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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萌芽
近卫把荞溪带走后并未先出城。而是把她放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看管起来,直到有人来报吴王已经回了王府。
这会儿的天已然挂了颜色,她们在城门关闭的前一刻将荞溪送出了城,临走前还往外丢了一个荷袋。
那袋子纹得精致,她捡起来时觉着有些分量,里面果然是碎银子。
荞溪一脸落魄地回到家,还没等她说什么,就见崔复连忙上前来,一脸着急的样子看起来已经等了她许久:
“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用过饭了吗?”
“嗯……”
这还没回魂的样瞧得崔复干着急,他想给荞溪倒杯水,刚取过杯子就听得荞溪说道:
“我今天在城里看到小忬了。”
那刚放下的壶口还掉了几滴水渍,崔复一时好似没听清:“谁?”
“小忬。”
“景姑娘?”
“嗯,但奇怪的是她却说不认识我,”荞溪嘴角挤出一丝苦笑,“可我瞧得真切绝没有认错旁人,那就是她。只可惜当时人太多,我没办法同她接近就被人带走了。”
两个字让崔复警觉起来,他不断周身打量着荞溪:
“被人带走?可有人伤着你没有?”
荞溪摇了摇头。
“我没事,这些人送我出城后还给了我这个,就是可惜了那些菜都坏掉了。”说着她拿出了钱袋,那碎银砸在桌面上发出沉闷一响。
崔复瞧着那袋子塞得有些满,撑得表面尽是密密麻麻的疙瘩:“怎么给了这么多,你是什么时候看见她的。”
“就早上那会儿,你在宫里当差,可知道今儿是谁的仪仗要出城?是陛下吗?”
崔复摇了头:“不是陛下,但我知道的是今天吴王要在明德门迎润安侯回京。”
“就是前一阵子差点被刺杀的那个吴王?”
“嗯。”
荞溪像是明白了什么,转身又要出门:“一个亲王都能被刺杀,她怎么跑那虎狼窝去了。不行,我得去找她。”
崔复连忙拉住她:“别去,现在城门都关上了,难道你能飞进去不成。现在看来她不想认你肯定有她的打算,你都知道那是虎狼窝难道她会不知道吗,就是不想把你也牵扯进去,就算你现在去找她也决定不了什么,把她从吴王身边带走吗,那是明晃晃的死罪。”
这番话算是点醒了荞溪,她突然泄了气一般坐上床榻,嘴里嘟囔着从前的事:“这些年我看着她长大,她唤我姐姐,我便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妹妹了。你以为我为什么能出宫,是她替我顶了立政殿的差事,我才有机会生下遇儿。”
荞溪看向角落榻上睡着的女孩,那稚幼脸庞看起来不过两三岁的模样,双眸紧阖地沉睡着显得乖巧极了。
“如果说她如今身在深渊,那罪魁祸首就是我,是我害了她。”
她双眼失了神靠在床柱上,眼角悄声滑下那早已蓄满的泪光。
艾纵知会的意思是要晏楼待皇帝下了早朝再进宫。
昨儿夜里下起了绵雨,整个宫里的石青宸道间渗出潺潺细流,很多年久失修的石砖有些落了空,晏楼路过时一脚下去溅起点滴泥水覆在横襕间,但好在不多不至于落得个御前失仪。
天日刚晨,这会儿宫里很是安静。
她以为自己来得早了些要在立政殿直接等着皇帝过来,却不曾想隔着老远就瞧见了艾纵站在殿门口。
难道阿娘今日早朝下得这样早。
艾纵也看见了她,连忙迎了上来:“哎呀殿下,您来啦。还请您在这儿稍等一会儿,太子殿下在里面。您一会儿啊进去时仔细些,陛下今天心情不是很痛快。”
“怎么了。”
“听说是为了清佛的事,陛下不太高兴,昨儿夜里动了好大的肝火,凌晨三更才睡下。这不连今天的早朝都免了,连忙传了太子殿下进宫一直说到现在。”
皇帝要求理灭沙门的事一直是太子在负责,听说现在的旨意是将和尚一律处死,寺庙烧毁。太子多少阳奉阴违的事她也知道,毕竟自己这个阿姐最为笃信的便是佛门,只是如今在皇帝的震怒下不得不有所收敛。
可收敛归收敛,但要太子亲自去杀了那些沙门的人,晏楼不用想都知道立政殿内在发生什么。
当她随着艾纵刚有些靠近大殿,一阵一阵的斥责随之传入耳中,连带着茶盏摔碎的裂响萦绕整个大殿。
“你好大的胆子,朕的旨意竟被你三番四次当作儿戏!”
