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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如果被传送过来的是小Charles
观前须知:
1.这篇番外是一个独立的短篇故事,与正文内容没有联系。
2.本篇番外的时间线同样也是1944年的Charles被丢到了1976年,相当于一个if线。
3.本篇中只会出现一个小Charles,1976年的Charles不会出现,小Charles与Erik两人会一起经历故事起伏。
4.本篇番外以Erik为主视角切入,你将看到一个略通人性但通得不彻底的Erik。
5.本篇故事为HE,放心观看。
——OK,黑喂狗,祝各位用餐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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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雨比白天的要凶,Erik坐在窗台旁,感受到窗沿边的水汽后朝外看了一眼。
时间不早了,他不想在这多留,然而喊他在这聚餐的人还没有来。
“怎么?Henry那家伙还没到?”酒馆老板慢悠悠地问道。
Erik把窗户拉开一条缝,雨水立马就扫了进来,他眯起眼睛透过夜色朝外面细看,不远处的两个人影正在快步逼近。
“到了。”Erik甩了甩手上的雨水。
酒馆老板像是得到了某种早已熟练的讯号,转身拿起了酒杯:“还是威士忌咯?”
酒馆的门被推开。
Henry湿漉漉地走了进来,他身形四四方方,谈不上高也谈不上矮,头却圆得很,他并不满意自己的头形所以在下巴处留了个络腮胡,络腮胡被修理得平整有型,乍一看就是个普通至极的中年男人。
他拍了拍淋湿的肩膀,脱下版型合身的西装外套挂在了门口,嘟囔道:“呼,烂天气。”
而Henry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高瘦的人。
来人戴个眼镜,鹰钩鼻,跛足,进门后一瘸一拐地挪动了两步,站定在门口不动了,他站定的时候有些高低肩,又驼着背,高瘦的身形把他的脖子凸显得修长,轮廓活像个秃鹫。
刚进门的两人引起了其他酒客的注意,他们朝Henry打起招呼,连连打趣道大老板来了。
“嘿,Liam,你站在那干嘛呢?”轻车熟路坐在Erik旁边的Henry朝他喊道。
Liam掏出手帕擦了擦脑门上的水渍:“体谅一下第一次来的人吧,我该怎么坐?”说着,他又把眼镜上的水汽擦了擦,一双眼角下垂的黑眼睛看不清似的朝Erik那细细打量。
Erik也盯着他看,心中泛起异样,他只知道这个叫Liam的人是Henry的远亲,时常在工作的时候能遇见他,私下里却很难遇上,他来到这个镇上后倒是见过几次面,但光以这几面的缘分来讲,他不喜欢Liam,具体原因说不上来。
“你在说什么蠢话?教书把脑子教坏了?过来坐这。”Henry朝他旁边的位置指了指。
Liam温温吞吞地坐了下来。
三个大男人围着一张小圆桌的场面很是有趣,酒馆老板笑嘻嘻地端来三杯威士忌,一一在他们面前放下,也学着Henry的语气对新客人揶揄:“哎,教师先生,来这里都多少年了,才想起来光顾我这里啊。”
“三年吧,我记得当时诊所才建成,应该是三年前,诊所外面一堆流浪汉,里面也有讨药的...”Liam回忆了一下。
“哈哈哈都来三年了,一次都没碰过酒啊?”
Liam温和地笑了笑:“一直在忙,厂子里的账务和孩子们的作业,哪样不是让我头疼的?酒精这东西,我还是不沾为好。”
酒馆老板抱起胳膊:“嗯哼,文化人就是不一样。”
“你在这拿我取笑呢,我也就是个兼职教师,离文化人远得很。”Liam摇摇头。
“喔?为什么还在兼职?不打算弄个正式职位吗?”
Liam低下脑袋,不再说话了。
酒馆老板看他没继续聊的兴趣,边嘱咐着需要什么直接喊就行边转身回到了吧台。
Henry把威士忌一饮而尽,拍了拍Erik的肩膀:“那房子住得还舒服吗?”
Erik:“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谢谢——”
Henry打断了他:“不,不要,我说过很多次,你永远不需要向我道谢。”
Erik笑了笑,垂下眼睛搜寻着酒杯,却被Henry手腕上价值不菲的手表和金戒指吸引了注意,他的笑容僵住,踌躇片刻后移开了目光。
当当当——!
Henry把手中的酒杯高高举起,拿了个小叉子敲得震天响。
酒客们都停下来看向他。
“听着,伙计们!今天是我的好日子!你们尽管畅快喝,今天的帐都算在我头上!”Henry浑厚的嗓音大声宣布着,脸上挂起酒精带来的红晕。
酒客们瞬间高呼起来,边敲着桌子边起哄。
“今天什么好事啊!?车厂大老板?”
“哈哈哈遇上未来的准夫人了?”
“又做成一笔大生意?”
“那算什么好事,听着——”Henry站起身,原地转了一圈:“我家那小家伙、Daniel今天终于出院了!”
酒客们纷纷鼓掌恭喜:“喔,是你外甥吧?他最近如何了?适应这边生活了吗?”
酒馆老板也探出半个身子:“那孩子好些了吗?”
Henry点点头:“他是个善良贴心的小天使,继承了我姐姐的好心肠,来这里后从没有与我抱怨过半句,哎,这可怜的孩子...但无论如何,他不用再住在医院里了。”
Erik脑海里跳出了些许关于Daniel的记忆,他依稀记得那个孩子总是喜欢呆坐在一个地方,不是发呆就是流泪。
听Henry说过那孩子的父母双双因车祸去世了,而在世的亲人又只剩Henry,所以地方管理便敲响了Henry的门,把那孩子托付给了自己的舅舅。
这时Liam突然起身,灯光越过他后背的弧度照出一个佝偻的阴影,他把Henry的空酒杯拿过来,嘴里嘟囔着什么,转身去吧台又续了两杯。
Liam把蓄满的酒放在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Erik道:“这个月的工钱还是照之前那样给你现金吗?”
“嗯。”Erik回看他。
“你就没想过办理个存折?”
“太麻烦了。”
Liam笑了笑,语气一副温文尔雅的味道:“这两天忙着帮Daniel办理手续,那小家伙总喜欢粘着我,害的我都没怎么去工厂帮忙,那难缠的帕萨特车主怎么说了?”
Erik瞥开和他对峙的眼神:“发动机抖得像筛子一样,除了换个新的还有别的办法吗?”
“哈哈哈,那不讲理的家伙估计又要投诉咱们多收费了。”
Erik稍稍避开他,没再接话。
酒过三巡,大伙都喝得脸红脖子粗,当有人开始砸碎啤酒杯时,Erik就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刚走到门边散了口酒气,Henry便追了上来,他此刻也有些醉醺醺:“Erik,等我一起,嗝,走,咱一起回去。”
两人离开了吵闹的酒馆,雨已经停了,外面冷冷清清的,Erik深吸一口没有酒精的空气,清净了不少。
Henry一把搭上Erik的肩膀:“我还是那句话,你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开口,你和我是家人,知道吗?”
