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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协约签订会在轴心塔中段的会议厅召开。
赫什列特的本地官员与公司相关员工和代表均正装出席，封存好的协约当众开启检查时，闪光灯几乎将在场的人的皮肤映成惨白色。
“现在为您直播的是星际和平公司与新发现的星球赫什列特签订互助合作协议的现场……”
记者以标准的通用语面对镜头播报。
镜头诚实地记录着在场点点滴滴的细节。赫迈雅保持着弧度精确的微笑，静静在心里计算着流程。
完成基础条款的确认，接下来的讨论部分是少量细节的最后拉锯。
这一环节是形式化的。签约双方早在之前就互有交流，不会把真正的争议留到这时候解决。
再往后，大会场会被留给下一级的小公司与商户，重要与会者将进入小会议室完成单独采访，这一步之后，就没有需要她在场配合的事了。
“基础条款已公示完毕，与会者若无异议，请签下自己的名字。”
赫迈雅在面前的书写板上签下名，漫不经心地等待着接下来的表演。
主持者切入商议细节的环节。
“关于增补条款，目前做出以下约定。”
“一，自即日起，星际和平公司的商业活动内容在赫什列特全境不受限制，与赫什列特当地企业享有同等权利，并尽同等义务。”
“二，约定轴心区东南方向25%的锈链地区划属星际和平公司，作为建立工厂及为相应员工提供必要食宿条件的用地，相关用地需在两个月内清理交付。作为回报，星际和平公司承诺允许赫什列特人士进入该下属单位工作，并予以与公司员工同等的薪资和福利待遇。”
“三，……”
主持者将条款一一宣读，赫迈雅则在后面一脸凝重地放空休息。
这是经过漫长的商业活动拉力赛后还良好存活的人，必须掌握的小技巧——过滤杂音，只关注关键内容。
条款宣读完成，长桌旁的其他人挨个发言，就百分之零点几的具体分配据理力争。
赫迈雅等待着，正以为这个环节就要结束，余光却看见顶了个小总管的位置上场的欧迪恩忽然打开话筒，清了清嗓子。
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这家伙不应该是来凑热闹的吗，这是要干什么？
台本上没这一项，主持者也递出了同样的疑问：“欧迪恩总监，请问您对目前的条款有什么意见？”
“本来是没意见的。”欧迪恩即使是正经发言，也总带着他懒懒散散的那股调调，“奈何实际情况有变，我不得不为诸位同步一下新消息，并提出更符合目前状况的主张。”
他提出了投屏申请，随即将一份关键信息打码的资料投到了在场的大屏幕上。
“请看，这是我司对赫什列特灾潮情况的过往进展。基于这些进展，我们与赫什列特方的研究人员拟定了后续的合作计划，以及相关资源的分配方案。”
他又切到下一张图片。
“而这，是我们在这场签约会前不久，新获得的研究进展。”
“专业性的数据无需在此赘述。在座诸位需要知道的是，这份研究结果解决了目前面对灾潮防护不稳定的问题，是中心学院方面提供的解决方案的绝对上位替代。”
“考虑到之前的条款有许多是建立在中心学院技术入股的基础上，而这一基础现在已不复存在，我谨代表星际和平公司市场开拓部赫什列特初勘小组，对这些条款的分配比例提出异议。”
“我认为，公司在赫什列特的生产用地比例应为锈链的50%，同时轴心区应腾出相应的商业用地以支持公司的贸易活动。当然，为了全赫什列特的发展，我们也会将该项专利的使用权打折后分享给轴心区。”
全场一片哗然。
欧迪恩念完准备好的词，好整以暇地闭麦，等着赫什列特的代表发言。这一下来得太过突然，赫什列特方的几人直接变了脸色，顾不得场合，开始交头接耳。
赫迈雅早已从待机状态醒神。她看着欧迪恩手中的文件，难以说服自己这真的是公司研究部一夜之间的突破。
比起这种巧合，她更怀疑是本恩昨天的联系是否惊动了公司的触角，以至于连夜做出这种安排？
可恶，这个场合根本不能拿出终端发消息问情况……
赫迈雅深呼吸着，以免被拍到不合时宜的表情。
商讨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赫什列特方代表根本无法应对如此突然的发难。
小的利益还能直接让渡，但翻倍的土地使用权会撕破本就摇摇欲坠的“合作”面纱，把这次原本还有点互利性质的开发彻底变成殖民。
