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手铐
套在头上的黑布袋被扯掉,江骁野眯着眼睛适应刺眼的灯光。
潮湿腐烂的气息涌入鼻腔,他连着打了几个喷嚏,终于适应了天花板上吊着的劣质灯泡的白光。
他的双手双脚被捆在吱呀作响的椅子上,他尝试着动了几下,椅子不太稳,有随时罢工的危险。
刚才帮他扯掉黑布袋的男人安静地站在旁边,呼吸声很大,他瞥了一眼,只看到对方被汗浸湿的衣服紧紧贴在圆滚滚的肚子上。
江骁野以为江阳修会用沉舟做人质,逼他让出江家的一切;为此,他连着几天睡不安稳,总担心沉舟被江阳修挟持,担心沉舟受伤。
一个江家不算什么,他从来没稀罕过,虽说让给江阳修他心有不甘,但不是舍不得金钱地位,只是单纯不想看江阳修过得痛快。
现在好了,他被绑,沉舟安然无恙。
他陪江阳修玩一会儿。
“喂,江阳修人呢?”江骁野坐得无聊,四肢有点发麻,出声问大肚子男。
大肚子男一言不发,兢兢业业地装聋。
故弄玄虚,学电影里的绑匪利用时间瓦解人质的心理防线。
江骁野想求求江阳修少看点儿电影,艺术和现实真的有差距。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江阳修终于来了。
多日不见,他憔悴了很多,身上的衬衫皱巴巴的像块抹布,下巴布满胡茬,眼底都要耷拉到嘴边了。
他一身酒气,手里还拎着半瓶啤酒,脚步虚浮地走过来,躬身看江骁野,嘴巴一张,露出一个满是酒臭味的笑。
江骁野嫌恶地往后仰头,屏住呼吸。
“呵,江骁野,你没想到吧,我要抓的是你!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我要抓你的小情人?”江阳修得意地挺直腰板,大肚子男从角落里搬了把椅子给他,他晃晃悠悠地坐下,翘起二郎腿,“江家没有情种!我可不相信你会为了一个男人放弃江家,还是个快三十岁的男人。以你的地位,勾勾手指头,无数年轻漂亮的小男孩会像苍蝇见了血一样扑上来,沉舟长得再好也比不上他们啊。”
江骁野没想到他是这样想的,不愧是江家的长子,和老爷子一个德行。
他冷眼看着江阳修,继续听他狗叫。
“是不是你让爸不给我钱?你想我死!我真后悔啊,我就该在你回江家之前找人弄死你!为什么你不能像你妈那样?为什么非要回来抢我的东西?你和你妈都是小偷!你妈破坏别人家庭,你是贪心的私生子!”江阳修越说越生气,用力把酒瓶砸到地上,玻璃碎片四处乱飞,淡黄色的液体和泥土混在在一起,像一滩泥水。
江骁野最恨有人提起他的母亲,尤其是江家人。
他眼底怒意翻涌,冰冷的目光像箭一样射到江阳修身上,令他身子一抖。
当年明明是江老爷子骗了她,口口声声说没有家世,承诺她生下孩子就会娶她;江老爷子比她大十几岁,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还误以为那是爱情,心甘情愿走入华丽的陷阱。
江老爷子在她怀孕后变得很忙碌,曾经他每周留宿三四次,后来每月来一次,坐一会儿就走,连产检都是助手带她去做。
她在小小的出租屋里生下江骁野,满怀期待地抚养他,坚信她的爱人一定会给他们一个家。
不过家没等到,等来了江老爷子的原配夫人,江阳修的母亲。
江夫人比江老爷子大十岁,她能容忍丈夫出轨,不能容忍丈夫有私生子;她的人生即将走到尽头,但她儿子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决不允许有私生子瓜分江家的财产。
她是想杀了江骁野的,但没忍心。
她给了江骁野的母亲一大笔钱,让她带着儿子离开,永远不要再回来。
江骁野的母亲拒绝了金钱,向江夫人道歉,带着孩子和行李走了。
她原本打算一个人抚养儿子长大,可惜命运残忍,她得了癌症,江骁野病了。
她花光了所有钱,走投无路之际只能再联系江老爷子。
彼时江夫人已去世,江阳修已成年,草包一个,江老爷子对他很失望,担心江家后继无人;她的电话无异于一剂强心针,江老爷子终于想起他们之间有个儿子。
她把儿子送回江家,她自己则选了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离开了这个世界。
“江阳修,造成这一切的到底是谁,你真的不知道吗?”江骁野冷声问,他仰起下巴,轻蔑地垂眼看江阳修,如看一只丧家之犬。
江阳修猛地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大喊:“你!你就是罪魁祸首!都是你的错!如果没有你,我就是江家唯一的继承人!”
