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日光来临前

　　班长毕年年从前排一路往下走，数人头，统计人数给小钟，顺带叮嘱几句。

　　开车的司机大叔以前是在南城跑公交车的，后来家中小孩要成家，为了多赚一点改跑大巴车。一路上车内聊天不断，车内大多数人对即将的郊游怀抱着满满的期待，跟同龄人聊完见不够过瘾又和司机大叔唠。

　　左朗坐前排第一位宽敞能让人跷二郎腿，上车前偷跑去后花园厕所吞云吐雾，匆匆赶来剩下唯一个空位。嘴里叼了棒棒糖试图压住点烟味。

　　他的同桌周乘黑着脸转头看向左朗，冲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往自己裤腿上看，“知道你情绪激动，但不至于抖腿抖成帕金森吧？还顺带给我腿上盖章。”

　　左朗不好意思笑笑，弯下身子拍打掉被他鞋底蹭上的脚印。

　　“大叔，你这一个月能到手多少钱啊？”卫生委张赫闲不住嘴巴，连吞两个面包后发问司机大叔。

　　司机大叔说：“短途行情好的时候一天满车拉三趟，最多一个月五六千左右吧。“

　　“那行情不好的时候呢？”

　　“三千到四千左右。”

　　左朗家里是开酒店的，算是选了个好人家出生，爷爷奶奶拼命宠，想要什么，看上什么，跟爸爸妈妈撒娇再扯两句泡软他们的耳根子就轻而易举到手了，小少爷对钱可以说是完全没什么概念，“这么少啊。”

　　多数学生是待在温室里生长的娇花，被人悉心照料着，所以哪能体会到成年人为上有老下有小吃饱穿暖拼命的辛酸。

　　司机大叔说：“不少了。”

　　“不是，这是要给我们拉哪去？”左朗趴着车窗看外面的景色，开阔的马路变成了人烟罕至的山道，发现不对劲问司机大叔。

　　“学校那位胖胖的领导说要拉你们上山。”

　　然而少数人目前为止仅是疑惑，有些还在想说是不是刘主任拉他们去山上的农家乐饱餐一顿。

　　后排，官希语对给商时澍拍照的心不死，她其实是想趁去看演唱会前练一练自己烂得掉渣的拍照技术，所以商时澍顺理成章被她盯上，拿来练手。

　　过了好一会，官希语表面看手机，实则余光一直在偷偷关注商时澍，赌他会闭眼补觉。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商时澍闭眼了，官希语内心默默窃喜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她继续维持原状，想等再过一会再行动。

　　商时澍没有真的睡着，而是摆出装模作样的假睡，以此来蒙骗他这位没啥坏心眼的同桌。他早发现官希语的不对劲了，哪有人看手机跟防贼一样，动不动乱瞟。

　　商时澍心想：“官希语得亏不是当间谍，业务未免太差了，任人一眼望去保准露馅儿。”所以他唇角微微上扬，闭上了眼睛，开始心安理得的进行他的装睡计划。

　　又过了好一会儿，那只小心翼翼的乌龟终于有了行动。她偷偷摸摸在相机包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相机，开机，再缓缓把相机放到大腿上，刻意用衣袖掩人耳目，镜头对准人倒是没管对不对上焦的，先拍了再说。

　　官希语摁下快门，不忘瞟一眼商时澍观察他是否有异样，发现没有。然后她心安理得收回相机。

　　无人发觉的地方，商时澍弯了一下下嘴角，后来他按耐住喜悦，强行捋平嘴角恢复淡默示人。

　　真的说他是大尾巴狼都不为过。

　　官希语看照片前还用手抚了抚胸口，

　　发现没聚焦上，再一次蹑手蹑脚，行事鬼祟拍一张，不过这回她倒是没留意模特状态如何，抱着摁下快门，对上焦即胜利的心态。

　　大巴车行驶路上磕到颗石头，带着车内学生狠狠的被颠簸了一下。官希语眼疾手快，双手死死攥住相机，成片没来得及看，心倒是晃似公园老头老太玩的荡秋千。

　　等车子开稳，官希语重新坐端正身子，打开相机看照片前，她莫名生出一阵心虚，怯怯往身边人身上打探一眼。

　　商时澍保持最初的样子，闭着眼，纤长羽睫覆盖下，乍一看真像睡着了。

　　官希语大拇指摁着按钮，在见到成片那一刻，差点儿手一软没抓住相机。她陡然僵住身子，神魄四窜。

　　照片中的商时澍在快门摁下那一刻，掀起眼皮，直白凝望镜头，意味着自己百般掩饰的的行为动机早被人识破。

　　“好看吗？”商时澍终于不装了，“出来的成片若是我满意的话，尚且可以考虑不收费。”话毕，他倾身靠近官希语，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

　　官希语才发觉自己被他捉弄了，一下子酡红满脸，羞愤混杂挫败感让人一时间不知往哪躲。

　　官希语抿紧唇收好相机进包，兴师问罪道：“你干嘛装睡。”

　　“不装，怎么知道你原来是想偷拍我。”商时澍直言不讳，发现她脸越来越红，就忍俊不禁暗道：怪可爱的。

　　“那也是你的不对。”官希语倒打一耙，她受不了他的故意捉弄。

　　“好好好，是我的不对，所以你能不能让我看一下成片？”

