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春

　　“走吧”，闵书婷清脆的声音将杨帆拉了回来。

　　“嗯，走吧”，杨帆手里提着书包，没有马上递给过去，闵书婷的手上还有水珠。

　　令人并排着往校门口走，杨帆突然想换个位置，绕到闵书婷的右侧。

　　这样的话，只要许岚清稍稍往对面看一眼，就能发现她。

　　杨帆突然觉得自己很陌生，这样幼稚的行为，她做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至于为什么想这样做，她目前还没有思考过。

　　只是，有一瞬间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念头。

　　要是许岚清和何楚怡谈恋爱的话，她就不会再理他了。

　　也许，她还会有点难受。
　　也有可能不止一点儿，她不确定。

　　闵书婷一整天都保持高昂的情绪，上课异常认真，说话的声音也比平常高。

　　这会儿像是疲倦了，耷拉着脑袋，也不会注意到杨帆和平常的不同。

　　“等下见到我妈，你就说我今天上体育课太累了，我怕……”

　　“你放心”，杨帆思绪回转，在闵书婷的手心捏了两下。

　　校门口的车很多，她们直接往旁边的小区走过去，闵初琳习惯把车停在那里。

　　“阿姨好”，杨帆直接坐上后排，每次闵阿姨来，都会顺路把她送回家，刚开始推辞，后来发现推辞也没用，直接坐上车还节约点时间。

　　“帆帆好”，闵初琳认真观察路况，抽空回复杨帆。

　　车停稳，闵书婷拉开后座的车门直接坐了上去，杨帆迟疑了一下，以往为了方便下车，晚上都是她坐后排，闵书婷坐前排。

　　闵书婷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杨帆会意，不想让闵阿姨看见她肿泡的眼皮。

　　十来分钟的车程，几乎都是杨帆和闵阿姨在聊。到站，杨帆下车挥手道别。

　　闵书婷一直缩在座位后面，偶尔瞥一眼后视镜，碰到闵初琳看镜子的时候，敏锐躲开。

　　“还不坐到前面来吗？”

　　闵初琳漫不经心拨动方向盘，左转弯进入主干道，行驶了一段距离，最终在一个公交站台前面停下来。

　　“哦”，闵书婷磨磨蹭蹭坐到副驾，扣上安全带，低着头，也不说话。

　　“很难过吗？”

　　闵书婷点点头，还是耷拉着脑袋。

　　“失恋了？”
　　闵书婷摇摇头，反应过来闵初琳的问题之后，很是惊讶。

　　“不算失恋。”

　　“那就是对方不喜欢你？”
　　闵书婷无法言说，这都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是对方都不知道她的心意，而且不能存在的事情。

　　闵书婷知道，妈妈此时一定正看着自己，所以她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旁边经过的车辆，偶尔灯光会打在这对母女的身上，闵书婷趁机观察闵初琳的表情。

　　脸上没有带笑，也没有任何生气或是不悦，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是认真。

　　一个母亲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也不说话，似乎是在放任她沉溺在悲伤之中，既不安慰，也不斥责。

　　“你会觉得我很脆弱吗？” 闵书婷呢喃。
　　“不会”，闵初琳很温柔。

　　“那你会觉得我小题大做吗？”
　　“不会”，闵初琳摇头。

　　“你不是应该告诉我这些都不重要，反正也不会修成正果，以后会遇到别的人，总会忘记他”，闵书婷问道，也不知道是在发问，还是在自我开导。

　　“不是的。”

　　闵初琳伸手捋了一下闵书婷的头发，露出她的鬓角，因为说了一长串话语，闵书婷的脸蛋有点红。

　　“你在伤心。”
　　“这就不是小事。”

　　看着妈妈温柔又认真的样子，一滴眼泪从下眼睑滚落，没有经过脸颊，直接落到了座位上，闵书婷也不用伸手去擦。

　　“你以前也这样哭过吗？” 闵书婷问道。
　　“当然”，闵初琳笑了，“哭了一整晚。”

　　“为什么哭啊？”
　　“分手了呀！”

　　“真的假的？”
　　“真的啊，眼睛都肿了，比你这个还吓人”，闵初琳一本正经，还用手比她肿眼睛的样子。

　　“老赵知道吗？” 闵书婷吸了吸鼻子，“你为了别人哭一整晚。”
　　“知道啊。”

　　闵书婷有点惊讶。
　　“那个男生和别的女孩约会的照片就是他交给我的，据他说，蹲了好久才拍到呢”，闵初琳笑着调整座椅，准备启动车子。

　　“嗤——” 闵书婷哭着笑了一下，“老赵有点儿心眼儿全用你身上了吧。”

　　“哼～” 闵初琳眉尾往上翘，一副傲娇得意的小表情。

　　“啧啧”，闵书婷故作无语，嘴角带了笑自己都不知道。

　　闵初琳双手握方向盘，偏头问道，“那可以出发了吗，小闵女士。”

　　“出发！” 闵书婷扣上安全带，挪动身体找到最舒适的姿态。

　　杨帆回到家马不停蹄写完了所有的作业，额外还做了三篇英语的完形填空，对完答案，犹豫着要不要再做一篇阅读理解。

　　夜里太安静了，她要是停下来，脑子里就会不停地浮现那个画面，迫切地想知道他们聊了些什么内容。

　　甚至还会回想当时夜风吹过，他们有没有在打闹。

　　记不太清了。不过恍惚记得他们坐得有点近。

　　也有可能是杨帆隔得太远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被缩小。

　　“唉……”