江骁野稍微提高音量,锐利的目光盯着他躲闪的眼:“按照你的意思,我也可以说,都是你的错。如果没有你,我就是江家唯一的继承人。”
江阳修醉意上头,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跌坐回去。
他暂时没想到能反驳江骁野的话,气愤地掏出手机,鬼迷日眼地给沉舟发消息。
不是喜欢江骁野么,不是喜欢江家的太子爷么,让他过来看看阶下囚!
“你的小情人一会儿就到,我会给你们几分钟谈话时间。老郑,带他上船!”
上船?
江骁野皱了下眉。
难道江阳修打算在海上和他同归于尽?那为什么要拉上沉舟?
他只能祈祷沉舟别来。
大肚子男应了一声,将江骁野连人带椅子扛起来,走出仓库。
原来他们就在码头。
冰冷的海风刮得江阳修东倒西歪,他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气急败坏地骂了几声,同手同脚地上了船。
准确来说,是一艘小艇。
江骁野被扔进舱内,老郑抹了把汗,从犄角旮旯摸出满是灰尘的绳子,在他腿上缠了几圈,拉紧后绑到扶手上。
江阳修进来时正看见老郑龇牙咧嘴地打死结,他满意地拍拍老城的肩膀,“行,绑紧了就好,你可以下去了。”
“放心吧老板,我系的死结,他一定弄不开!”
江骁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既然这里就是最终地点……他缓慢地活动手腕,摸索到手表,按下侧面的小按钮。
江阳修打开灯,坐到沙发上,掏出钥匙打开抽屉,取出一把刀。
“等会儿用它割开你的喉咙吧。”他对着空气比划几下,拎着刀走到江骁野面前,本想用它威慑一下,结果刚对上那双冷漠的眼睛就怂了。
他手一抖,刀“哐当”砸到地上,险些砸中他脚背。
江夫人和江老爷子精明一世,没想到生出来这么个怂包。
江阳修赶紧捡起刀,这时他手机响了。
他把刀收好,故意开了免提。
“江先生,我已经到了,可以告诉我具体位置了吗?”
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江骁野面不改色,继续活动手腕。
“继续往前走……第六个。”江阳修为他指路,“你确定只有你一个人来了?”
“我确定,不过您父亲也想来,被我说服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不会报警,我希望江先生悬崖勒马,一切都可以商量。”
江阳修大笑:“商量?他直接帮我还钱就好了!为什么要商量?快点走!过时不候!”
他挂断电话,走到江骁野身后,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弟弟,我让你们死在一起吧。”
江骁野垂眸,泛着寒光的刀刃近在咫尺,他不想激怒江阳修,索性装哑巴。
小艇晃了一下,有人上来了。
沉舟按照江阳修的叮嘱松开绳子,走进舱内。
椅子上的人质衣冠整齐,后面的绑匪狼狈不堪。
尽管如此,他看见江骁野脖子上的刀时,还是心中一紧。
“江先生要挟持他来勒索我吗?我可没钱。”沉舟不动声色地观察舱内陈设,同时注意着时间。
“哼,我有的是钱!你去打开左边第三个抽屉,里面有一副手铐,我要你把右手铐在门口的栏杆上。”江阳修死死地盯着他,生怕他耍花招。
沉舟照做,还挣了几下,向他展示手铐很牢固。
江阳修松了口气,满满地移开刀,转身进了驾驶室,将门反锁。
“你倒听话。”江骁野看向沉舟,又生气又心疼,“你会开手铐?”
“不会。”沉舟晃晃手腕,响声有些刺耳。
“你……”
小艇突然启动,从停泊处直接飞出去,江骁野的椅子被绑得紧,几乎没怎么移动;沉舟就不一样了,他原本故作轻松地站着,被惯性影响,差点儿栽倒。
幸亏有手铐,他没摔,就是手腕快被勒断了。
“你怎么样?没事儿吧?”江骁野情急之下直接把右手拽了出来,手背上好几道血痕,手掌因血液不流通而发紫。
沉舟忍痛摇头,惊讶地盯着他,小声问:“你挣脱了?”
江骁野把另一只手也拿出来,开始解身上的绳子。
“托你的福。”
“阴阳怪气……”沉舟小声嘀咕,扶住栏杆站稳,“我来之前已经报警了,警察很快就会赶来。”
他神神秘秘地从身后掏出一个东西,摊开给江骁野看,从他压着的声音也能听出得意:“我还带了它,江阳修肯定不是我的对手。”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