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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掌与吻
空气凝滞了几秒。
然后,洛一棋轻轻抽回了被顾恒宇捧着贴在脸上的手。
顾恒宇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眼底那点强撑的光,仿佛随着那只手的离开,瞬间灰暗下去,碎得拼不起来。
然而下一秒,他的领口被一股力道攥住,猛地向前一带!
顾恒宇猝不及防,上半身被拉得前倾,几乎要撞进洛一棋怀里。他愕然睁眼,对上近在咫尺的、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死灰般的心跳,在这一刹那,轰然复活,爆发出擂鼓般的巨响。
他甚至能闻到殿下身上那缕极淡的、冷冽的金属玫瑰气息,混合着刚刚沐浴过的木质香氛的味道,是他魂牵梦绕、刻入骨髓的味道。
“闭眼。”
低沉的、不容置疑的命令。
顾恒宇几乎是本能地、立刻重新紧紧闭上了眼睛。
心脏在胸腔里狂乱地冲撞,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他顺从地再次抬高下颌,将脸颊更恰到好处地呈上,肌肉因期待和隐忍而微微绷紧。
他想,殿下这是要罚掌掴了,之前他刚进洛家的时候,特别喜欢说脏话,殿下就是这样一点点帮他戒掉了。
顾恒宇脑海里的念头刚浮起,脸上就挨了不轻不重的一巴掌。
不够......他想,疼一点才好。
疼才能记住。疼才能证明......殿下还愿意碰他。
他等待,甚至期待着更为严厉的斥责或惩罚。
然而——
下一秒,唇上传来一点温软的、近乎虚幻的触感。
轻得像羽毛拂过,快得像错觉。
顾恒宇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大脑一片空白。
不再是巴掌。
那是......殿下的吻。
殿下......吻了他?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炸响在混沌的思绪里,炸得他头晕目眩,四肢百骸都窜过一阵强烈的、近乎麻痹的战栗。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睁开眼,想要确认,想要捕捉殿下此刻的神情。
但他不敢。没有得到命令,他连睫毛都不敢颤动一下。
时间被无限拉长,又仿佛只过了一瞬。
那只攥着他衣领的手松开了,转而落在了他的头顶,带着一点力道,揉了揉他略微有些长但精心打理过的黑发。
殿下动作甚至称得上......温和。
顾恒宇睫毛微微颤了下。
“阿宇。”洛一棋的声音响起,“睁眼吧。”
顾恒宇的心猛地一沉,但还是照做了,“殿下?”
“现在罚你,没有任何意义。”如果不是刚刚对方讨伐的表情太过诱人,他甚至不会动手扇那一下,那个力道跟调情没什么两样的。
“你本心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不是吗?”洛一棋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无力改变的事实,“再给你一次机会,面临同样的选择,你还是会做出同样的事,对吗?”
顾恒宇跪在那里,低着头,嘴唇抿得死紧,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没有回答。因为答案是肯定的。
他无法欺骗殿下。即便知道那会让殿下失望、生气,即便知道可能会带来更糟糕的后果,如果重来一次,如果是为了殿下,他依然会走上那条自以为是的“捷径”,会隐瞒,会欺骗,会不惜代价。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良久,洛一棋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你好好想想,”他收回手,身体向后靠进沙发背,重新拉开了距离,“我到底在气什么。”
“等你想明白了,自己到底该怎么做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顾恒宇低垂的头顶,语气恢复了带着淡淡疏离的冷静,“我们再谈这件事。”
顾恒宇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刺痛勉强维系着摇摇欲坠的理智。
他想问,如果......如果我一直想不明白呢?您就不要我了吗?您是不是......真的觉得李挚更好?