Erik扶住Henry步伐不稳的身体,路口的灯把Henry的金戒指照得反光,而他的定制手表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价格似的,开始了整点的响铃——几个悠扬的音符从表壳里弹出,Henry看了看时间,皱起眉头:“怎么,嗝,怎么这个时间了?”
Erik把Henry推向一边,他锐利的目光扫了扫对面,那建筑角落的阴影里正站着两个衣衫褴褛的小青年,他们直勾勾地看着Henry,瞅猎物似的眼光忽明忽暗。
“Henry,我不止一次地告诉过你,财富这东西不要太外露。”Erik道。
Henry一愣,他举起手臂:“你是说这些?我得去见客户,这些只是基本的——”
Erik抬起手打断了他。
他漫步走到街对面,来到那两个青年面前,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们看。
青年瞪着他:“怎么?你要干什么?”
“你们要干什么?”
“关你什么事?站着看也碍着你了?”
Erik语带威胁:“快滚,不然就要你们好看。”
两青年不服气地瞪了Erik一会,又实在害怕这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真动手,最后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了。
Henry清醒了些,他走到Erik身边:“...又是他们吗?”
“不是,但目的都一样,Henry,这不是个富裕的小镇,你得再低调些。”
Henry不乐意了:“那不如把我扒光了,丢去和乞丐一伙,Erik,我很感谢你上次把我从那些流氓手上救下,但要是讨论起对财富的见解?还是不了吧,我只能说我们每天所要应对的事情是不一样的。”
Erik了解Henry隐隐的高傲,这对一个中年发家的男人来说是正常的。
他微微叹气:“好吧,我得回去了。”
“哎,等等,你不和我一起?管家马上就到了,可以稍你一程。”
“不了,徒步回去还能散散酒气。”
“那就再陪我聊一会,就一会,伙计。”Henry依然在挽留。
“Henry,我说过我没办法在这久呆。”
“5分钟都不行?难道你家里有女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不打算在这个小镇久呆。”
Henry面带失望:“哎,我知道,我都知道,只有上帝知道我有多欣赏你,Erik,我能看出来你是个有理想有干劲的年轻人,和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站在雨里,几拳就把那些流氓撂倒了,我说要感谢你,你没有问我要钱、要烟酒、要女人,居然开口问我要了一份工作!Erik,你,你真的不一样,我能在你身上看到很光明的未来。 ”
“这我可不敢确定,Henry。”Erik往前走了两步。
“哎呀,现在的年轻人要都是像你这样——”
Erik没打算听下去:“我走了,注意安全。”
夜里很安静,除了个别户养的看门狗外,没什么东西会给Erik眼神,这让Erik很放松,本来他到这个小镇上来就是为了这种生活的——远离变种人叙事,当一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
他一路朝西边的林地走,差不多20分钟左右就能看见他的小木屋,这是个平层的建筑,木屋前围了一圈篱笆,内置一个小花园,Erik在里面栽培了些花草,也养了一只狗作伴。
这房子虽然算不上大,但他一个人住实在足够了,更何况拿到这房子他一分钱也没有花,没错,这是Henry送他的。按照Henry的话来说,这房子本来是为了家里的佣人盖的,但佣人们嫌房子离工作地点太远,没有人愿意住,空着也是空着,大手一挥就送给了他。
篱笆内传来吠叫。
Erik停下脚步。
他皱起眉头来,他养的狗可不会没事就叫唤,除非——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地面,泥泞的地面上没有脚印,他又警惕地推开篱笆门,一条通向木屋的石子路也干干净净,除了雨水无人问津的样子,但诡异的是旁边树下栓着狗却一直在冲着屋内吠叫。
Erik比划了几下,安抚住狗的情绪。
如果是有人闯入,刚下完雨的泥泞必然会留在门廊上,但门廊上居然也很干净。
这让Erik不得不提高戒心,毕竟他名声在外,正道上有他的通缉令,暗路上仇家也不算少。他动作极度轻微地打开门闸,朝门内探了探,门内一片漆黑,家具的阴影都在各自该在的位置上。
Erik轻合上门,慢步走进客厅。
他不知道是什么人有胆量直接闯进他的家里,但他敢保证,对方一定会后悔这样做的。
西北角的沙发旁突然传来窸窣声。
一个身影刷地站了起来。
Erik眼疾手快,浮起钥匙砸了过去。
“嗷——!!”
身影发出一声惨叫,瘫倒下去。
Erik一个箭步冲去,凭着多年的经验,快速判断出此人的身形,瞬间扣住了那人的脖子。
“你是什么人?”他恶狠狠道。
“先生,先生,您先放开我,我、我觉得我在流血——”
这是一个稚嫩的声音。
Erik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但他并没有松手,反倒是用力把对方拎了起来,手上感受到的重量也在告诉他——这是个孩子。
月光正巧打了过来,他借着银色的光看清了对方的样貌:一个卷发、穿着条纹睡衣的男孩,年纪不超过十三、四岁。
“你是谁?在这做什么?”Erik瞪着他。
“我,我不知道,咳咳咳——”男孩被他掐得呼吸困难:“我不清楚,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先生,您放开我吧,我的鼻子绝对开始流鼻血啦!”
Erik松开了手,退后几步打开了灯。
“咳咳,呼...”男孩突然瘫倒在沙发上,用力喘着气,他顶着棕色的卷发,小巧的脸,孩子气的雀斑堆在脸蛋上,一双蓝色的大眼睛溢满眼泪,这些特征已足够令人产生怜爱之心,再加之他精致的鼻梁上晕开一大块淤青,一侧的鼻孔正涌出大量鲜血,几乎要溢到嘴角边。
这幅样子任谁看了都不会再产生对他动一丁点粗暴的想法了。
“先、先生,我的鼻子好痛,我是不是在流血...”他不知所措地擦着脸,碰到鼻梁上的伤口又疼得大叫一声。
Erik愣在原地,莫名觉得这孩子很熟悉,于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他的穿着,睡衣上干干净净,没有半点泥渍。
“你在我家做什么?”他问道。
对方的脸已经被鼻血和眼泪糊得面目全非,他带着鼻音:“...我不知道,这是您的住宅吗?可是我刚才明明在自己的房间里,我只是起来上了个厕所,我、我不知道,先生。”
“好吧,那你叫什么名字,这是个不大的小镇,也许我可以帮你找到你父母。”
“谢谢您,我叫Charles Francis Xavier,您或许知道我们家,也就是Xavier家,当地人知道我家的确实不少。”
Erik大惊,念道:“...Charles Xavier?!”
