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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逃旧梦
知事不由分说将子游途关到船上,还给他取了名字:“不会说话?就叫玉皿吧。”
玉皿。
一个华贵的容器。
子游途运功过度暂时失声,还用不了使用内力,只得从长计议。
他这番匆匆逃走,带了短小的鬼见刀,还被知事扣下来了,说是危险物品,更是难办。
黑袍人这个祸害,子游途暗想,等自己知道这家伙的真面目,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杀了他。
“啊……”
躲在角落的一个男人清醒过来,捶打着肚子,知事们上去拉起他,甩了他两巴掌:“老实点儿,想死吗?”
“这是梦,这是梦!”男人喃喃自语,抱着肚子发-抖,“肯定是梦……我要醒过来,醒过来。”
两个知事相互对视,皆从对方眼里看到“难以形容”四个字,随后,他们侧过头,冷冷地注视这个男人。
“他发疯了。”
“真麻烦……拖布呢?”
他们好像知道下一刻的结局是什么,果然,男人抱着圆溜溜的孕肚起身,因刚刚的捶打下方已浸-透了血水。
不管拦不拦,他都会死。
于是知事们给他让出空间,男人往外走去,在船甲上拖出长长的红河。
知事甲拿来拖布:“到你拖地了。”
知事乙接过来骂道:“这群东西,真不让人省心。”
外面传来“扑通”声,随后归于沉寂。
子游途看到这一幕,微微皱眉。
匡浩歌见惯了一般打了个哈欠。荀春看向子游途安慰道:“别怕,他只是醒来了。”
子游途想,荀春以前一定是个书生,高低还是酸秀才,说话咬文嚼字,还爱到处关心人。
那个男人是死了,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荀春以为子游途还在害怕:“有人解了蛊毒后清醒过来就会这样发病,你是清醒的,但没有发病,以后就不会有事。”
“谁说的?”匡浩歌打岔,“这世道总会把人逼疯,我们都会死。”
荀春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匡浩歌肚子的月份不大,甚至看不出显怀,但已经是“你死我死大家一起死”的心态了。
子游途抱着肚子睡去。
再睁眼,他和荀春、匡浩歌同坐一辆马车。座位上垫着厚厚的软褥,往外看,是一座宫城,载满了银杏树。
子游途在船上时观察过这些男子,皆为十来岁的“上等货色”,唯有子游途夹杂在这些嫩葱里格格不入。
倒也不是相貌上的格格不入,相反,他是这里最好看的一个,只是身上的气质与这些少男们截然不同。
知事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但肚子做不得假,只能是他了。
子游途看这架势,以为要去什么青-楼楚馆,没想到安排到了一间宫殿里,三人一房,很是宽敞。
听其他人的讨论,才明白这是来到了清凉宫。
这是皇家的船。
“已经到了九月份,避暑的官老爷官娘子怎么还没回去?”荀春嘟囔了一句。
“你没看到吗?封大公子犯病了,太后娘娘在满天下招名医呢。”匡浩歌观察敏锐,眼睛一瞥,看到子游途的脸色,忽然顿住。
荀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吓了一跳。
“玉皿,你脸色好白。”荀春抱着肚子挪到床前,探了下子游途的额头,“好烫。”
子游途别开脸,昏沉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听到荀春的喊声:“有人晕了!”
匡浩歌不耐烦地说:“晕了就晕了,指不定是得了见不得人的病,你可得离远一点儿。”
额头上的手果然马上离开了,子游途在梦里笑了一声,可荀春还是叫了知事:“有人要死了!救命啊!”
要死了?哪有那么严重……
谁在碰他的手腕……把脉吗?
完了。
会被当成怪物烧死吧?就像瘟疫过去那些“秽体”一样……
子游途觉着像在火里烤,腹部的灼热一串串往上冒,他终于忍不住,一口吐-出这团火。
红色的。
湿淋淋的,晕开,像血一样。
子游途捞起这团火,湿黏湿黏的,他恍然睁眼,看到了一个人。
东郭蒲。
他的师弟。
子游途一指:“火。”
他看不清东郭蒲的脸色,但莫名觉得会很差,于是一头蒙过被子睡去。
梦里,他听到东郭蒲无奈的声音:“有热水吗?把他脸上的血-洗了。”
也许是这句话,子游途做了好多个梦,他一直在奔波,没有目的地向前跑。
马亡,刀折,他只能拖起身子,一步步向前挪。
到最后鞋子也磨烂了,踩到地上,可以感到黏糊的火淌过脚踝,升腾,弥漫,灼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走啊,走啊。
他走到了河边,终于可以洗掉恼人的火了,他俯下-身子,只看到圆滚滚的肚皮。
是梦吗?
是梦吧。
子游途迟钝地睁眼,面前是一间华贵的牢笼,层层床幔随风而动,带来一阵阵作呕的香气。
他想吐,可是什么也吐不出来。
醒来,他想醒来,再睁眼,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面前,他听到东郭蒲说:“师兄,你好点儿了吗?”
