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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后来专柜真的隔三岔五就送来不同样式的耳环,直到我数次表明已经够了,他们上门的频率才逐渐减少。
我以为这只是最不足挂齿的一件小事,没想到谢禹沐真放在了心上,在偌大的透明首饰柜前,望着琳琅满目的耳环耳钉上面镶嵌着的宝石,折射出耀眼的火彩,顿时觉得有些过分奢靡。
平日里除去一些要陪谢禹沐出席的正式场合,我其实不太爱戴首饰,总觉得那些宝石沉甸甸的,让身子都显得不那么轻快了。
从衣帽间拿了一件白色的大衣套上,内里则穿了一件普通的灰色毛衣,背上大学时期一直在用的那个帆布包,让司机送我去了宛平路。
今天外面的天气很好,阳光洒在路边的绿化带上,那些平平无奇的叶子还残留着未化的积雪,在风中簌簌打颤,像流动着的缕缕银河。
自从上次在画展认识了姚老师后,和他的几次聊天都给了我不少灵感启发。于是今天一整个上午的创作都如行云流水般顺利。
到了午饭点,我没什么胃口,但是想起下午不买杯咖啡还是会困,按下了电梯去了一楼的咖啡厅。
要了一份三明治和美式,结完账后我往出走的时候,胳膊上搭上了一只男人的大手。
裴嘉炀另只手握着杯咖啡,本就高大的身躯衬在黑色大衣里,更显得身高腿长。他自来熟地牵住我手:“没想到在这儿也能遇到你。”
我将手从中抽出,没理他兀自往前走。
一想起前几天在别墅的那夜,他那样放肆的举动,那么疯癫出格的话语,我就心慌得无以复加。
他怎么可以那样对我,怎么可以不顾身份地说要摊牌?
裴嘉炀像是拿定主意要缠着我,他两步跑到我面前长臂一伸拦住,俯下身认真盯着我:“怎么了这是,装不认识我啊?”
他围了一条灰白格的围巾,大衣敞开着双手抄进兜里,垂下来的围巾流苏随着外面门口吹进来的风,肆意飘散着。
感受到办公楼里来来往往的路人好奇打量的眼光,让我浑身不适。
不经意间将手中的冰美式贴进怀里握得愈发紧,杯壁上沁着的冰冷水珠仿若从胸腔渗透进了心脏,冻得人直打颤。
直到察觉鞋跟抵住了墙壁,我才堪堪抬眼,但裴嘉炀脸上仍是一幅轻佻散漫的笑,甚至自作主张接过我手中的冰美式,换成了他的热拿铁:
“小姑娘家家的,大冬天喝这么冰对身体不好。”
“不要你管。”我没来由的逆反心作祟,撞向他的肩试图逃出去。
他倒好,直接揽住我到怀里不放手,指节刮弄着我的侧脸,就像在逗一只小猫小狗:“你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吧,我到底哪儿得罪你了乖乖。”
这个男人,怎么如此厚颜无耻,还好意思来问我原因,真的知不知羞?
我攥住三明治,面包几乎快要变了形,咬着唇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你总是三番五次地冒犯我,太过分了……”
说着说着,耳尖的温度跟着上升,脑海中又闯进来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
他炽热的眼神,磁沉的呼吸,和那处坚不可摧的硬挺……
我甩了甩头,想要把那些让人脸红心热的画面全都抛之脑后,却越来越深刻鲜明。
“噢……”裴嘉炀的尾音拖得很长,转了个弯后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眼底的揶揄快要溢了出来,手上的动作却认真无比。
他对着我竖起手指:“我和你发誓,以后我再也不随便冒犯你了,好不好祖宗?原谅我吧,嗯?”
“谁是你祖宗?”我冒起了问号,把那杯热拿铁顺势还给了他。
裴嘉炀不依不饶地跟在我身后,他腿长走得总是比我快些,没几步就又捉住了我,双手箍住我的肩膀。
窗外打过来的一束光映在他的侧脸,连带着那双桃花眼里都染上了星星点点的暖意,他憋着坏道:“那我是你祖宗,成不成?”
我想都没想对着他胸口就是一拳,气得说话都结结巴巴的不连贯:“你……又占我便宜!”
他趁机握住我手在掌心,没皮没脸地攥着放到嘴边哈气替我暖手,抬起的眼尾上扬成一个极其蛊惑的弧度,嗓音也透着暗哑:
“不闹了你了,祖宗,你是我祖宗还不成嘛?”他一边哈气,一边搓弄着我手,“这下你该原谅我了吧。”
裴嘉炀猝不及防地又将暖好的手塞进大衣,贴着他左胸口:“乖,你要是不信我,就把我的心脏掏出来。”
这话说得怪瘆人的,我铆足力气抽出手来:“算了算了,你别说了,我就勉强再信你一回。”
我闷头按下电梯进去,却发现他还跟着我上楼。
正值饭点,办公楼里的人们都下楼吃饭去了,这会电梯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明明空荡荡的电梯间,他似是故意贴着我站定,贴得很紧。
“你跟着我干嘛?”