Charles眨巴了几下眼睛:“是的,您可以这么叫我。”
Erik一把抓过男孩的手腕,把他从沙发上拎起:“你在戏弄我?我所认识的Charles Xavier可不是个小屁孩。”
Charles痛呼一声:“先生,我没有戏弄您,这就是我的名字,上帝可以作证。”
他的鼻血早已把袖口染红,脸上也满是血污,手腕处也被抓出了红痕,一副可怜兮兮的惨相。
“...先生,可以给我一张纸巾吗?不然我就要把您的沙发弄脏了。”
混乱让Erik不得不放下警惕,他松开了钳制男孩的手,胡乱抓了些纸巾,扔给了这个叫Charles的男孩。
“...这怎么可能?”他小声道,又审视起对方来。
难道同名同姓?这么巧?他就在这小破镇子上又遇见了个让他痛不欲生的名字?
Charles拿起纸巾,乱七八糟地擦了擦脸,脸上并没有干净到哪里去。
“喂,你看着我。”Erik命令道。
Charles愣在原地,不敢动了,一双蓝色的大眼睛泛着水光,直直地看着Erik。
——这也太像了。
Erik倒抽一口气,虽然年纪不对版,但这幅样子怎么看都是他认识的那个Charles。
“你说你是Xavier?那你认识我吗?”他问。
Charles疑惑:“我、呃,我应该认识您吗?”
“...这是个蠢问题,忘了吧。”
Erik在客厅踱起步来,他先是绕着茶几转了一圈,然后在窗边停下,突然转身道:“你从哪里来的?”
“呃,我的卧室...?”
“我是问你家在哪里!”
“...纽约,威彻斯特郡的格雷迈恩Lane 1407号?”
Erik又是一惊,果然是他,这会不会是对方在自己脑子投射出的幻相?
“你他妈在这做什么?”他问道。
Charles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对方了:“先生,我发誓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我对着上帝发誓,而且,我甚至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弗洛雷镇,华沙的西边。”
Charles张大嘴巴,反应了片刻:“什么?...华沙?难道我在波兰吗?这里是波兰吗?”
Erik点点头。
“可是,我怎么会突然跑到波兰来呢?”Charles坐直身体,朝窗外张望。
我还希望你能告诉我呢,Erik心里想着,瘫坐在一旁的长椅上,他搓揉了几下自己的脸,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还没酒醒。
Charles跑向窗边,脸上写满不可置信,他歪着脑袋左看右看,夜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这小东西活蹦乱跳的样子让Erik陷入了更大的迷惑,眼前这孩子分明就是一个能被他触碰到、会受伤流血的真实的人,不可能是Charles闯入他脑袋里制造出的幻相,但问题就出在这,Charles怎么会以这幅样子出现在这里?
“我会把你送回你该去的地方的。”Erik道。
“谢谢您,先生!您真是个好人!”Charles回过头感激道。
Erik起身在茶几上拿了个茶杯,倒了杯隔天剩下的冷水,一饮而下,冷水顺着喉咙一路刺激到他的胃里,他不适地歪了歪身子,把头靠在沙发背上,冷静下来细细思考。
如果眼前这个男孩真是Charles,那对方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又或者遭遇了危险?
想到这,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埋怨冲进脑袋里。
Charles遇上了麻烦,为什么不通知他?他们确实是分开了,但并非老死不相往来,他一直自信地以为只要Charles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情,那么第一时间通知的应该就是他。
“华沙...波兰...我怎么记得这里在打仗...”Charles还在窗边晃悠,嘴里念叨着。
Erik莫名陷入了焦躁。
这小东西来错地方了,不论他是怎么来的,以什么方式来的,他都不应该在这里,他应该尽快回到他那与世隔绝的大庄园里去。
是的,他不能呆在这里,不能呆在——
“不能呆在你的世界里?为什么?”Charles突然开口,无辜地看着Erik。
Erik一愣:“该死的,你能不能不要随便读我的想法?!”
“抱歉,抱歉,我还不太会控制——等等?先生,您知道我的能力?”
何止是知道。
Erik撇了撇嘴。
Charles凑了过来,认真道:“您一定早之前就认识我了吧。”
“嗯。”
“可是,我怎么也想不起您来...”Charles眯起眼睛,细细打量起Erik的容貌,这个有着金棕色短发、锐利五官的先生,他怎么都没有印象。
“唔,您的姓名或许可以给我一些提示,您能告诉我吗?也许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Erik Lehnsherr。”
Charles思索了一番,还是掩饰不住自己的困惑。
“不重要,我会把你送回去的。”Erik又喝了一杯冷水,心里计划起了下一步,他高低得弄清楚这个小东西是什么情况,又或者说Charles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而他要做的很简单——把这个小东西从这里送回纽约,顺便见见Charles。
他和Charles已经很久没见了,对方看见他突然出现会是什么心情呢?也许和上次一样,一见着他就往他脸上招呼,又或者臭着脸问:你怎么来了?反正无外乎就这两种情况。
明天他就去和Henry请个长假,他不确定自己还会不会回来,这里的生活目前为止还挺满意,再来就是弄辆长途车、弄个机票...而这是目前最头疼的地方,以他现在的身份根本没有办法光明正大地坐飞机,而这个小东西很明显也不像有护照的样子。
在他思考这一番计划时,Charles已经变得大胆起来,把探索的区域扩大了,几乎把客厅都绕了一遍。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你没有一点担忧吗?”Erik问道。
“呃,确实没有,先生。”Charles尴尬地笑了笑。
Erik仰起头:“你不害怕我吗?万一我是坏人呢?”
“您不是,您怎么会是呢。”
“为什么这样确定?”
“您和那些人不一样,您没有‘两种声音’。”
Erik微微惊讶:“什么是‘两种声音’?”
Charles思考了片刻,用手指了指嘴巴,又比划了一下心脏的位置:“唔...就是说出来的声音和心里出来的声音不一样。”
“这么说,你遇见过‘两种声音’的人咯?”Erik好奇起来。
“嗯,时不时会遇上,渐渐地就变得好识别了。”
“时不时?”Erik不禁追问,这些Charles可从没有和他说过。
“就像...和父亲去参加晚宴的话,会有不少这样的人。”
Erik抿了抿嘴,不置可否。
他走到厨房旁的储物柜前,从里面拿出了医药箱,把它放在桌子上,朝Charles道:“过来。”
Charles乖乖地过去,配合地弯下腰,Erik把纸巾从他的鼻腔里抽出,血已经止住了,但鼻子上的淤青却开始泛紫,鼻头也微微充血,纸巾抽出的瞬间引得Charles一声痛呼。
还好刚刚丢过去的只是钥匙,若是什么再尖锐些的东西,这小东西现在还不知道会怎么样,Erik这样庆幸着,捏起Charles的脸,细细看了看,用碘伏擦了擦伤口:“忍忍,不是什么大伤。”
Charles咬住嘴唇,尽量让自己不喊叫出来。
消毒完,Erik剪了块小纱布,垫了些棉花贴在了Charles的鼻梁上。
“好了,去洗把脸吧。”
Charles用手指轻轻触了触纱布:“谢谢您,好先生。”
“你可以叫我Erik。”
“谢谢你,Erik,洗手池在哪里啊?”
