考试了！即将血拼奖学金了！颜七想起八哥镜片上反射出的学霸寒光，不由打了个寒颤，随即假装很淡定地默念起来。
　　手左边，门捷列夫、道尔顿、居里夫人、冯.李比希、巴斯德、卡尔.鲍林举着试管咆哮着：“颜七，看我，先看我！”
　　手右边，三曹、阮籍、陆机、左思、张协、陶渊明、谢灵运、萧衍、庾信摇着扇子叹息着：“有颜氏女，名七，期末将挂矣！”
　　一道浓重的黑影投到脸上。颜七吓了一跳，抬起头，小四正僵硬地站在她身后。
　　“干……干什么？”
　　小四微侧身子，让过找着颜七的苍白灯光，双手合十，温柔而羞涩的笑了：“小七，咱们结婚吧。”
　　活到今天，总算知道什么叫被雷劈了。

　　八哥笑眯眯地推开宿舍门，张开手臂大喊一声：“特大消息！夏如海明天来咱们学校做主题报告！有空调了！”
　　只是，当她说完发现宿舍正热闹。
　　小四吊在脸色发青的颜七背上，不顾后者声嘶力竭的反抗，絮絮叨叨地说着：“就一下，你不正好有两个角色吗！求你了，我们结婚吧！”
　　“呦，你们俩进展很快啊？要伴娘吗？”一姐从八哥身后冒出来，倚靠在门口看热闹。
　　八哥把书包放下，静坐在对面，憋着一肚子紧要说的话。
　　“不行啊！完全不行啊！”颜七简直要哭了，“四公主，你病急也不能找个兽医吧？求你饶了奴才吧！”
　　小四伏在颜七肩上，不肯松口，“我真的很想很想很想去绝情山，真的！可我不能去麻烦师父，我只有你了啊，小七！”
　　“但我不想要你啊！”颜七总算深度认识了两人的体型差距，小四毕竟比她高了一双高跟鞋底。
　　该死的七厘米！
　　“为了本宫肚里的孩子好，你们马上安安静静地分开吧。”一姐叹了口气，冒出一口标准唐山口音，伸手把缠得难解难分的两人掰开，“到底什么问题非得结婚？”

　　颜七趁着自由的空隙，连忙伸手去抓手机，“[天国2]有个终极副本，地点在绝情山，规则是只有夫妻才能闯关。”
　　“那简单，你师父不是本服第一高手吗？让你师父和你结婚不就成了。”一姐指着小四。
　　“你动脑子想想，讲究几千年礼仪尊卑的天朝能容忍师徒结婚？！师徒若要结婚则需要解除师徒关系。”颜七在头顶上画了个圈，“系统不反对师徒结婚，不过会给挂上一个叫[□□]的战功。等级降低20级，特技恢复默认值，而且不再有复活能力。”
　　“什么叫不再有复活能力？”一姐直觉挺严重的。
　　“就是一死百了。”颜七耸耸肩。
　　“所以，我绝对不会麻烦师父。但我想看看绝情山最后的风景，听说会出现奇迹。”小四说。
　　“首先，江上水的等级不够，绝对刷不动终极副本，所以就算咱们结了婚，估计才跑到半路上就被灭了。再者，江上水是我爸在用啊。你能想象他老人家明天一大早起来发现自己被结了婚的表情吗？我马上就要寒假了，求留条活路！最后，[天国]可只有结婚，没有离婚啊！”颜七痛心疾首地按下沧海的号码。
　　小四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抢，“不要！”
　　还是中国移动的信号比较快，话筒里传来沧海空荡回响的声音，“弟妹啊，你家那口子才折腾了我半个下午，你又来了！让我安静蹲会儿厕所行啊？！”

　　“那个……”颜七眼一白，压低声音，“我开了免提，而且小四在旁边。”
　　“我知道她想干什么。”与尴尬相反，竟然是一瞬间深冷而严肃的声音。接着，话筒里传来刺耳的冲水声。
　　“沧海，你在听吗？”
　　他似乎在搬动什么家具，“小四，你在的话，给我一个你活着的讯号。”
　　宿舍彻底安静了，仅有隔壁还没停歇的装修声。颜七颤抖着把手机凑近小四。
　　“O。”小四深吸着气，毫无底气地念了个字母。这是他们协同作战时约好的暗语。
　　“我不会解除师徒关系。”沧海说。
　　“好。”小四放心了。
　　话筒里传来笑声，“那现在登录[天国]。”
　　四人面面相觑，下一秒蜂拥到小四的电脑前。

　　小四倒吸了一口冷气，难以置信这一幕——
　　偌大游戏界面正在慢慢变静止
　　漫天枫叶纷纷而下
　　落在缓流的细川之岸
　　一行优雅的黑色的柳公体：苍天为上，厚土为证，你是否愿意嫁沧海[ID NO 9294]为妻？
　　请注意，你有五分钟时间考虑，但只有一次确定或者拒绝的机会。