他歪着脑袋搭在我的右肩上,似是想起来刚才的承诺,又讪讪地拉远了些距离,反客为主地问道:“你怎么出现在这儿啊?”
那股侵略性的气息稍稍离远,我耐心解释着:“我在这里的22层,租了一间画室。”
裴嘉炀的好奇心像是被勾起,他喝着我那杯冰美式快见了底,打开杯盖倒了一冰块放进嘴里嚼了嚼:“那我跟你去瞧一眼,顺便也沾染沾染艺术家的气息。”
他斜着身靠在电梯一侧,摸出个打火机在指尖绕了几圈,亮蓝色的火焰明明灭灭。
“你要是想吸烟,可以去一楼的吸烟区。”我好心提醒道。
不曾想他下一秒就合上了金属拨盖,发出脆亮的声响,漫不经心地回:“戒了,为了一姑娘。”
我的心顿时漏跳了半拍,张开的唇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乖乖合上不理他,径自走出电梯间。
这人嘴上没个把门的,像这种花花公子说得话都不可信知道么?我不停在心里自我劝说,如此以往很快有了些许成效。
画室内,我坐在马扎上,继续拿起笔为上午的线稿填色,他就拿着个高脚凳坐在我身后,好在也没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来扰乱我心绪。
如此过了好久,直到夕阳西下,画纸上横斜有致地多了几道橙黄色的光柱,我收拾好画具,把油画搬到阴凉避光处。
这才转身看到裴嘉炀静静地坐在那里,也没打盹或是玩手机,他站起身走到我身边,盯着角落里的那幅画看了好久:“该说不说,你的画真的很有意境。”
“我一外行不懂那些细节,但好赖还是能分辨得出来。”他偏过头,收起了一贯的浪荡不羁,话里话外充满着难得的严肃正经。
我扣在画板边缘的指节紧了紧,几近泛白。
好像自从遇见他的那刻起,他总是毫不吝啬对我的夸赞,不同于其他人的刻意逢迎,裴嘉炀的赞扬透着真心实意。
离开学校后,跟在谢禹沐身边的这段日子里,时间久了,我有时候分不清那些人对我作品的评价,是看在谢禹沐的面子上的讨好,还是出于客观的评价。
长此以往,我自己的那套评价体系也渐渐被打乱,时不时会产生自我怀疑和否定。
我从冰柜中取出一罐饮料递给他,“谢谢。”
随即我独自坐到了一旁的飘窗旁,夕阳的光打在后背暖烘烘的,像是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能消解人一天的疲惫。
裴嘉炀跟着坐过来,拿着那罐冰饮料贴在我侧脸,我瞬间被冻得打了个寒颤,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又欺负我了是吧。”
他又抬手来回摩挲着我被冰过的脸,嗓音放柔了不少:“和你闹着玩呢。”最后还不忘掐了一把脸颊上的软肉才放开:“讲真的,你为什么会退学不读了?”
“你这样小的年纪,虽说天分极高,但离开了校园还是怪可惜的。”他骨节分明的大手宽阔有力,距离我搭在窗沿上的手保持着几公分的距离。
白色轻纱的窗帘经夕阳溅成了浅淡的金,被风带起吹拂起一角,缓缓从我和他的手面轻轻而过。
我垂下眼睫,那不停晃动的帘纱击穿了摇摇欲坠的心防,亦或是这短暂的暖意让我松懈了。
裴嘉炀又补充道:“我不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我只信你亲口说的。”
他漆黑的瞳孔浮动着碎金一般的光点,如同波光粼粼的一湾湖面,生动得有些过分。
我蜷缩起手指,别过脸低眸望着自己的鞋面,平静地诉说着那一年的事:“可能我是逃避型人格吧,人言可畏这四个字的份量是我不能所承受的,也许对于我来说读不读完大学也没那么重要。”
话音落地,我连带着脑袋都缩进了毛衣领口,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有安全感。我以为接下来他会对我劈头盖脸地嘲讽,亦或是简单附和我的论调来讨好我。
没想到,他又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
“温煦,不一样。”裴嘉炀温热的指尖触碰到我的,很快又拿开,但那炽热的视线似一道细密的网,让人无处可躲。
在偌大的画室内,他的话掷地有声:“为了一些风言风语,就放弃属于你自己的东西,很不值得也很傻,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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