Erik把医药箱合上,捡起脏纸巾丢进垃圾桶:“我带你过去。”说完便领着他来到了浴室。
Charles光着脚站在瓷砖上,夜里气温不高,瓷砖凉得扎脚,他想躲避这凉意所以时不时抬起一只脚,这样显得他晃来晃去。
毛茸茸的脑袋在Erik眼皮下左摇右晃,他看穿了Charles的小动作,给Charles拿了一双拖鞋,当然,拖鞋很大,走起路来踢踏作响。
Charles拧开水龙头,等了一会没有把手伸进去。
“等什么呢?洗啊。”Erik皱起眉头。
“等热水。”
“这里没有热水。”
Charles尴尬地笑了笑,不想显得没有礼貌,只能用冷水开始清洗,可冷水刚沾上他的脸他就受不了了,嘶了一声。
Erik挑了挑眉毛,果然娇贵得很。
“我不娇贵,只是血的话不用热水很难洗干净。”Charle抬起头抗议。
“我说过了,不要读我的想法。”
“我没有,Erik,你都写在脸上了。”
这小东西和那家伙一样讨人厌,Erik想着。
出于人道主义精神,他不愿意再看着Charles被冷水虐待,只能掏出水壶烧了些热水,等着对方精致地、磨磨蹭蹭地洗干净脸,他也止不住开始疲惫了起来。
早上六点他就去了车厂,一直忙到晚上,中途还和客户发生过争吵,而现在——他看了看钟表:将近凌晨2点了。本来想着与Henry酣畅淋漓地喝一顿,回来呼呼大睡,但谁也想不到来了这一出,他实在不想再多做思考,如果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没有世界末日,那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睡觉。
Erik打了个哈欠:“沙发上有毯子,你今晚就在那凑合着睡。”
“好。”Charles乖巧地坐在了沙发上。
“晚上睡不着也别出门,外面不安全。”
“我知道了。”
Erik细细想了一下还有什么没交代的,自己真像突然多了个孩子的父亲,他短暂自嘲了一下就回房间去了,回房后没有关上门,而是把床位挪到了一个可以看得见客厅的位置。
客厅沙发上的小身影翻来覆去,不知道在折腾什么,Erik看着看着渐渐合上了眼睛。
没十分钟,他的房门被轻轻敲响。
Erik从困倦里惊醒,发现Charles站在门口:“什么?你要干什么?”
“抱歉打扰您,Eri...先生,我发誓我本可以忍耐那沙发的硬度,但它边缘的钢丝边太硌人了,我实在没办法睡…”Charles的脸微微泛红。
Erik翻了个白眼,起身环视了一圈,把自己的被子一把抓起,三步并两步走到沙发边,把被子铺了上去。
“上帝啊,谢谢您,Eri—呃先生,您真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Erik回到房间躺下,长舒一口气。
咚咚。
没十分钟,他的房门又被敲响了。
Erik烦躁道:“又干嘛?”
“好先生,真是抱歉,抱歉给您添麻烦——”Charles扭捏道。
“有屁快放!”
“呃,那抱枕是粗麻的,我担心自己会过敏…”
Erik绝望地低嚎一声,抄起自己的枕头扔给了Charles,把Charles砸了个趔趄。
Charles从地上捡起枕头:“谢谢您,上帝保佑您,好先生。”
Erik揉了揉头发:“...等等,等等!”
Charles:“嗯?”
Erik起身把枕头夺了回来,又去把沙发上的被子扯了起来,统统扔回床上。
“你睡我床上去,我睡沙发。”他不希望接下来再被人喊醒了。
Charles一愣:“啊?可是这样做的话这也太没礼貌了。”
事到如今这个小东西还在谈什么礼貌。
Erik对他狠道:“快去!再打扰我睡觉我就把你扔出去!”
Charles吓了一跳,立马跑到了卧室里,他裹起被褥,一声轻轻的感谢从被团里飘出:“谢谢您,世界上第一好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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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Erik出现在车厂的时间比平时要晚很多,他到车间时几乎快正午了,他的同事们都惊讶于此,Erik作为一个劳模级别的工人,迟到虽然不是头一遭,但迟到这么久还真是第一次见。
Erik给其他工人的印象就是一个话少手勤的单身汉,无牵无挂,对女人和烟酒没什么兴趣,一心扑在工作上,他们多少能理解这一点,因为Erik与这个车厂的老板——Henry关系很近,大家都讳莫如深,全当是Erik在抛下一切低级娱乐,努力打拼了。
“你怎么这个时间才到?”同事有些担忧,这个发奋图强的男人难道遇上什么灰心事了?
Erik张了张嘴,他只能说家里的狗生病了,众所周知他家里没别人。
同事点点头,发觉了Erik的又一品质:善良。
事实是,家里的狗没有病,但叛变了。
Erik头一次见自己养的狗露出如此温顺的一面。
“他叫什么名字?”
这是他一觉醒来,Charles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Charles指着窗外,半个身子贴在玻璃上,笑盈盈地对他养的德国牧羊犬打招呼。
“Buddy。”他伸了懒腰,也朝外望去,平时一副凶相的Buddy正朝着Charles这里示好。
“我能出去看看他吗?”Charles问。
Erik告诉他自己等会要出去一趟,让他别乱跑,并且把冰箱里有的食物都拿了出来,说是饿了可以先垫垫,但这些叮嘱一个字都没有进Charles的耳朵里,因为在获得了与Buddy玩耍的许可后,Charles就冲进了院子里。
在他简单洗漱完,换好衣服,关上篱笆门的时候,Charles与Buddy俨然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玩闹在了一起。
Erik浅浅叹气一声。
他没动过结婚的念头,将来估计也不会,而现在他却突然尝到了带孩子的滋味。
与同事打完招呼后,他把自己的工作服拎起来甩了甩,叠规整了些放进储物柜里。
这是个规模相当大的车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储物柜,Henry对自己手下的工人很上心。
精补匠车厂——这间车厂是Henry一手创办的,Henry不算个聪明人,但足够幸运,这小镇在战后基本没有发展,而Henry正是踩着这个百废待兴的时间点,一步把修车、汽车零件回收、转卖这些事务做了起来。
生意越做越大,忙了半辈子的Henry终于迎来了人生高光,然而他没有拥有想象中那样日益增长的幸福,财富越多他反而越不开心,财富、名声、地位他都有了,但能欣赏这些的人却只有他自己,亲人没有,伴侣子女也没有。
Henry发觉了自己人生的不圆满,也是他现在最想要的——家,一个以他为圆心的大家庭。
几次相亲失败后,他先是对自己为数不多的远亲发起了慈善式的援助,时不时写信嘘寒问暖,还会寄些闲钱帮助他们生活,Liam就是听说了这些特意来投奔他的。做完这一切后依然不能让他满足,于是他又把一腔关爱投放在了车厂里,在厂子里大肆改造,花重金翻新,按他的话来说,这是为了让员工们感受到家一般的温暖。
Erik感受到了这股温暖,但可惜的是他今天不是来工作的,而是打算离开。
“喂,今天Henry不在吗?”他找了一圈,没看见Henry的身影,于是对着同事问道。
同事摇摇头:“没见着。”
Erik猜测Henry又去见客户了,他从挂勾栏抓起一个车钥匙:“借一下车。”
“你要干什么去,不工作吗?”