　　杨帆轻轻叹了一口气，身子往后一仰，整个人瘫在椅子上。

　　桌子的抽屉半开着，杨帆抬眼就看到许岚清送的那支钢笔，连同包装盒一起，静静躺在那里。

　　握在手里，感受到它凉凉的温度。翻开笔记本，新年时扉页上写的字映入眼帘，他送她生日礼物，她祝他新年快乐。

　　突然很想写字，杨帆拧开笔盖，不知道要写什么，随手写了个日期。

　　即使一年过了一半，她依然想祝他快乐。

　　上高中以来的第一次失眠。次日早晨，闹钟响了三遍杨帆才起床，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觉得眼皮很重，眼睛有点涩。

　　杨帆烧了点热水，用毛巾敷了一下，一开一瞬间，水汽蒸发，迅速冷下来。

　　昨晚没收桌子就睡了，书，本，笔凌乱散在上面，早上时间赶，杨帆把要用的塞进书包，匆匆出了门。

　　还没落座就被桌子上的大堆东西吸引了目光，“这是？”

　　“张智予拿来的，他爸爸出差带回来的特产”，闵书婷趴在桌子上，也没什么精神，不过看起来似乎只是因为疲惫。

　　“噢。”

　　杨帆把东西塞进桌子。

　　“还说许岚清去外地上课了，一早的飞机，最近都不回来上课。”
　　“嗯。”

　　趁着预备铃的空当，杨帆看了一眼手机，连接网络费了些时间。

　　老师已经到教室门口，消息还没刷新出来，杨帆赌气似的把手机塞到桌子里，反正也没有消息……

　　突然手机振动了两下，还好声音不大，杨帆立马调成静音模式。

　　就看一眼。

　　「跟孟老师上课，下个月中旬回。」

　　还有一张图片，间隔了两个多小时才发的，应该是落地了。

　　太阳照射云层，金色的光芒铺盖在棉花一样的云朵上，杨帆还看到左上角的机翼。

　　「嗯。」

　　余薇已经站到讲台上，正在带小蜜蜂，还随机点人背课文，杨帆快速回复之后摁熄了屏幕。

　　北城的天更高，许岚清站在落地窗前，手里握着手机，半分钟前收到杨帆的消息，只一个嗯字。

　　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窗外树木枝桠疯长，风吹绿动。

　　他已经连续喝了好几口热茶，有点发热，但还想继续喝。

　　杯子已经抵到唇边，忽然手机又震了一下。许岚清放下杯子，打开手机。

　　这条消息隔了两分钟才来，他站在楼里，像是已经过完了整个夏季。

　　「那你回来的时候，校门口的鱼腥味又会很重了。」

　　许岚清不自觉笑起来，鬼使神差抬起胳膊闻了一下，她上次抱怨鱼腥味的时候，还说了他好闻。

　　「不过那时候河岸的风应该会有点大，应该也还好。」

　　这两条消息的字数多，许岚清心里的快乐都要溢出来了。

　　他才发现，原来在意的时候，连消息字数的多少都要纠结。

　　指尖在屏幕上停留半晌，鼓起勇气打了一行字，由远及近看了两遍窗外的景色，才发出去。

　　「那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吹风吧。」

　　这条杨帆没有回，许岚清看了时间，知道已经上课了，也没纠结。

　　他单方面定下了一个约定，她没有拒绝，或者说没机会拒绝，不管怎样，他都很高兴，希望下个月早点来。

　　“来这么早啊？” 身后响起一道女声。

　　许岚清把手机收好，转过身去，“嗯，木木姐早。”

　　本来就是早上的飞机，时间差不多，就直接来上课了。

　　“心情不错？” 女孩穿着高跟鞋，准备上课要用的东西，周围不是那么安静。

　　“嗯”，没必要说谎。

　　又想到何楚怡交给他的任务，打开行李箱，把东西拿出来。

　　“琳姐，这是我朋友托我送给你的，她很喜欢你，希望你一定收下”，许岚清一五一十把何楚怡交代的话转述一遍。

　　琳姐姓白，白琳，木木是她的艺名，新生代小花，在娱乐圈也算是小有名气。

　　白琳为人低调谦逊，演技虽说比不上老戏骨，在年轻艺人里面也算是佼佼者了。前段时间热播的一部剧，更是为她吸引了大批粉丝，何楚怡也在内。

　　这次找孟老师上课，也是因为近期要上一个综艺，可能会涉及到唱歌环节，偏偏白琳在这方面比较迟钝，只有勤加练习了。

　　“替我谢谢你的朋友，祝她学业进步”，白琳笑里有调侃的意思，估计是误会了。

　　“谢谢琳姐”，许岚清没做过多解释。

　　杨帆一整节课都没再碰手机，余薇让她起来背了《短歌行》，回了两条消息后就把注意力集中到课堂上。

　　许岚清说回来的时候一起去吹风，是指他们两个人吗？会不会很奇怪。

　　教室的门大开着，一股风恰时吹进来，有股不知名的花香，杨帆一瞬间的出神。

　　是这样的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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