　　沧海，你真干了！颜七盯着小四握着鼠标的右手。连原本因攻陷校BBS之仇而天天不忘问候他祖宗的八哥也忍不住“啧”了一声。
　　“小四，你的选择呢？”话筒里传来沧海的声音。
　　四人吓了一跳，差点儿忘了手机还在通话中。小四看着屏幕里那正在水川边跳来跳去的黑衣剑士，握紧双手。
　　颜七安静地切回普通通话模式，将手机塞进小四的左右，拍了下八哥和一姐的肩膀，三人识趣地告退了。
　　小四慢慢举起电话，嗓子有些干，“沧海，我不想……”
　　“小四，玩[天国]这么久能遇到你很高兴。”沧海挂断电话。
　　用他的语调儿念出来，她竟不觉得矫情。
　　小四按下鼠标。

　　[世界]跳上一页红色公告【关于重度违反人间纲常的号码自杀公告】
　　随后聊天系统抽风了一样，众人以肉眼分不清的速度开始刷屏。
　　猴子脑：速度围观，开服以来首次有人□□！！！！！
　　雪姨的咆哮：竟然真的有为了绝情山不要命的！
　　合欢树下有精魂：FUCK！是沧海！本服第一高手沧海要死了！
　　……

　　红色的页面褪去后，小四发现自己已经骑在向绝情山狂奔的马上。
　　师徒的跟踪系统还能用，她找到沧海的位置，一抬眼，不由眼皮跳了一下。绝情山入口处是密密麻麻的人。今晚有这么多人打副本？小四没想太多。
　　昔日常常被饿死的小马驹养成的大马已经带着她向沧海身边跑去。穿过绝情山外的幻若仙境的迷雾森林，沧海已经在薄雾中的断桥上等她了。
　　他倒立在汉白玉栏杆上，正在锻炼身体。
　　身后那把合成的大铸剑已经被系统抹杀，他跳下栏杆，拔出双剑，还是像往常一样给她传来一堆装备。
　　值得吗？小四不敢问他，只觉得鼻子发酸。
　　沧海：走，师父再陪你刷一次副本。
　　小四几乎是下意识地写道：你忘了，不是师父了。

　　画面里两人以同样奇特的黑色装束、同样的步调正一跃奔向绝情山。四个月后的现在，她已经能跟得上他奔跑的速度了。最开心的游戏莫过于如此。
　　了解终点在那里，了解自己和同伴的命只有这么长，还有头顶橙黄色[□□]的标识随时提醒着他们畏惧的和牺牲的东西。她懂得如何随时配合他，他懂得如何带着她冲出万军厮杀；若为师徒，他们有能传达彼此位置和状态的蚕丝，若为夫妻，他们有能为对方疗伤的红线。
　　[天国]可真是个奇怪的游戏啊！
　　一个半小时后，小四把鼠标一扔，吐出一口憋了太久的气。
　　系统：恭喜完成[绝情山]任务。
　　天色阴霾，他们走出绝情山最后的一道牌坊，一起伸出伤痕累累地去摸胜利烽火台上生锈的铜钟。当~当~当~钟声回荡。还没有注意到四周有多少围观的人，发现已经挪不动鼠标，两人双双倒在铜钟之下。
　　小四几乎内伤。哪个混蛋设计了这一招！打个钟也减血条啊？
　　画面变成结束时的灰白色。

　　系统：你Little Fourer已于当晚22：03分阵亡。
　　系统：你的师父沧海已于当晚22：03分阵亡。
　　系统：你的丈夫沧海已于当晚22：03分阵亡。
　　一分钟后。
　　系统讣告：我爱你，与网络有什么关系？——天国里的张爱玲。

　　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滚了下来，滑进嘴里热辣辣的，她长长的睫毛抖动着，一张白皙漂亮的脸刹那烟雨朦胧。
　　小四恒久凝视着这讣告，从未想过平凡的2010年12月20号22时03分会是一个节点：本服第一高手沧海及其夫人的祭日。
　　围观者的头顶一个个冒出了对话框：恭喜。干得好。死的真不值啊。一场说结就结的婚姻，一次说打就打的副本。沧海老兄我顶你。有气魄。结果是死了真可惜。看得我也手痒想和徒弟刷绝情山了。姑娘你让我狠羡慕。
　　忽然，一块黑色的大件物体飞到了他们的尸体旁边。小四以为看花了，定神看过去，是一块黑色的石头。
　　(⊙_⊙)？
　　叮咚，手机屏幕亮了，是沧海的短信：似乎有人给我们捐了块墓碑。
　　墓碑？游戏里还有这个功能？
　　小四破涕为笑，珍惜地看着绝情山下乐呵呵围观的人们。
　　原来这就是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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