“去Henry家找他,我有点事。”
同事纳闷,没多问下去。
Erik刚离开车间的门,就听见外面传来阵阵吵闹声,他稍微留意了一下,估计是哪个车主对维修结果不满意,正在闹意见,这种场合他是万分不愿意参与的——
“Erik!”车间的管理喊住了他:“Erik!你来得正好!”
Erik加快脚步。
管理黏了上来:“哎呀,你要去哪里啊?那车主又来了,我们都头疼死了,你快做点什么吧。”
“怎么?”Erik不得已站定在原地。
管理擦了擦额头的汗:“前天的那个帕萨特车主啊,他还在闹呢。”
“他还想干什么?不是告诉了他发动机要更换吗?”
“是啊,但他对此非常不满意,你快去看看吧。”管理央求道。
车主的声音从汽修间传来,叽叽喳喳地,语气激烈。
Erik叹了口气,闻声寻去。
车主一眼就瞧见了Erik,指着他喊道:“你!就是你!”
Erik不悦:“干什么?”
“我之前说过只是想修轮胎,你怎么连发动机也给我拆了!?昨天还莫名其妙通知我要加钱,也太黑心了吧!”
Erik走到他面前:“我已经和你说过很多次了,你车胎一直磨损是因为发动机有问题。”说着他把之前换下的车胎拿过来:“能看见吗?气密层都坏了,发动机不稳定导致车轮一直在代偿。”
“你别给我扯这些乱七八糟的,我的发动机呢?”
Erik恼怒起来,他最烦这种听不懂人话的:“我他妈也没时间和你啰嗦,你到底要不要修好车?”
“你这是什么态度?这辆帕萨特是我媳妇当年的陪嫁,你知道这车放当时要多少钱吗?你一份一毫都不能给我换掉,螺丝都得给我留着!”车主敲着桌子喊叫了起来:“在这个小镇赚钱得凭良心,你们老板呢!?他现在为什么不在?”
Erik把车胎重重的往地上一摔,砸得咚一声巨响,他对一旁的同事道:“他原来的那个发动机呢?”
“我们放回收站了。”同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
“拿过来,给他塞回车里,让他留着,车也别继续修了。”
“可是车、车已经...在检修了。”
Erik不耐烦道:“那就先把他这些天杀的破烂扔仓库里去,检修完了给他塞回去,让他一起打包带走。”
同事尴尬道:“啊,对,这也是个问题,现在仓库都满了,全是二手零件,好多有用的都塞不进去,更不要说这报废的了,而且咱这规定不能随便把有用和废弃的混放,Henry他们会生气的...”
Erik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转头看向不远处的仓库门,门外侧的货架上也已经堆满了。
他指着仓库旁边的一个小门,这小门闸紧闭,门板上一大块锈迹,中间的金属标牌模模糊糊得印着个Office的字样:“那是什么地方?那地方不能用?”
“啊,没见人用过,这打得开吗?”同事耸耸肩。
Erik快步过去,试着拉了拉门把,里面确实反锁了,这不是问题,撬了这锁就只要他动动手指而已。他稍稍感应了一下里面,似乎有不少东西。
手刚刚使劲,一声尖叫突然从后方传来。
“你们在干什么!?”Liam喊叫着。
Erik回头,看见Liam满脸惊慌,跛着足一瘸一拐地跑了过来。
“要借用这个仓库。”Erik诧异地看着他。
“不行!”Liam的声音尖锐,完全不似往日那样温和:“这里不行!”
Erik迟疑了一下。
Liam瞬间发觉自己失了态,赶忙冷静下来,换成平时弱弱的姿态:“这里,这里是放账务的地方,不能随便进去。”
Erik缓缓松开了手。
Liam朝他们笑了笑,把自己的眼镜扶正,他下垂的眼睛藏在镜片后面,盯着Erik的时候闪过一丝阴冷。
这一切的小动作都被车主的嚷嚷声掩盖了过去,Erik也失去了本来就不多的耐心,他拍了拍Liam的胳膊,让对方来应付这个蠢货:“交给你了,伙计,Henry在家吗?”
Liam点点头,愣道:“我刚从Daniel那里过来,你有什么事——”
“我不奉陪了。”没等他说完Erik便转身离开,直直地走出了车间。
他开着厂里借来的车一路向南,到达了Henry的宅邸。
Henry的宅邸是个占地不大的田庄,坐落于小镇的边陲,本来是一块荒无人烟的地,但由于道路被Henry翻新过,一路开过去很顺畅。
透过车玻璃,越来越近的独栋别墅让Erik心里泛起嘀咕,说到底他还是不能理解有钱人为什么都喜欢把自己架空在城堡里,Charles家的那个规模也让他受不了,他不止一次地问过Charles这种面积的住宅住着不麻烦吗?对方也都只是表示没住过小住宅所以习惯了。
矜贵是一如既往的。
家里的那个小东西不知道现在在干什么呢,按照对方昨天那副矜贵的样子,他得换辆后座舒服些的车才能上路,他可不想一路上听到这儿疼那儿痒的抱怨。
Erik停下车,敲响了Henry宅邸的大门。
过了好一会门里才有动静,一个女佣急急忙忙地打开了门。
“打扰了,Henry在吗?”