“前放走陶剑,后放走那些和尚,你这逆子,朕是对你太纵容了,纵得你不知人伦忠恕!”
“抬起头来,朕倒真想看看你是天家之子还是那些秃驴之后!”
“……”
一句句的指责不堪入耳,晏楼没有至始至终没有听见太子的声音。她不敢想象到此刻阿姐在经历什么,阿娘明明深知阿姐素信佛法,却偏偏要她去办这件事。联想到自己明明不喜权斗,阿娘却还是要把自己拖入这泥潭深渊。
随着殿门大开,在白日映耀下刚露出面的太子身后是皇帝的最后一句暴怒,没了殿门的阻碍显得更为显眼又刺耳:
“再想当活菩萨,朕就让人在你的靴子上涂满那些人的血,让你踩个够。”
尾音虽然再不似方才般激恼,却让在场所有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阴鸷。这不忍直闻的场面让她有些发憷,她真的很想冲进去问一句皇帝,她要怎么样才能给自己和阿姐一条活路。
可她不敢,她甚至连在这个时候就随着艾纵进去见皇帝的勇气都没有。
和她想象中不同,她见到太子时阿姐看起来并不是一脸忧闷的样子。反倒是殿门刚关上的瞬间,她有些释然的深呼了一口气,像是又做到了什么、而又逃过了什么。
她见到晏楼,艰难地挤出半丝笑容:“你来啦。”
但晏楼不同,方才那些斥责似乎还言犹在耳,她实在是有些关心则乱地上前问道:“阿姐,这一次真的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吗?”
她话里的意思,是这一次就不能顺着皇帝吗,哪怕就这一次。毕竟没有人斗得过皇帝,就算是太子。这样耗下去的结果无非就是再一次迎来责骂,也许运气好只有责骂,也许运气不好呢……
她不敢赌,她害怕失去阿姐。
当然也有龌龊的私心,她更害怕阿姐失去太子的位置。
毕竟只要她还是太子,阿娘就算再是无情利用也不会加害自己,日头长了怎么说也还终有熬出头的一日。可若是那人上位东宫,也许自己都活不到他登基的那一天。
一想到这里晏楼的身后噤若寒蝉。
“如果一味长君之恶,我日夜难安。”太子叹了口气,瞧着晏楼若有所思的样子,听不出是嘱咐还是安慰,“我与阿娘不过是在这件事上想法不同罢了,你不要担心,更不要为我求情,阿娘会猜忌你是东宫一党的人,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去。”
艾纵这会儿从里面走了出来,告诉晏楼陛下请她进去。
“去吧,好好说话。”太子向晏楼示了一个眼神,转身后径直离去。
晏楼瞧着太子的背影越来越模糊,直至消失。
只是那句“好好说话”的叮嘱似乎没怎么派上用场,皇帝兴许是还在气头上,兴许是方才动怒实在耗了体力。
晏楼进去后皇帝并没有同她多说什么,而是叫来艾纵将御案上的一本建章交给了她。
“江东是你的封地,去了那儿好好查。”
“阿娘?”
见皇帝扯了半天嗓子才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晏楼看着手中的东西只觉得一头雾水。但是她还没来得及问这是什么,皇帝就已从侧门离开了立政殿。
晏楼只得回了王府,立政殿的见闻令她实在是心不在焉,对将来的迷惘多了不止一丁半点,如果说事情真到了她不愿的那一步,那就不得不提前做打算,她的内心开始有些恐惧这种看天保命的日子。
以前习惯掩下肮脏的野心,可被现实逼得必须依托于它。
也不知道今日的事到底是福是祸,她甚至从出宫到回府这一路上都没有心思打开那本建章,而至于建章上说了什么还是景忬看过之后才告知的她。
“看奏折上的意思,是江东那边因为今年秋税闹出了人命。”景忬合上手里的建章,瞧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出神,便将奏折小心轻放在案上。
只是过了半晌都未见晏楼有半分回神的迹象,虽然昨日也有些颓丧,这不似今日这般恍惚。这倒是景忬第一次见到眼前之人这个样子,今日伺候她晨起时并未见到她这般反常的样子,想必定是在宫里看见了什么。
她没有再等,而是直接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啊,嗯,你方才说什么?”
被猛地拽回现实,一时只剩得这语无伦次的样子。
景忬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想给她平复的空间。
晏楼别扭地撇了嘴,深呼一口气终是放弃了抵抗:“我有些害怕。”
“怕什么?”
她抬眸与景忬相顾对视:“不知道怎么说,我有一些不怎么好的预感,我害怕有一天我的身边只剩下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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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说是怕什么就会来什么

下面几章是江东副本了,对两个人的成长都还挺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