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注掷温柔

　　唐婉见三个盘子里装的有茯苓夹饼、杏苏糕、芝麻卷，随手拿起一个芝麻卷尝了，果然是十分香甜。冬雪看她还算喜欢，也就放下心来道：“格格尝尝那茯苓夹饼，前几日听见格格咳嗽了两声，吃这个是最好的。”唐婉果然尝了半个，见春花还垂首站在地上，明白冬雪的意思，便道：“虽不比宫里的，也算是好的了。你拿去前院给几位舅舅，若得闲再做些给郭罗玛玛拿去。”春花应声退了出去，唐婉才对冬雪道：“你这几次回来，先摸了秋雨的性子，又试了她，可是有了打算？”冬雪道：“回格格的话，眼下在宫里规矩大，不许那么多人跟进去服侍。可是若回到府里咱们几个就不够看了，春花秋雨也是郡主当初仔细挑选了的。奴才想着不如趁回府这段日子，看看她们如何。若是可调教的，以后为格格办事也方便。”
　　冬雪是这个时代标准的忠心丫鬟。她比唐婉大上两岁，她娘原也是郡主的陪嫁丫鬟之一，后来嫁给了额驸府里的管事，后来额驸犯了事唐婉被接到王府里，冬雪父母便留在额驸的宅子里看家。因冬雪的娘和赵嬷嬷也算是多年相识，两家就定下了亲，只待唐婉出了阁，冬雪便也嫁去赵嬷嬷家，以后给唐婉做管事的媳妇。
　　两人正说着话，夏实从前院回来听了半句便接口道：“冬雪姐姐说的是呢，过两年姐姐嫁出去了，房里只我一个也照应不过来。”唐婉玩心一起，见屋里也没外人，便口无遮拦道：“你放心，今后我也给你寻个好着落，一定不比冬雪差。”冬雪闻言红了脸，夏实本来性子直率，和唐婉一起久了居然不像古代女子般拘束，呵呵一笑便道：“冬雪姐姐替格格谋划了这么远，回头成亲的时候，格格还要多赏些嫁妆才不辜负她一片心意。”唐婉笑着应下，又拉过冬雪道：“你放心，你的那份我早留出来了。”冬雪被她们两个一番作弄早就羞的满脸通红，不敢和唐婉回嘴，只得恨道：“奴才也不求别的嫁妆，只求格格把这蹄子给了我做弟媳便是了。”
　　饶是夏实再没心没肺听了也脸红起来。唐婉自己笑够了，问道：“前院可有消息了？”夏实道：“郡王爷说派了管事去宫门口打听着，一有了信儿就来告诉格格。让格格先自行消遣着。”唐婉听了也是没准信的事儿，正月又不用动针线，便拿了本棋谱来看。

　　谁知刚翻开书，就听丫鬟报道，说是务尔占来了，唐婉忙起身往外去迎。已经有丫鬟打了帘子，务尔占大步流星的迈进来，不等唐婉行礼便道：“甭讲究那些虚礼了，前面得了消息，说几个阿哥都出了宫门，十七哥让你准备准备，一会儿去前院。下人外人都开发了，保证清净。”唐婉应了，略在穿衣镜前整了整衣裳，要同他一起去。务尔占见惯了自己福晋每次出门前都要仔细打扮一番，心有余悸道：“你不会还要收拾打扮吧？”唐婉没听懂他的意思，奇怪的望了他一眼，务尔占又道：“这可没时间了，咱们府上离紫禁城近，转眼间就到了，还是快走吧。”唐婉扑哧一笑，道：“这就跟舅舅走。”
　　两人一同往前院去，路上果然一概闲杂人等都不见。到了前院并不见经希蕴端，问了个执事太监才知道经希和蕴端去了前面大殿候着，又留了话让唐婉就在此地等。务尔占道：“我也在这儿陪你，不然一个人怪无聊的。”唐婉觉得她这个舅舅实在是个妙人，就连经希也常拿他十分无法。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候，经希得用的小厮青竹自然跟在身边，只派了青松在屋外传话，说是几位阿哥已经到了，转眼就要过了大殿了。务尔占起身道：“我去迎迎，你不必出去，若是几位阿哥带了侍卫冲撞你。”唐婉因从前见过胤禟出宫的阵仗，也怕他带了一帮子侍卫来，自己这么出去不便，所以也就立在屋里等。务尔占大步走出去，一会儿便听到许多人声往这边来，少顷便有执事打了帘子，以胤禩为首的四个阿哥，并着马尔浑、经希、蕴端、务尔占一起进来了。
　　论辈分唐婉比不过马尔浑等人，论尊卑又比不过胤禩等人，因诸人在正殿里已经相见过，眼下只有唐婉给众人见礼的份儿了。好容易给八个人行完礼，胤禟便凑上来道：“姐姐在家这几日都做什么呢？看着倒比在宫里气色好些。”唐婉道：“正月里闺阁不许动针线，我只和郭罗玛玛还有小姨们玩笑罢了。不过几日不见，哪里又有好气色了。”胤禟见她在王府中怡然自如，说话间还不忘示意下人献茶奉点心，一派主人家的模样。方才与她几位舅舅相见，除了已经见过的经希和蕴端，其余两位也是各具风采。