还没等女佣回答,Henry的声音就从楼上传来。
“是司机到了吗?是吗?”他的语气里带着焦急。
女佣仰头回答:“不是的,老爷,是Erik Kowalski先生。”当然,这是Erik暂时的假名。
楼梯间传来一张哒哒的急促脚步声。
Henry出现在了楼梯口,他此刻穿着版型合身的燕尾服,打扮精致,不仅带上了金饰,还在胸前别了一枚蓝宝石胸针,络腮胡打理得更利索了些,整个人珠光宝气的。
他匆匆忙忙跑下楼,一看见门口的Erik就双眼放光,就像看见了救星。
“Erik!你总是在我有需要的时候出现!来得太是时候了!”Henry贴上大门。
Erik隐约感觉不妙:“是这样的,Henry,我打算——”
“不管什么事都好说!”Henry打断了他,抢过话语权:“不管什么事我都答应你,我的好朋友,在此之前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
“Henry,我有急事在身,没那么方便。”Erik皱眉。
“什么事,告诉我。”Henry脸色一变:“你只要帮我个小忙,什么都行。”
被堵了话的Erik些微不悦:“我打算离开这了,Henry,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
Henry拍了拍他的胳膊,完全没听出来对方的真实意图:“我还以为什么事,你想放个长假?随意去就好,工资我让Liam继续给你开着。”他说这句话的语气中带着不容撼动的自信,在这样好的待遇下有人会主动离职对他来说是不可想象的。
Erik不得不承认自己时常受不了Henry的性格,换成别人的话他早就顺辆车然后一走了之了,犯不着乖乖地来打招呼,但对方又确实待自己不薄,他耐下性子道:“不,Henry,我马上就得离开了,也许会借一辆车走。”
“车?厂里全都是,你喜欢哪辆开走便是了。”Henry并没有给Erik继续开口的机会,对着楼上喊道:“Daniel——!亲爱的!Daniel——!”
Erik一愣,这是要做什么?
“哎呀,本来今天是约好了去诊所抓药的,谁知道管家在路上出了事情到现在都没到,这预约的看诊时间眼看就要到了,家里这些女佣又都不会开车。”他又靠近了Erik一些:“我马上还要见客户,刚刚可把我愁坏了,好在你来了。”
这时楼梯口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舅舅,我准备好了。”
Henry对着楼梯口的小身影笑了笑,转头对Erik道:“你看,就是一个小忙,我的大救星,你只需要带着Daniel去诊所抓个药就行,之后的什么放假还是借车都好说!”
Erik哑然。
又让他带孩子?家里还有一个呢,这次想都别想。
“Daniel——!快,快下来!Daniel!”
Daniel慢慢从楼梯口下来,他的个头与Charles差不多大,一头黑发微微卷曲,扎了个小马尾在后脑勺,五官精致,大眼睛上的睫毛以一种温和的弧度上扬,在眼角留下了吊梢似的线条,但睫毛之下的眼瞳却了无生气。他穿着体面,气质独特,有种孩子的稚气与成人的忧郁结合的复杂感,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个十足漂亮的男孩。
Daniel怯生生地看了Erik一眼,就躲在了Henry的身后。
“来,别害羞,这是Kowalski先生,马上由他带你去诊所。”Henry一把拉过Daniel。
“不,听着,我不打算...”Erik拒绝着,眼睛落在了Daniel的衣服上,对方穿着合身的小西装,内里的丝质衬衫看上去就很舒适。
“嘿,Henry,你知道镇上哪有卖小孩衣服的吗?”
家里的那个小东西现在还在穿染着鼻血的脏睡衣。
“喔?镇上没有单独的儿童服装店,你可以去裁缝那里问问,Daniel的衣服大部分都是Liam买来的,还有一部分是我从华沙带回来的,你怎么问这个?”
Erik转移了话题:“我现在就带他去诊所吗?”
他改变了主意,与其在这拒绝到底,惹得Henry不高兴,不如顺着对方的意然后把自己的事情也做了——也许可以顺路把Charles捎上,请裁缝给他弄件像样的衣服。
“是啊,尽快吧,尽快!预约时间快到了!后院里有一辆后座宽敞的宾利,你们就乘那辆过去吧。”Henry说着,命令女佣把车钥匙交给Erik。
Erik接过钥匙,启动了宾利。
看着Daniel乖巧地进入了后座,一脚油门便驶离了田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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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niel是个安静得过分的孩子,他一上车就对着窗外开始出神,这辆车现在的行驶路线与平时从宅邸去诊所的路线显然不一样,但对于这些——他到底要去哪里,为什么要走这条路,他似乎毫不在意,一切的情绪都被蒙在了漂亮但暗淡的双眼之后。
Erik试图朝Daniel搭了几句话,对方也都只是礼貌回应,并没有更多的反应,以至于Erik告知他马上可能会多一个同伴时,他也只是稍稍惊讶,之后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
在沉默中,宾利一路开到了Erik的木屋门口。
刚下车,Erik就听见了院子里传来的大笑声,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哈哈哈哈,好痒、伙计,你太淘气了哈哈——”
Erik推开篱笆门寻声走去,发现Charles和Buddy正在泥地里打滚,那雨水浸湿的泥浆淅淅沥沥地沾在他们身上,Buddy的毛发已然开始打绺,而Charles更是惨不忍睹,浑身没一块干净的地方。
此刻Buddy正热情地舔着Charles早已脏兮兮的脸,而Charles也在用糊满泥巴的掌心摩擦着Buddy的下巴。
“...上帝一定恨透了我。”Erik嫌恶道,他走过去一把拉起地上的Charles:“你知道自己只有这一件衣服可以穿吗?”
Charles惊喜:“你回来了!这么快!”
Erik下令让Buddy回到篱笆旁:“跟我上车,我们得去一趟镇上。”他本来还想让Charles收拾收拾,但看着对方已经被泥浆染色的裤子也放弃开口了。
“我们去干嘛?”Charles笑嘻嘻地跟着,一边兴奋地告诉对方:“Buddy可真淘气,Erik,我告诉你一个我发现的小秘密,如果你把树叶放在他的鼻子上,他会突然开始翻肚皮,但这个时候如果你上了他的当而去抚摸他,他就会趁机把你扑倒!”
“...得给你找件干净衣服。”Erik拉开车门:“你这样玩了一早上,没吃东西吗?”
“我喝了两杯牛奶,喔对,还把你桌上的巧克力曲奇吃了。”
Erik坐进驾驶座,突然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像Charles这样的孩子根本不可能委屈自己。
Charles把身子探入后座,发觉后座上还有一个人,他刚想打招呼,可目光扫到Daniel的瞬间笑容就僵住了,原本乐呵呵的神情荡然无存,他垂下眼睛,坐在了座椅上。
Erik通过后视镜发现了Charles的异常,他问:“Charles?怎么了?你还好吗?”
Charles轻轻嗯了一声。
后座上坐着一个裹满泥浆的脏孩子、一个打扮精致的漂亮孩子,两个孩子同时选择陷入沉默,这让场面显得十分诡异。
过了好一会,Charles像是才回过神,主动选择打破了沉默:“...你好,嗨,很高兴遇见你,我是Charles Xavier,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Daniel缓慢地从窗外收回目光,看向Charles时才发现对方满是泥污,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你好,Daniel。”
“Daniel,就叫Daniel吗?”