他们不得不申请一小时的暂停时间，紧急召集所有重要部门进行商议。
公司方大度地同意了。
允许猎物的垂死挣扎是种进餐礼仪。
双方人员暂时撤回后场。返回休息室的路上，赫迈雅直接把欧迪恩扯进了拐角。
她凑近了压低声音：“这就是你说的合理解释？你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欧迪恩摊了摊手：“加班总得有点目的，不是吗？”
“那份研究结果，不是什么研究部灵光一现的突破吧？”
“你还是那么敏锐。”欧迪恩叹息般道，“不过别的事上，你也该更敏锐点才对。”
“我是该更敏锐点，比如最开始就让本恩藏着研究结果别拿出来。”赫迈雅冷笑，“他本人现在是不是——”
她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控，猛地收声。
四下看了看没有闲杂人等路过，才冷声道：“人是不是已经在你手里了？”
“那倒没有，只有数据。”欧迪恩含糊道，“但东西都到手里了，坐在P44这种位置上，我总得做点什么对吧？”
“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喜欢多管闲事了？”赫迈雅气笑了，“这一向是我的工作，我经手的善后从来没有过这么难看的场面——”
“这才是问题所在啊，我的妹妹。”欧迪恩面上仍带笑意，却用与之不符的语调低声回道，最后四个字几乎含在了喉咙里。
“我们都知道你是最手软的那一个，也正是因此，你才会被安排在最后一步的和平开发。一头野兽有其和善的一面没有什么不好，前提是这不能影响到它的狩猎……亲爱的，不如想想你最近的case是不是越来越逾矩了？尤其是这次——”
欧迪恩的终端忽然闪烁起来。这不是个通讯申请，仅仅是简单的告知。无需他确认接通，一张藏在阴影中的中年男人的面庞就投影在了走廊中央。
两人立即都收了声，规规矩矩地在投影对面垂手站好，低头行礼。
“父亲。”
*
系外酒吧，奇形怪状的酒客们在吧台和散台边喝成一团。
不久前有个品味奇怪的家伙非要在公屏投送公司和新星球签约的新闻直播——谁要看那种东西？好在直播不久就出现意外，播出暂停，频道又顺利被切回新走红的偶像团体的热舞。
一位章鱼模样的酒客盯着屏幕，看得都忘了收敛自己的触手，长长的触手延展到了过道上 。
下一秒，触手们就被毫不客气地踩了一脚。
“谁啊！走路不看道！”
章鱼发出可经联觉信标翻译的嘶嘶声，竖起附肢末端的小刺，打算用神经毒素给这个没礼貌的家伙来个小教训。
附肢的刺却扎在了一块死硬的合金上，不仅没注射进去，反而给他自己疼得够呛。
“什么人……”章鱼举起脑袋，只看见一道红黑的披风从视线边缘划过。
肇事者压低牛仔帽，没给这个意外分出半点视线。
他边走边在终端上发送语音消息。
[群聊（3）]
[波提欧：都看新闻了吗？宝贝的，怎么回事啊这。公司这帮欠爱的突然进化了？这呜呜伯的情况看起来不妙啊。]
[波提欧：本恩，那个研究结果真宝贝的这么关键吗？你手里的能更厉害不？]
街边的灯牌下，牛仔着急地刷新着消息。
[波提欧：都还在吗？赫蒂，你看一下新闻，分析下咱们还能怎么做。我怎么觉得现在找媒体没用了？]
[波提欧]拍了拍[赫迈雅]
[波提欧]拍了拍[本恩]
[波提欧：还活着吗？]
[本恩：还活着，我刚看了公司公布的研究结果。很奇怪，那就是我手里的东西，和我昨天发给你们的那份一样，你也可以核对一下。]
[波提欧：不用，你确定就行，那玩意儿我看不明白。但这怎么回事？你去找公司的媒体，结果被那帮小蛋糕摆了一道？人还安全不？]
[本恩：没有。]
[本恩：我很安全，实际上我还没来得及去找新的媒体，现在也没人注意到我。]
牛仔握着终端的手一紧。
一模一样的资料，来源肯定不是公司自己的研究。他和本恩这边没有异常，那么问题就只能出在最后一个人那里。
他拉出赫迈雅的头像，发送私聊。
[波提欧：你还好吗？公司是不是找到你了？情况怎么样，能脱身吗？]
[波提欧：赫迈雅？]
[波提欧：赫迈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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