　　官希语瞳孔地震，心想；“商时澍怕不是被什么东西夺舍了？忍让无底线，她本想斗一下嘴，结果转身发现人家给自己留了好大一截台阶。”

　　“我先看，谁让你吓唬我，我刚才都没好好看。”官希语跳下台阶，落地顺间嗔怪他。

　　商时澍没忍住乐，眉头舒展，耐心道：“好好好，你先看，看完呢再轮到我。”

　　官希语垂眸认真仔细看，发现拍得中规中矩，挑不出什么毛病，转而递给身旁恭候已久的人。

　　商时澍接过来看刻意没做声。他故意的，越这样越有人按耐不住性子，怎么说拍的人是他自己，作为摄影师肯定好奇对方的评价。

　　官希语抠手抠半天都不见等来半句评价，她皱眉但是又怂包劲发作不敢转头看商时澍。因为她发现双颊欲渐发烫，一种难言的，奇妙的感觉再次升腾。紧紧牵连的还有她波涛汹涌的心，稍恐下一秒会跳脱而出。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商时澍忽然间笑了，他归还相机的时候，突然用食指去点点官希语的额头，轻触留下烙印脱身而去时抛下很微妙的一句话：“扯平了。”

　　“？”

　　可惜的是，当时的官希语没能懂他的意思，没能懂他别出心裁的行为和读懂他撂下的三个字。

　　直到很后来她才明白。

　　经过一个半小时的路程，车子总算有了停下势头。

　　下车后，众人直接傻了眼，出发之前预想适合人肆意奔跑的草地没有，任人采摘的果子园没有，美味大餐的农家乐更是没有。摆在他们面前是高高的登山阶梯。

　　“诈骗头子”刘主任头戴小红帽，手拿一只小红旗，笑起来脸上肥肉堆挤出一条条纹路。他对同学们的怨声载道充耳不闻，另一只手提着播音小喇叭靠近嘴边大声嚷嚷道：“每班排成两列，男一列女一列，速度快点，各班班主任帮忙快速整理好队伍。”

　　贺焮言吃饱上车没多久安分睡着了，人睡了一路，大巴车坐垫维持一个动作坐久了屁股疼，他大大抻了个懒腰，散懒劲儿。然后不情不愿叉着腰说：“我去，这刘主任太贼了，说带我们出来玩，结果是来爬山的。”

　　官希语说：“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商时澍冷言戳破掉她的幻想泡泡。

　　周浅不满道：“真怕一躺下来，明天走路都得扶着墙走。”

　　小钟扯着嗓子眼整理队伍，“少爷，小姐们速速排好队。”

　　好好的郊游变成了登山拉练。

　　南城好几所高中里只有一中不搞军训那套。别校学生初升高的暑假被风吹日晒站太阳底下晒成块黑炭练习站军姿的时候，一中学生在家舒舒服服吹空调，吃冰镇西瓜，简直不要太爽。

　　一中讲究德智体美劳，其中体最拉后腿，校内学生大多数志不在此，光想着成绩好，体育落下无所谓，所以每年一中期末体测成绩简直惨不忍睹。

　　校长下派命令，刘主任结合老师的提议憋出了个坏招。

　　队伍拖拖拉拉往山上走，起初大家还能苦中作乐有说有笑。可登到半程开始有人体力吃不消了。

　　其中就有官希语。

　　官希语鼻子呼吸换到大口呼吸，她平日里根本不锻炼，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的人，要她爬山，不异于冲她伸手说：“半条小命拿来吧。”

　　商时澍感知到她提步吃力，拿下背上的背包打开翻找，“你爱吃的巧克力要不要来一块？”

　　官希语怔住，随后摇头拒绝。

　　“喝水？”他找出瓶矿泉水水又问。

　　官希语颔首，实在是说话都提不上，有气无力不忘道声感谢。

　　商时澍递过去之前扭开盖子，“需不需要停下来休息？”

　　官希语接过矿泉水仰头灌下一口接一口，畅快淋漓没刚才那么累了，把气顺足顺匀回话道：“不用，我还能再撑一会。”

　　商时澍担心摆面上。

　　“我也想喝水。”贺焮言小小声嘀咕。

　　周浅听见水字暗暗咽了口口水，“你找商时澍要去。”

　　“会不会打扰到人家的二人世界啊？”

　　“你小子想挺周全。”周浅心想，但自身口干舌燥不想继续撑了，“还是要吧，我又渴又累。”

　　两人双双回头，共同道出一句：“我也要。”

　　商时澍的背包像是哆啦A梦的百宝袋，什么都有。队伍还在往前挪，他拿出一瓶酸奶戳戳前面的贺焮言，再找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周浅。

　　贺焮言真的累得身子佝偻，背手接过后面人递来的，是小小一瓶的纸盒酸奶，转头问他：“怎么我是黏糊糊粘喉的酸奶？她们是矿泉水，兄弟，偏心偏得太明目张胆了吧。”

　　商时澍作势伸手去要回，对他说：“不喝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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