子游途实诚地摇头。
何止是不好,是非常不好,子游途只知道肚子里在起锅烧油,要把他的五脏六腑煮熟才甘心。
他有点儿明白那个男人的话了,好想醒来,这一切是梦就好了。
梦醒之后,时安客会端着药进来,然后啰唆拉着他倒一箩筐废话。吃完药,他可能会去晒太阳,也可能在看图志,傍晚既和与乜星就回来了,打打闹闹,吵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真是奇怪,之前他希望梦里是时安客,现在又希望醒来也是时安客。
可是梦里没有他,醒来也没有他。
见子游途呆愣的模样,东郭蒲探了下他的额头:“不是没发热了吗?难道还有哪里不舒服?”
“醒来就好。”
子游途才恢复声音不久,还身负重伤,刚一开口喉咙便发疼。
东郭蒲失笑,以为是师兄的冷笑话,递过去一杯加了蜜的温水。
可他等了好久,子游途没有接,而是闭上眼睛,他这才发现,子游途竟觉得自己还在梦里!
东郭蒲忙扯住子游途的手臂:“别睡,这不是梦。”
子游途半睁眼问:“什么?”
东郭蒲重复了一遍:“师兄,这不是梦,这里是清凉宫。”
意识终于彻底回笼,子游途反应过来他在师弟面前出了多大的糗。
不,他现在的这个状态……东郭蒲怕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想到这里,子游途脸色煞白,东郭蒲端起药给他:“从你身上搜到一则册子,上面记了这种……药的做法。”
喝了药,腹部的热疼方才消去,但还是难受。
东郭蒲心疼地握住他的手:“师兄,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我说呢?”
“越少人知道越好。”
“可我不是师兄最亲近的人吗?”东郭蒲垂下眼眸,“你早该告诉我,我自会派人保护你。”
“你不是让既和来了么?”
“什么时候的事?”东郭蒲一愣,“他私自出营,我找了他好久。”
“私自出营?”
“对,阴镇一别,我不敢与师兄相认,回去清点人数就发现既和不见了。”
子游途本就苍白的脸色现下更是一寸寸失色。
意思是,既和一直跟在驴车后面么?以他的性子,见到黑袍人营州外截杀会不拦吗?
还是说……
子游途丢开这个猜想。
不可能,既和绝不可能是黑袍人。
“师兄,你怎么了?既和莫不是找你去了?”
“是,他找我来了。”
“这臭小子……”东郭蒲眉头皱得更紧,“可是他在你身边,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呢?”
“他失踪了。”
“竟敢动皇家暗卫营的人,胆子不小。”东郭蒲轻抚子游途的背,“既和那边我会派人去查,师兄你且好好休息。”
“东郭,我昏迷时发生了什么?”
“这个……你昏迷了两天,别急,听我细细说来。”
子游途昏迷不醒,荀春喊人帮忙,但孕夫状况实在太不稳定,知事不想惹麻烦,裹张草席把子游途丢到乱葬岗自生自灭。
就在他们走到殿外时,恰遇到赶回来视察的现暗卫营首席东郭蒲,也是太后身边的大红人。
东郭蒲见那草席湿淋淋全是红色,但草席里分明还有微弱的呼吸声,他实在看不下去,命人放下来察看情况。
没想到竟是子游途。
这下东郭蒲傻眼了,子游途杀了王爷还是朝廷通缉犯,可不能让他们发现子游途的真实身份,但他更不可能看着自家师兄落得个身死乱葬岗的下场。
于是……
“我借大公子的名义将你留下了,这是洛神楼,一般没人过来,放心养伤吧,师兄。”
东郭蒲说得轻松,但子游途知道清凉宫的洛神楼是宠妃居住的宫殿,现在幼帝没有纳妃,便成了封家大公子的“金屋”。
传说这位大公子好男色,那一筐筐男子跟夏季特产般,尽往清凉宫送,但能住上洛神楼的人寥寥无几。
莫非,大公子口味奇特,近来喜欢孕夫了?太奇怪了。
子游途一阵恶寒。
见子游途还想再问,东郭蒲打断他的话:“师兄,你身负重任,不宜多思。放心,大公子近日忙得很,根本不知道你住在这里的事,等你身子好得差不多了,我就送你离开。”
“多谢师弟。”
“应该的。”东郭蒲拿起帕子,擦去他嘴角药渍,“你这两日一直吐血,真是吓坏我了。”
“是我不好。”
“才不是,是我的错,没有照顾好师兄。”东郭蒲动作温声强调,“师兄以前那么照顾我,我得报答师兄。”
东郭蒲细细擦去,而后眉眼弯弯,端起空碗:“师兄,那我先走了。对了,就在楼里待着,对外你还是‘玉皿’,可别暴露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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