　　几人闲话一二后，胤誐胤祯对唐婉家里十分感兴趣，只是男女有别不能去唐婉房中看看。唐婉见他们几个满脸遗憾的样子，心知这几个八成是看自己从前很会玩，把自己的院子幻想成游乐场了。
　　经希见状道：“几位阿哥若是不弃，便去书房坐坐可使得？”胤禟知道那是唐婉自幼在那书房和岳乐一起读书，上次来的匆忙，不然早就去看看了。此时闻言便第一个叫好，对其他三个阿哥道：“我姐姐从前也在那书房念过书。”马尔浑等人听了俱吃惊不已，虽说胤禟与唐婉亲厚，但是这般亲近几近逾越了。只有务尔占听了还面色如常的饮着茶。几位阿哥听了胤禟这么说，也都要去看看。众人不敢怠慢，又前簇后拥的往大书房来。早就下人把这一路料理干净。
　　这书房位于内院和外院只见，独立的一座两进院落，后窗便是一池荷塘，因此时是冬季都结了冰。因唐婉早年也在这里念书，所以是不许外人擅入的，府上的人都视为内院，其实于地理上来说也不甚分明。院中种了些松柏，这样寒冷的季节尚有一抹绿色又趁着白雪十分难得。
　　唐婉解释道：“当初郭罗玛法也想种竹子来，只是这竹子乃是南方的物种，挪了几次，不论怎么精心都不能成活。索性就种松柏了，又好养又有气性。反而是那竹子文文弱弱的那般别扭。”马尔浑等人是听惯了岳乐高谈阔论的，自然只是一笑带过。而胤禩等却是头一次听到这样新奇的观点，胤祯道：“自古人们都盛赞竹有气节，倒是很少听说对竹不屑的。”唐婉道：“什么有气节，还不是大家封的？要我说，这点子寒冷都受不住，如何能有气节？”胤祯听了若有所思，只望着窗外的一颗油松道：“说来梅花也是冬天里盛放的，姐姐如何看？”唐婉略想了想，笑道：“宜妃娘娘素来对梅花淡淡的，说是不喜欢白梅的冷清红梅又太过了些。我想着这梅花攒了一年的力气，只是一冬盛放与众不同到底是寂寞了些。倒不如松柏四季常青，历寒不衰。”胤禩闻言微微一笑，接口吟诵道：“枝干怪鳞皴，烟梢出涧新。屈盘高极目，苍翠远惊人。待鹤移阴过，听风落子频。青青寒木外，自与九霄邻。”诸阿哥听只觉应时应景，胤誐也胤禟一样不爱在诗书上留心，直愣愣的问道：“八哥这诗是极好的，只是出处是哪里？”胤禩道：“这屋里有位大家，何必来问我？”众人知道说的是蕴端，蕴端的才气早就名满京华了。胤禟道：“劳烦蕴端贝子相告。”蕴端起身道：“不敢当。想是出自《全唐诗》里无为大师之笔。”众人听他说的清楚，纷纷了然，胤禩道：“到底是玉池生博学。”玉池生正是蕴端的别号，此时说来大有十分亲近的意思。
　　之后唐婉又指给他们看自己旧年的书案，因后来家里也没有再添丁，书房仍是旧年模样。从前的书房里，除马尔浑年长不用来，务尔占被束在自己的房里，便只有经希蕴端和唐婉三人常在。经希唐婉又是极擅摆弄的，时日久了这书房便早已变了模样，只留给蕴端一方清净。其他的地方或有有趣的，或有雅致的都是照着他们二人的意思来。
　　岳乐自然不会多管，好在书房足够大，他们摆弄他们的，也不碍蕴端的事。蕴端极有品味，有时还会给些意见。因此这件书房可以称得上是满是几人的回忆了。
　　此时唐婉一一讲来，如这张画案如何独特，那边博古架上的玩意儿都是如何得来。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务尔占偶尔还凑过来问东问西。待到用膳时，自有执事公公来请马尔浑问饭摆在哪里。胤禟对吃饭兴趣缺缺，道：“这吃席最没劲，冬日里也没什么好吃的。个人守着个人的规矩，倒不如一处说笑的好。”胤誐胤祯也跟着点头说是，胤禩怕王府上诸人为难，含笑开口道：“今儿出来已经是难得，偏你还挑三拣四起来。往日在宫里也不见这么多事。”
　　原是胤禟难得出宫一趟，恨不能一日间把所有规矩都脱了去，痛痛快快玩上一场。胤誐胤祯也都作此想，只有胤禩时时规劝着才安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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