“嗯,现在还没确定好姓什么。”
Charles疑惑:“咦?这是这里的传统吗?”
“不是,我父母死了,现在是我舅舅在抚养我。”
Charles大惊:“啊,上帝啊,真是对不起,对不起,我就喊你Daniel吧!”
Daniel被Charles满脸泥巴、惊慌失措的样子逗笑了:“没事,别人都是这个反应,我习惯了。”
片刻后又陷入死一样的沉默。
Erik瞥了眼后视镜,他发觉自己看Charles在社交上吃瘪反而挺开心的。
这时Daniel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叫。
Charles朝他看去,发现对方的膝盖上趴着一只小豆娘。
他脸一下烧得通红,尴尬道:“呃,抱歉,Daniel,我的错,这小家伙估计是偷偷跟着我上来的,刚刚在篱笆里我抓了几只,他一定是藏在我衣服里了。”
Daniel摇摇头表示无碍,伸出一只手,慢慢地用指尖轻触豆娘,豆娘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般,乖巧地爬上了他的指尖。Daniel按开车窗,让豆娘随着风飞走了。
Charles眨眨眼:“你也不害怕昆虫吗?”
Daniel反问Charles:“你为什么满身是泥?”
“喔,呃,我刚刚在和Buddy玩,他把我扑倒在泥地里了。”Charles羞红脸,把自己形容成受害者。
“那是谁?”
“是Erik的朋友,一只牧羊犬,他可淘气了,我刚刚还和Erik说了他的一个秘密。”
Daniel有点被勾起了兴趣:“什么秘密?”
“就是如果你放一片树叶在他的鼻子上,他就会突然开始翻肚皮!”
Daniel那了无生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他微微侧过头:“真的?牧羊犬会翻肚皮?”
Charles突然很认真道:“很少见,对吧?我之前养过的Lucy并不会这样,Buddy的这种行为可是头一次见,你养过狗吗?也许我们可以多做些调研!”
Daniel的眼睛垂了下去,叹气道:“我有哮喘,舅舅告诉我不能接触有毛发的动物。”
“真遗憾...”Charles小声道。
片刻的功夫Daniel又回到了之前的忧郁状态,他切断了与外界的连接,紧闭上嘴,看向了窗外。
再次袭来的沉默让Charles不堪忍受,他把屁股往Daniel那里挪了挪,猛地靠近Daniel悄悄说:“嘿,Daniel,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Daniel略显惊讶,因为平常这种时候别人都不会再与他搭话了,他看了好一会这个奇怪的同龄人:“秘密?”
只见Charles抓住了他的手,那覆盖在他掌心上的小手虽然满是泥污,但热乎乎的,对方把自己的手轻轻握住。
“呃,这是...?”Daniel瞪大眼睛,眼看着Charles手上干涸的泥巴块细细碎碎地往下掉,他没怎么抗拒,反而期待起接下来对方要做什么。
Charles冲Daniel眨了眨眼,轻声道:“闭上眼睛。”
Erik也好奇地分了心,一大半注意力都在后视镜里。
Daniel闭上了眼睛。
不出一会,他便感觉到手心似乎有毛茸茸的触觉,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只软乎乎的牧羊犬,耳边还传来了呼哧声。
这手心的触感是如此真实,以至于他真觉得自己摸到了什么。
Daniel大吃一惊,连忙睁开眼,却发现面前什么也没有:“等等,刚刚怎么——?那是什么?发生了什么?”
“这就是摸狗狗的触感,我把它分享给你。”Charles笑道。
Daniel感受着手心里残留的毛茸茸触感,但面前确实空无一物,他疑惑道:“太神奇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就是我的秘密...”他凑近到Daniel的耳边:“其实,我会魔法。”
“真的吗?!”Daniel坐直了身子,声音高了一个度:“真的有魔法?这个世界上真有这种东西?”
Charles得瑟地嗯哼一声。
“但是...怎么会?不,我的意思是怎么做得到的?”
“我和梅林学的,梅林告诉我,如果一个孩子开开心心地成长到14岁,他就会赐予这个孩子魔法。”Charles故作认真。
Daniel张大嘴巴:“真的?我也可以吗?我明年就14岁啦,那个叫梅林的,会来教我魔法吗?”
Charles假装苦恼,思考了半天:“唔——不知道啊,他还说要开开心心地才行。”
Daniel迟疑片刻:“可是、可是自从我父母死了之后我就完全不知道什么是开心了,他会因此觉得我是个坏孩子而不教我魔法吗?”
“怎么会呢?你瞧,你现在就比刚刚要开心啊!”Charles依旧认认真真地盯着他。
Daniel愣了半天,突然笑了出来,他漂亮的眼睛弯成了一道亮晶晶的沟渠:“Charles,你一定是在编故事,为了逗我开心才这样做的。”
Erik悄悄扬起了嘴角。
“嗯...这可不好说。”Charles努了努嘴:“你说我在编故事,那你能破解我的魔法吗?”
Daniel摇摇头:“一定是什么新型的魔术,舅舅为了逗我开心也经常给我变魔术,虽然他的魔术只是变出些硬币什么的,和你的不能相比,但无论怎么样,这些一定都是魔术。”
“那你现在开心些了吗?”Charles撑起下巴,笑盈盈地看着他。
Daniel扑哧一下笑出了声:“...谢谢你,Charles,但你真是个怪人。”
由于接Charles耽搁了一些时间,比预约的时间晚了将近10分钟,这是间不大的乡镇诊所,医生人数自然也不会多,Erik与导诊台沟通了半天才让Daniel对接上医生。
Daniel的就诊项目很简单,复查一下心肺功能,根据近况抓一些药。
Daniel进入诊室前还在与Charles聊天,两个人见面的短短十几分钟里似乎已经成为了好朋友,在医生的再三催促下,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Charles的泥巴造型也让诊所的护士们很困扰,干了的泥浆让他成为了移动的泥块散播机,他被勒令只能在诊所门口行动。
等待的时候Charles倒是也没有感觉无聊,他四处观望着,心里琢磨着他居然身处波兰,附近的一切都让他感到很新鲜。他的眼睛扫视完内部构造后又看了一会导诊台,惹得导诊台的护士来回问他要不要吃糖,他只好尴尬地收回视线,找了门口的位置坐了下来。
在Charles旁边的座椅上,有一个戴渔夫帽的男人,不知是不是病的难受,哆嗦得厉害。
Charles困惑地看了对方一眼。
那男人似乎感受到了Charles的目光,突然蜷缩起身体,额头上冒起冷汗来。
“你在这。”Erik从走廊里出来,他刚办完Daniel的就诊手续。
“我们要等多久啊?”Charles晃着两条腿问。
“十来分钟,之后得去趟裁缝那。”Erik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已经下午三点多了。他不确定还来不来得及。
Charles点点脑袋,撑起下巴,又不知道想什么去了。
Erik看着Charles脸上已经干涸的泥巴,一块块地下落,脏兮兮的衣服上不仅有泥点子,还多了碎渣,稍微一动又把诊所的大理石地面弄得一团糟,他算不上是爱干净的人,但这场面也实在看不下去了,打算做些什么。
“你坐在这别动,我去拿湿巾来给你擦擦脸。”说完,他便又拐进了走廊。
耳边传来的呢喃声打断了Charles的神游。
“呃...140兹罗提,一盒药140兹罗提…”
Charles看向身旁戴着渔夫帽的人,发现他抖得更厉害了,双脚几乎拱起,蜷缩在大衣之下的胳膊也在前后摇摆。
那人又念叨了几句,猛得站起,他冲过去一把抓住了路过的护士,护士被他的突然举动吓得惊叫了一声。
他情绪激动地喊出声:“求、求求你,代我求一下医生,能不能再赊一些药物给我,再给我一些吧。”
护士急于想挣脱他,尖叫着反手给了他一巴掌:“放开!放开我!”