这些话在舌尖翻滚,灼烧着他的喉咙,几乎要冲口而出。
但他最终,死死地,将它们咽了回去。
他不能再说了。不能再惹殿下不快了。
殿下说了“再谈”,那就是还有机会。哪怕这机会渺茫得像风中的蛛丝,他也要死死抓住。
他抬手搁置在胸口,低头行了一个恭敬的效忠礼。
“......是。阿宇......明白了。”
他没有再起身,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直到听见殿下起身,脚步声走向内室的声响,才极其缓慢地抬头看了眼洛一棋的背影。
很快背影消失,书房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还有那碗早已凉透的汤,孤零零地放在茶几上。
顾恒宇盯着那碗汤看了很久,最终默默收拾好了一切。
帝国历星元347年9月12日。
“光辰号”皇家特批星舰在高度保密的状态下,于帝都星外围第三跳跃点悄然启航,驶入茫茫星海。
没有送行仪式,没有官方通告,甚至没有多少人知道这艘搭载着亲王殿下和帝国最顶尖一批科研人员的星舰将去向何方。
星舰内部的生活区,环境模拟系统精确地复刻着帝都星最舒适的季节,恒定的温度,适宜的光照,甚至空气里浮动的淡淡花香,给亲王殿下的一向都是最好的。
洛一棋享受着难得的宁静,然后将生活精确地划分为了三部分:处理由李挚加密转呈的,来自帝都星的重要政务;听取安涯正在进行的实验进度汇报;以及,持续分析赵爵可能藏匿的星域,追查其行踪。
时间在规律的忙碌中,悄然流逝了两个月。
安涯那边的实验,正如他之前所料,卡在了一个关键的瓶颈——
信息素消融技术的基础理论已经完备,模拟推演也显示方案可行,但一到实际验证阶段,总是差那么一点。
赵爵那种完全免疫,甚至反向压制一切信息素的特殊体质,就像一把遗失的、独一无二的钥匙,没有他身体最详尽的数据,安涯和李挚在实验室里呕心沥血,也无法凭空锻造出能打开这扇大门的替代品。
“除了赵爵,目前没有任何样本能做到完全不受信息素影响,”安涯是这么跟他解释的,“陛下腺体损毁,是切除了信息素产生的源头,属于物理隔绝;殿下您是通过超强的精神掌控力强行压制和引导,属于意志驾驭。但这都不是我们需要的‘消融’——我们需要的是一种能够完全隔绝信息素对腺体影响的媒介,来压制身体的变化,从而实现真正的终止分化,却不损害个体本身的身体机能和情感能力。”
“我们尝试了十七种不同的信息素受体阻断方案,要么效果微弱,要么副作用太大,会引起腺体萎缩或精神域紊乱。赵爵的数据和信息素......真的太关键了。”
洛一棋靠坐在办公椅里,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
窗外是静谧的星宇景色。
“继续尝试其他方向,不要只盯着受体阻断。”他最终说道,“赵爵的数据......我会想办法。”
办法是什么,他当时并未言明。
毕竟他自己也清楚,在广袤无垠的宇宙中追踪一个刻意隐藏且拥有特殊反侦察能力的SS级Alpha,无异于大海捞针。
直到“光辰号”启航的第六十七天。
清晨,洛一棋像往常一样走进位于星舰顶层的私人办公室。
巨大的弧形观察窗外,是真实宇宙的深邃黑暗与遥远恒星的微弱光芒,浩瀚而又令人迷醉。
他的目光习惯性地坐到办公桌后,然后,顿住了。
桌面的正中央,规整地摆放着两样意料之外的东西:一枚仅有指甲盖大小、泛着幽蓝色泽的量子存储芯片,以及一个密封的、标签空白的微型低温存储管,里面晃动着少许淡金色的液体。
没有署名,没有留言,没有任何外部侵入或传递物品的警报记录。
它们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奇迹般地出现在这艘航行路线绝对保密、智能安防等级堪比帝宫核心的星舰里,出现在他每日办公的桌面上。
洛一棋微微皱眉。
他走到桌前,拿起那枚量子存储芯片,插入手腕上微型解密器的接口。光屏自动弹出,无需任何破解,里面储存的海量数据瀑布般流淌而过——详尽到极点的身体监测记录、神经反射图谱、腺体活性波动、信息素分泌曲线......甚至包括在不同强度Alpha/Omega信息素刺激下的实时生理反应数据。
是赵爵的身体数据。
是被赵爵抢走的那份原版。
洛一棋的视线移向那个低温管,那这个就是赵爵的信息素了。
洛一棋挑眉,根本不用猜。
能有这种本事,敢这么做,并且会这么做的——
只有顾恒宇。
他一手培养起来,赋予权柄的狼犬,如今獠牙和利爪确实锋利得超乎想象。
不仅连帝国最高保密级别的机密信息都搞得定,连他这艘隔绝一切的星舰,都能被其触角无声无息地渗透进来!
真是......好得很。
洛一棋后槽牙无意识地磨了磨,一丝极其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盯着那枚芯片和存储管,看了足有半分钟,才抬手按下办公桌内侧的通讯按钮。
“安涯,”他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波澜,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凝,“带上凯尔,立刻来我办公室。”
这种事情,没有内应配合,仅凭顾恒宇在外部的力量,是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追踪到他的。
不用想都知道,他们星舰里有内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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