戴渔夫帽的男人被打了一个耳光后愤怒至极,他的脸立马就红了,气急败坏地喊道:“你们这些天杀的,我马上就要死了,就要死了,你们还把药卖那么贵,140兹罗提一盒,这让我如何承受得起!?你们没有良知!没有良知!如今上帝已经抛弃了我,但没关系,我会诅咒你们的!一定会的!”
导医台的护士似乎认出了他,对刚刚被抓住的护士说道:“Doris,离他远点,他又来了,今天不要着药他是不会走的。”
Doris惊魂未定,连忙跑到导医台后面:“怎么办?喊警察吗?”
导医台的护士点点头:“你去联络警察,我打电话通知安保人员。”
Doris连忙跑出了门外。
被这一突发事件震住的Charles愣坐在原地,他从没见过这种情况,甚至不知道140兹罗提是多少钱,也许是异常昂贵的价格,不然这可怜人怎么会吃不起药?
那男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把渔夫帽往下压了压:“你们又要赶我走!这次我是不会走的,你们这些作为医生的根本就没有良心,我快死了,我已经快死了,你们居然还是不愿意帮我!要看着我去死吗?!”
“医生之前给你赊了不少药吧,你还当这是几年前吗?140一盒的药物,上个月医生给你赊过一盒了,你到现在也没把钱补上,说我们没有良心,何不为好心帮过你的医院算算损失!”导医台的护士似乎是看惯了这种人,咄咄逼人了起来。
那人咬牙道:“你不要这样,不要对着一个将死之人这样说,我一定会让你难堪的!”
话音未落,两个穿着黑衣的安保人员就推门而入,他们手上拿着电棍,恶狠狠地盯着那戴渔夫帽的男人。
“快走,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安保逼近一步。
Charles瞪大眼睛,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这些人不会是要动粗吧?
那人浑身抖成了筛糠,他的双脚几乎站不稳,但双目里喷涌出愤怒与执拗,泪水夺眶而出,仿佛全世界都亏欠了他一般,他朝门口走了两步,看见了站在一旁发愣的Charles,突然恶从胆边生。
他快步过去一把拉过Charles,从裤子口袋里抽出一把水果刀,抵在Charles的喉咙上。
Charles吓了一跳,想要挣扎。
“别动!你别动!”那人冲着Charles吼道,拿着小刀的手几乎抖得拿不稳。
——若是自己稍稍碰一碰他的手,他准抓不稳那把刀的。
这样想着,Charles也安静了下来,不再挣扎。
在场的众人都被他疯狂举动吓了一跳,生怕他手上的刀扎伤被挟持的孩子。
“你们都听好了,给我10盒药,立马给我拿来,不然我就拉着这个孩子一起下地狱!”他哆嗦着喊道。
两个安保慌了神,事情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从未见过如此极端的病人,一个个愣在原地束手无策。
男人继续喊叫:“我就快死了,就快死了,一个将死的人是不会顾着别人的,你们只要把药给我,我就放了这孩子,不然———!!”
话还没到嘴边,手中的小刀就像有了自我意识般,突然倾斜了几个度,硬生生地扎进了他的锁骨。
他被痛得嗷嗷大叫,惊恐地后退了几步,翻倒在地。
保安们见状,趁机围了上来,用力把他制服。
这时Erik慌张地从走廊里跑出来,他满脸紧张,上上下下查看Charles一遍又一遍:“你还好吗?Charles?!”
Charles完全没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他扭过头看向那戴渔夫帽的人:“...刚刚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突然袭击了自己?”
Erik把Charles拥入怀中,别过他的脸,抚摸着他的头发:“没事了,已经没事了,不要再想了。”
“...可是,刀怎么会——?”
“很明显你被吓着了,Charles,那是个精神不正常的人,伤着自己是早晚的事,不要再多想了。”Erik别着Charles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告诉我你有没有伤着哪里?”
Charles摇摇头:“我没事,Erik,我没事...”
这时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几名身着制服的警员冲进了门,看着胸前插着匕首的男人面面相觑,显然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们给那人扣上手铐,架出了诊所。
门外这才开始响起警笛声,Erik一愣,赶忙拉着Charles来到走廊的拐角。
“怎么了?”Charles问道。
Erik从拐角处往外探了探,只见一个身型高大、打扮利索的男人从门口推门而入,从制服上可以判断出这个人是个警探。
这警探有些年纪了,岁月带来的老练藏在眼神里,他朝诊所内扫视,刀子似得把这里的信息都剐了一遍,然后又客客气气地朝Doris询问了几句。
“这么说,他刺伤了自己?”他开口。
Doris道:“我不清楚,先生,我也才刚刚回到这里。”
警探漫不经心地晃了几步,在渔夫帽男人呆过的地方打量了起来,又转头问导医台的护士:“那孩子呢?”
“咦?他刚刚还在这里的。”
“看来有人接走了他。”
护士点点头。
警探又狐疑地扫视了一遍诊所的走廊,在走廊拐角处停下了目光,Erik立马低下头,用拿来的湿巾擤起鼻子来。
警探眯起眼睛,迈开步子正欲朝里走。
护士委婉地阻止了他:“先生,抱歉,呃,那里是儿童诊室,您突然过去的话可能会吓到小病人。”
警探愣了愣,朝护士露出一抹微笑:“也是,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他又朝Erik那里撇了一眼,便挥挥手通知在场的警员离开。
Charles看着Erik反常的举动,纳闷道:“你怎么了?感冒了吗?”
Erik松了口气,拿起湿巾便开始擦Charles脸上的泥巴,Charles抗拒连连:“不要拿擦过鼻涕的湿巾碰我!不要啊!”
Erik恶狠狠道:“你以为自己比这干净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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